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急匆匆的走出了院门,王剑秋轻车熟路,直奔港口而去,其余人则都跟着耿朝忠走上了广州路,快步往警所走去。
“那个池内保雄打完电话后,是不是早就已经跑掉了。”云蔚在一旁忧心忡忡的问。
“没有,那个电话,让我看透了这个人的性格。非常自负,非常狂妄,正常人绝对不会在逃跑后,还打那么一个挑衅十足的电话。这不是一个正常情报人员该做的事——我可以肯定,我们戳到了他的痛处!”耿朝忠的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云蔚看着耿朝忠,心里默默的说:难道你就不自负,不狂妄吗?我看,你比他更自负,更狂妄!
“都这么危险了,他难道还不会跑?”郭孝先也在旁边插话。
耿朝忠瞟了郭孝先一眼,没好气的说:
“你不明白日本情报人员的特点,在这种时期,如果牺牲生命,能够换取留在当地获得更多情报的可能,那么他们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郭孝先摇摇头,还是无法理解。
耿朝忠一边快步往警局走,一边开口道:
“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日本侵占东北的关键时刻!
事关日本的百年大计,他们迫切的需要知道南京政府对日本的战略决策,是战是和,出兵多少,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反应。而这些,需要的不是某一项情报,他们会从各个方面,任何角度来搜集一切可能的材料,来推测我们的动向!
否则,为什么池内保雄以前一直在上海活动,现在却跑到了南京?就是因为,时势使然,不得不为!
我可以肯定,日本政府对在上海和南京的情报人员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近段时间里尽全力搜集所有南京政府的命令。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日本情报人员,可以说已经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做潜伏的,可能平时都静如磐石,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们却会不顾一切!”
所有人都默然,他们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疯狂的举动。
但耿朝忠理解,想想解放前夕我党的地下人员的所作所为吧!
郭汝槐,傅小菊,吴克坚,沈安娜,李白。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胜利在望,难道不知道过了这段时间,他们就将迎来最后的曙光?
眼看胜利在望,为什么他们反而更加拼命的工作?!
因为他们平时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时候刹那的绽放!
而这种绽放,就是他们潜伏的所有意义!
这种心情,绝非是投机者,局外人能够理解,这种作为,也绝非那种毫无信仰的人可以做的出来!
说话间,几个人走到了鼓楼区警所。
出示证件说明来意后,几个人很快就见到了鼓楼区警所的陆警长——就是今天上午请聚祥茶馆的林木森老板喝茶的那位警长。
“方组长,确定他就在附近?还有,这件事,戴副厅长知道吗?”陆警长看着耿朝忠,问道。
接到鸡鹅巷53号的电话后,陆警长不敢怠慢——虽然现在别的地方警所不知道戴雨农已经兼任警察厅副厅长的消息,但身为南京核心区域鼓楼区的警长,陆承平却是知道的。
“戴厅长命令我全权负责此事。还有,此人非常狂妄,刚刚还打电话挑衅我等,说在南京,根本没有任何一个警察能够抓得到他!”耿朝忠脸色一片铁青。
“狂妄!”陆警长大怒,猛地一拍桌子。
“陆警长,我需要您找一个画工,画出此人的相貌,然后发动全体巡警和市民查探此人。”耿朝忠目光注视着陆承平。
此时特务处刚刚建立,很多方面还不健全,尤其是通缉海捕用的画匠更是稀缺——此类画工,自古有之,比如古代的海捕文书,就是这种画工所画。
“画工?”陆承平一愣,马上开口道:“缉查通缉犯用的画工,只有警察厅才有,不过我这里正好有一个人选,堪称棋画双绝,只比省厅强,不比省厅差!”
“谁?”耿朝忠问道。
“聚祥茶馆的老板,林木森,现在他正好就在此处!”陆警长笑道。
耿朝忠恍然大悟,话说回来,这个林木森还是他让陆警长请到这里来的,不过任务失败后,却忘了通知这陆警长放人。
这倒好,省了不少事!
耿朝忠接着转念一想,如果池内经常去茶楼取情报的话,那个林老板应该对他有印象才对!
“麻烦陆警长请他一见!”耿朝忠有点兴奋。
陆警长走进去,将林老板请了出来。
两人寒暄几句,耿朝忠简单介绍了情况后,林木森顿时大吃一惊!
居然有人通过他的茶楼来给日本人传递情报,而他却懵懂不知!
想到这里,林木森的脸色十分难看,也就是自己背景深厚,否则换了别人,这个方组长说话恐怕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耿朝忠直接了当的开口了:
“林老板,这个日本间谍利用您的茶楼传递情报,我想您应该见过他。他常去的那间包房,就叫清雅阁。”
说罢,详细描述了一下池内保雄的相貌。
“此人我见过,自称熊先生,这半年,是我茶楼常客!”
林木森点点头,语气肯定的回答。
“那太好了!还请林老板画出他的容貌!”耿朝忠大喜。
林木森点点头,开口道:“烦请陆所长取纸笔来!不需颜料,墨笔即可!”
陆承平吩咐几个警员取来了纸笔,摊放在警所的办公桌上。
林木森执笔,闭眼,沉思片刻后,落笔如飞,片刻后,一副人物肖像图出现在大家眼前。
纤毫毕至,惟妙惟肖,更重要的是,池内保雄那种阴冷的气质,竟然通过这副黑白画跃然纸上!
“厉害!”耿朝忠竖起大拇指,“还请多画几副!”
林木森看了耿朝忠一眼,说了声好,就又开始埋头作画。
旁边陆警长笑道:“方组长,你可是赚了大便宜了,林老板从不轻易作画,平时一幅画至少也得一百大洋!”
耿朝忠也呵呵直乐,眼瞅着林木森一直画了七八幅,这才拦住了林木森,恳切的致谢道:
“多谢林老板仗义相助,如果抓到此寮,林老板也有一功!”
林木森微微一笑,辞谢道:“方组长客气了,不追究鄙人责任已属万幸,哪敢居功?如果没事,鄙人就告辞了,茶楼里发生了这种大事,我还真得回去闭门自省!”
“林老板言重了,”耿朝忠拱拱手,“那今日就此别过,改日去茶楼再拜谢林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