好一会儿,陆丽锦才轻声回说:
“也没什么,只是三姐突然来跟女儿说瓷瓶的事,女儿觉得奇怪,一个窑烧出来的东西,应该都是按批的。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一百多两银子的瓷瓶罢了,真就只那么一对?”
“就是没有青釉的,还有青花瓷的,彩釉的,一百多两银子,小姑娘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就真的那么难以替代?非要说姨娘针对她。”
陆丽锦说得口都干了,可她爹就是不发一言。
陆延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走着,做出个侧耳倾听的样子,面上也挂着笑容。
可就是不出声,任着陆丽锦在哪儿一直地说,也不打断她。
陆丽锦抿唇,最后说:
“其实是女儿看书的时候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女儿四岁多的时候,在桃树上玩,然后郑妈过来,一把将女儿从桃树上推了下去。梦醒了,正好三姐就进来找女儿。”
并对园门口,爷俩个停住脚,陆延竟是半分也不怀疑,说:
“我已经让人将郑妈的脚筋也给挑了,她虽推了你,但我想,你现在也大了,也能猜着,她与你无怨无仇的,总不会是她想要害你。那教训,对于一个听人吩咐的奴婢来说,已经是够了。”
陆丽锦点头,说:“冤有头,债有主,女儿知道。”
由于陆丽锦没有回来,并对园的院门并没有关。所以陆丽锦只在门口稍一停住,周妈带着丫头们,便就已经迎了出来。
陆延没有进去,只是叮嘱陆丽锦注意保暖,然后又让周妈等人用心侍候着,便就回正香园去了。
打从进到这个身体里,她就一直在说话,此时回到并对园,陆丽锦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满身说不出的疲累。
周妈是陆丽锦的奶娘,也是赵姨娘自小的玩伴,对陆丽锦可谓是一心一意。
虽然说陆丽锦之前被杨氏、陆双锦母女骗得团团转,但并对园里的丫头、婆子,却都是赵姨娘一手安排的。
对陆丽锦的忠心,那是绝不用怀疑的。
周妈看出了陆丽锦的疲累,在见陆丽锦到门口的时候,已经着人去备了热水。
此时见陆丽锦进来,不发一言,周妈上前笑说:“姑娘累坏了吧?去洗个澡,解解乏。”
陆丽锦点头,直接往浴室里走,但见室内水雾缭绕,四角上也已经点上了炭火。
四月初算不得很冷,但若是洗澡的话,人一挨水,还是会觉得有些凉。
陆丽锦有四个一等的大丫头,和雨、为风、凝雪、虹霓,还有四个二等丫头,夕月、夕菲、夕暮、夕亭。
凝雪、虹霓两个丫头为陆丽锦宽衣,扶着她进到浴桶里。
夕月打门上,端进一盆水来,放到了陆丽锦垂在浴桶外面的头发边上,虹霓拿了首乌粉等物,为陆丽锦一点一点的洗头。
凝雪则为陆丽锦细细地搓身子,并按摩身体,使身体放得到放松。
这些近身侍候的活,都是由一等丫头来做。而端着个东西,跑个腿则就全由二等丫头来做。
分工明确,谁也不会将别人的活计干了。
陆丽锦闭着眼睛,将整个人放松,开始仔细思量起自己的前世今生来。
就在整个伴晚的热闹中,陆丽锦基本确定了,现在是建元十七年的四月初。
当今天子建元帝五十七岁,比起平阳侯府的老夫人,陆丽锦的祖母还要小上好几岁,但陆丽锦知道,建元帝的身体,此时已经不好了。
虽然身体不好,但建元帝也还有十年可活。
可是要命的是,陆双锦嫁的七皇子,是皇位争夺的胜利者,最终问鼎成功,住进了那雍容华贵的皇宫之中。
上一世,她与陆双锦好了一辈子,最终于危难之时,陆双锦都未曾想过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这一回她甫一回来,便就与陆双锦结了仇。
就陆双锦那小心眼子,就是现在不与她算账,这仇就是过了一百年,她报不了,也不可能忘了的。
陆丽锦揉了揉额头,思来想去,也只有坏她婚姻这条路。
陆双锦是小人,只要强压着她,让她翻不出天去,便就会老老实实的。
可一旦得了地位,凌驾于众人之上,那么平阳侯府里的姐妹,不会得着她一丝的照顾。所得来的,除了凌辱,便就只有打击报复。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陆双锦有机会飞黄腾达。
这样想着,陆丽锦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小人。
自保是人的本能,陆丽锦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拿剪刀自戕的事了。
洗完澡,穿上睡服,从浴室里出来,陆丽锦觉得整个身本都是轻松惬意的。
坐到梳妆台前,凝雪拿了面脂出来,用小银勺抠出一点,细细均匀地往陆丽锦的脸上揉开。
为风、和雨两个为陆丽锦往手上敷特制的手脂。
虹霓则拿着巾布,慢慢地为她绞干头发。
陆丽锦想起了一件事,问:“咱们并对园的采买,一直是赵姨娘管着,对不对?”
周妈坐在边上,看着丫头们躲懒,见陆丽锦问,回说:“是,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陆丽锦没回,以着坚定的语气转而说:“以后引燕居里的一切东西,咱们这边都不再准备。三姐无论来要什么,都回说没有。”
引燕居是陆双锦住的院子,以前陆丽锦被她们哄着,并对园里有的,引燕居都会有。
陆双锦告诉她说,并对园的采买银子,被赵姨娘要了去,在她身上,不知发了多少的财。
可是现在即使不用查,陆丽锦也已经知道,并对园里的一切采买,花的都是赵姨娘的私房钱。
实际上从她身上榨取财物的,其实是陆双锦与杨氏。
周妈答应说:“老奴知道了,只要姑娘不说给,谁也不能从老奴手,拿走一根线。”
陆丽锦伸了个懒腰,说:“啊,我也真是累了,周妈也回屋去睡吧,晚上让凝雪守夜,外面让夕月、夕绯守着。你们也全都休息吧。”
躺到自己那张雕花红木大床上,陆丽锦拉起绵软的丝棉被,捂到脸上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