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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3 章【三更合一】(1 / 1)

“殿下邀了谁进府?这么高兴?”隔着屏风,四皇子妃尤氏问。

室内四皇子的笑声不时传来,守门的小厮低低道:“请的是翰林院的新科状元盛大人。”

话还未落地,鱼贯而入一群衣着飘仙的美人,里面四皇子豪气的话语响起。

“盛大人只管挑,你挑剩下的再给我。”

丝竹声渐起娇女嬉笑声如银铃般泄出来,然而尤氏只觉刺耳至极,脸上的温柔神色很快褪去。

一回内院,身侧的丫鬟脸也黑了。

“小姐,官家才让人传话叫殿下别越俎代庖,殿下怎好还…”

四皇子在家狎妓的场面尤氏早已见怪不怪,纵是习惯,尤氏心里还是有些怅然和伤心。

左右她已经不想再跟四皇子过下去,索性狠心到底。

就在盛言楚心中烦燥四皇子热情的灌酒方式时,老皇帝身边的苗大监突临皇子府。

盛言楚松了一口气,暗道终于有人来救他了,而四皇子直接石化,他在家喝个小酒亲个小嘴怎么就惊动了宫里?

老皇帝波动着佛珠,半阖着眼坐在那吟着小曲,盛言楚跪得双腿发麻,四皇子耷眉怂眼的瘫跪在那不停的解释。

解释来解释去,无非是四皇子觉得盛言楚督查襄林侯的案子累了,四皇子出于好心请盛言楚过府一叙,至于屋里的莺莺燕燕…

四皇子不满的反问:“儿臣难道连在家听个小曲都不成么?”

一旁跪着的盛言楚心累的扶额,从进御书房到现在,老皇帝连哼都没哼,四皇子就傻乎乎地将皇子府的事全交代了,这不是猪是什么?

连老皇帝都对这个儿子无语,抬手让人起来:“朕找你来是问襄林侯载入史册一事,你扯东扯西的说什么!”

四皇子呆了呆,爬起来就憨笑,刚想说话,老皇帝烦得摆手:“你出去,你向来说话拖泥带水,盛卿一人留下,朕问他就成。”

“父皇…”四皇子嘴一撇。

老皇帝将手中的佛珠往前一丢,四皇子接住,只听老皇帝老态龙钟般地叹气:“你母后近些时日身子不大爽…”

四皇子瞬间紧张起来:“母后又病了?”

“去看看她吧。”老皇帝十分善解人意,“有你陪陪她,朕心里也安一些。”

“儿臣这就去。”四皇子拔腿就往外跑。

四皇子一走,老皇帝起身行至盛言楚身边,盛言楚肃起神色等候老皇帝问他襄林侯的事。

“老四说话朕从来只听一半,你跟朕说实话,老四是不是又送人给你了?”

盛言楚猛然抬头,结结巴巴地解释:“原是要、要送…”

但后来你不是派苗大监来了嘛。

其实这回还真是碰巧,尤氏的确想让小太监传话给老皇帝,但昭泉宫的新娘娘是个七窍心肝的人,帮着传一回话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再来第二回未免太过刻意,因而新娘娘没搭理身边的小太监,这消息自然就没送到老皇帝跟前。

不过谁叫四皇子蠢呢,老皇帝还没问就将府里的事交代的干干净净。

但这正是老皇帝喜欢四皇子的原因,四儿子蠢点好,蠢人才好掌控。

当今皇后年华已去,从前怀四皇子时曾被宫妃陷害污蔑其和宫外竹马有染,虽然后来洗了清白,但老皇帝自此心中就有了一根刺。

老皇帝能保证四皇子是他的亲儿子,但皇后和竹马之间…

总之,老皇帝和皇后之间的夫妻之情早已荡然无存,之所以留着皇后,一来皇后从不戕害宫妃,老皇帝想要这么一个贤良懂事的皇后,二来四皇子还有用处。

“老四是个花花肠子。”

老皇帝站久了腰疼,遂就着苗大监的手慢吞吞地歪到榻上,嘴角笑起皱纹:“他就是那性子,自己爱玩女人便也罢了,还喜欢带身边的人一起,盛卿别搭理他,他再敢找你狎妓,你只敢拿朕的话堵他的嘴。”

气氛一松弛,盛言楚不禁莞尔:“四殿下胡闹归胡闹,于襄林侯一事上却做得尽心竭力,不负皇上的重托。”

短短几日,四皇子就明目张胆地将自己手中的脏事嫁祸到了襄林侯头上,做得还挺隐蔽,至少太子那边找不到借口反驳。

老皇帝冷冷哼笑:“他也就这点出息。”

话里听不出是嫌弃还是喜欢。

“朕已经命史官详查当年南域一战,若南域战事有问题,盛卿,你可有想过后果?”老皇帝突然问。

盛言楚动了动嘴角,似有顾忌,老皇帝沉声道:“但说无妨。”

“臣知道其中的厉害。”

一入夏,御书房四角就会贴上冰霜墙,也就是古早穿越者最为喜欢的硝石治得冰墙,幽幽凉气下,盛言楚后背衣裳竟热得冒汗。

老皇帝示意苗大监给盛言楚搬来一张椅子,盛言楚坐在椅沿,皱眉道:“襄林侯若在南域战事动了手脚,那当年补救粮草的皇商金家多少也有问题…”

这样一来,老皇帝恩赦商户子科考就成了笑话,那他这一路拼搏的科举仕途岂不是梦一场?

“你倒敢说。”老皇帝似笑非笑,“此事朕会命人查,如若当年襄林侯和金家在南域背着朕沆瀣一气,朕绝不轻饶!”

盛言楚脸色骤变忙起身,老皇帝呵斥道:“你跪什么?隔了十年,朝中上下无人怀疑南域战事的蹊跷,若不是你,朕就跟个傻子一样被这些人蒙骗!”

盛言楚:“……”

我跪我的科举路哇,您行行好,襄林侯和金家若跟南域海贼有勾结,您处罚他们就成了,千万不要收回商户科举的旨意。

这话盛言楚不敢说,唯恐老皇帝一气之下当场停了商户科考。

“此事你莫插手,”老皇帝对盛言楚十分满意,心知南域战事水深得很,便道:“即日起你就回翰林院吧,南域战事朕交给三司去办。”

三司会审?

盛言楚了然于心,老皇帝是不想给襄林侯留面子了,既然老皇帝让三司出马,那他的确可以甩手走人。

三司会审的消息传开后,最为震惊的当属太子。

“好端端的查十年前的南域战事做什么?”中年不到就吐血,太子这些天身子亏了底子,此时脸色惨白无神,透明如宣纸。

幕僚挤满了屋子,可惜皆低着头不敢说。

“是不是四弟搞得鬼?”太子捂着胸口,厉声道:“不是让你们时刻防着他吗!怎么还叫他闯进了侯府?”

幕僚叹气:“太子爷,咱们防不胜防啊…”

“这回还真怪不上四殿下。”人群中有人握拳,气愤道:“要怪就怪盛翰林,若非他在史官面前乱嚼舌根子,侯爷这会子早已留名青史!”

太子怔松:“盛翰林?”

“可不就是他!下官能拦着住四殿下,可拦不住他啊,他是官家钦点的监察,下官若多番阻拦,官家那边势必会觉得咱们东宫心虚。”

太子头疼得难受,捶打桌面,咬牙吼:“然后呢!”

“然后…”

幕僚们相视一眼,战战兢兢地道:“盛翰林说侯爷十年前领兵作战南域有假,史官遂不敢再著书…”

“血口喷人!”太子面色发紫,叫得异常尖锐,“外祖父殚精竭虑,为我朝洒下汗马功劳,父皇怎能因小人之言就撤了外祖父的传记?”

底下幕僚亦有不甘心的。

“此事尚未水落石出,官家就命三司会审,这不是明摆着将咱们东宫的脸往地上踩吗?”

有人小声嘀咕:“本以为侯爷没了,太子爷就能掌权做主,没想侯爷刚走,咱们就被四皇子给压得反抗不得,那盛翰林应该是四皇子的人…”

“别说应该,他就是!先前盛翰林还收了四皇子府一个貌美婢女,昨儿盛翰林从侯府出来后就去了四皇子府,哼,这两人早就是狐群狗党。”

太子怒视着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哇,不愧是本宫的好弟弟,原以为金銮殿上他对那新科状元不屑,没想到两人…”

“太子爷,这会子咱们可别管什么盛翰林李翰林了,当务之急是三司会审!”

太子捂唇猛咳好几声,脸上血色咳得全无,哑着嗓子道:“你说得对,本宫这就进宫去面见父皇,三司那些人眼毒的很,外祖父在他们眼下讨不到好,便是南域战事没问题也会被他们说出猫腻!”

三司会审是老皇帝亲自下得旨意,老皇帝又一心想将襄林侯从神坛上拉下来,当然不可能听太子的请求,太子也是病糊涂了,为了保全外祖父的名声,竟在御书房和老皇帝对峙了起来。

老皇帝那叫一个气啊,当即扇了太子一个响亮的巴掌,太子大病未愈直接摔倒晕迷,老皇帝火气攻心,加之年迈,这一巴掌打下去后,老皇帝手掌发麻,心口震痛,头还晕乎乎的。

一场争吵致使朝堂上最尊贵的两人均昏了过去,一时间满朝哗然。

盛言楚官低没资格上朝,呆在翰林院听戚寻芳带回来的第一手新闻。

“…皇上执政五十载,还是头一回没上朝…早朝便由六部尚书主持。”

戚寻芳肃穆端坐,冷静道:“太子殿下为了襄林侯和皇上争执,致使皇上晕厥,今日都察院几位御史大人纷纷上书弹劾太子殿下。”

“罪名一妄为人臣,明知皇上身子有恙还惹恼皇上,二来身为储君干预三司会审不该,总之,太子殿下这回算是载了跟头,若想翻身,端看皇上醒来后会不会怪责他了。”

寿满如:“太子殿下早就和襄林侯这个外祖父面和心不和,这会子三司要审襄林侯,太子殿下不该痛快吗?”

这话一出,引来一片嗤笑。

夏修贤扇子一开,啧道:“太子殿下便是再不喜襄林侯,这襄林侯也是太子的外祖家,一旦侯爷脏了名声,你以为太子殿下能脱得掉干系?”

换言之,太子恨襄林侯把控自己多年,但恨归恨,如今襄林侯人都没了,太子自然是想和和美美的将襄林侯的势力占为己有,可一旦襄林侯名声尽毁,那襄林侯就是罪人,到那时候别说太子想沾襄林侯的光,祈祷不受牵连就是万幸。

寿满如被怼的没话说,紧挨着长孙谷不悦地瞪着夏修贤,盛言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双手环胸静听戚寻芳对这件事的分析。

翰林院两位掌院病重,整个翰林院都得听戚寻芳的。

戚寻芳巍然而立,眯起狐狸眼道:“翰林院是清流衙门,也是清贫之地,你们进来前想来也知道在这里三年捞不到半点油水,本官旁的话不多说,只有一言交代,如今东宫储君得罪了皇上,你们当中若是随了太子爷的——”

人群中有几人下意识的低头,戚寻芳呵呵冷笑:“本官不欲插手此事,但你们是翰林院的人,那本官就得给你们一句忠告,咱们投得天子门是当今圣上,该效忠的也是宫里的皇上,若你们当中谁有异心,届时闹出了事,可别怪本官对你们手下不留情。”

几人欲言又止,似是不满戚寻芳这话,戚寻芳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俞庚俞大人尚且以状元身份入翰林都被踢出了京城,你们不会以为进了翰林就安稳了吧?”

此话一出,几人噎住,瞬间不敢再抬头看戚寻芳。

戚寻芳管教人和他的温和脾气截然不同,说话极为严厉,骂了太子党扭头又去骂四皇子党,似是知道长孙谷以设宴的方式将庶吉士往四皇子那边拉拢,戚寻芳威严地瞪视着长孙谷,就差指名道姓了。

长孙谷和寿满如被骂得脸上害臊,盛言楚扶额叹气,若是叫戚寻芳知道他早些年就上了五皇子的船……

“盛言楚——”戚寻芳缓了口气喊人。

盛言楚心口发紧,戚寻芳狭长的细眸睨过来,就在盛言楚以为戚寻芳瞧出端倪时,戚寻芳忽慢悠悠的笑开。

“你这回做得不错,若三司查出南域战事有可疑之处,你功不可没!”

戚寻芳是典型的忠君党,老皇帝的心思戚寻芳不可能不知。

盛言楚谦虚地笑笑,戚寻芳太精,他可不敢在戚寻芳面前多说话,言多必失。

散衙后,长孙谷找上盛言楚,试探口风的意味太浓。

“朝中人皆知四殿下和太子爷是死对头,盛大人这次帮四殿下解决了襄林侯……”

长孙谷顿了顿,笑得耐人寻味:“听说盛大人昨儿和四殿下一道进得宫,如今外头可都在说呢,太子爷病倒,皇上亦日暮归西,四殿下是板上钉钉的新君,盛大人若日后成了天子近臣,还望盛大人苟富贵啊…”

盛言楚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长孙谷跟他阴阳怪气地说这些干什么?

长孙谷一走,李兰恪叹气地摇头:“他这是在嫉妒你。”

“嫉妒我?”盛言楚反手指向自己。

李兰恪鄙夷地看着长孙谷的背影,低低道:“他是淮亲王幼子,打小就见不得身边的人比他好,你替四皇子收拾了襄林侯,他当然不高兴。”

盛言楚嘴角一抽,这不就是毛孩子行为吗?

等会…

“兰哥,”盛言楚觉得他有必要解释,“我提南域战事有疑可不是为了四殿下,你也是知道的,我去吏部监察领得是皇上的旨意,和四殿下没半点关系。”

怎么都说他在替四皇子办事?没有好伐!

李兰恪狐疑地觑着盛言楚:“真没关系?”

“我发誓。”盛言楚伸出两指对天。

李兰恪扬唇笑了笑,和盛言楚肩并肩往外走。

“爷爷也说你不会跟四皇子交好,倒让爷爷说中了,四皇子喜好美色,爷爷说他难担大任。”

盛言楚点头,不仅好色还蠢的出奇,也难为老皇帝将这个儿子拎出来制衡太子。

“长孙谷…”盛言楚蹙眉,“我记得他是你们李家未来的嫡女婿吧?”

华宓君小姐妹李婉要嫁的人就是长孙谷。

“婉姐儿的亲事是二公主上门求的爷爷,二公主幼年时曾在爷爷身边读过几年书,爷爷瞧着二公主人好,便将婉姐儿许给了她儿子长孙谷。”

李兰恪对长孙谷感情不深:“长孙谷相貌俊俏,学识好,颇得婉姐儿的喜欢,只不过长孙谷这些时日似乎跟四皇子…”

盛言楚眨眨眼,提醒道:“淮亲王是皇上的眼中钉,若皇上知晓长孙谷私下和四皇子有交情,岂不是要连累了婉姑娘?”

李老大人何尝不知道皇上不喜淮亲王,答应将孙女李婉嫁给长孙谷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气老皇帝,左不过是因为少将军李念和的事。

但这桩亲事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淮亲王得安分守己,不然李婉嫁得就是狼窝。

“我会将长孙谷的事跟爷爷说的。”

李兰恪沉稳地道:“张爷爷当年上书请皇上册封四皇子为太子而遭了皇上冷眼,爷爷不会走张爷爷的老路,从前就勒令李家上下都不许跟皇子们走太近,如若长孙谷真从了四皇子,想来这门亲事成不了。”

盛言楚讶然,毁亲要花不少银子的……

李兰恪忍不住笑:“楚哥儿,李家那点银子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得,盛言楚叹气,他白担心了。

翰林院地处城南和城东交界的地方,当初朝廷将翰林院设在这里主要是因为国子监在城东,翰林院是文官密集之地,放在官学附近最能激励附近学堂的读书人发奋学习。

和李兰恪分开后,盛言楚就拢着袖子站在街口等着盛允南来接他。

秀浓事件结束后,盛言楚让盛允南去奴隶市场买了几个下人回来,其中就有会赶车的汉子阿虎,他每日上衙走路不现实,索性将院子后门打宽买了辆高头大马回来。

银子他不缺,从金家坑来的几万两够他花两辈子了,所以马儿,车棚以及下人,他都力求买好的,一应办齐全共花了三百余两。

盛允南和阿虎赶着马车过来时,附近私塾散学的书生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翰林院出行的车轿一般都很简朴,盛家大马一驶过来,书生们顿时议论纷纷。

“谁家的马车,真大…”

“盛翰林的。”

“盛翰林?他哪来的银子?”有人酸不溜叽。

“人家是商户,怎会缺银子?”

“他娘在甜水巷开了一家锅子铺,啧啧啧,生意好到爆。”

“诶,那锅子我去吃了,味道极为独特,火辣辣的,吃一口就冒汗,嘴巴酸酸麻麻,可纵是这样我那天就是舍不得放下筷子。”

“真有这么好吃?”有人好奇,“你说盛翰林他娘开得锅子铺在哪来着?”

“在城北甜水巷子。”

“城北?哎,那太远了。”

盛言楚让阿虎赶车赶慢些。

“远是有点远,但满京城也找不出比盛翰林他娘做得更好吃的锅子了。”

有人开始回味:“他家烫得菜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好吃就在锅底,油汪汪的,又辣,吃一口就再也忘不了那滋味,啧啧啧。”

“我来京城这么多年,愣是吃不惯京城人做吃食时往里边放糖,甜的齁人一点都不好吃,还是盛翰林家的铺子好,大口吃一顿,出了汗就回家洗个热水澡,第二天起来精神好的不得了。”

“难怪王兄近些时日勤学苦练还这么神采飞扬,原是找到了合心意的吃食。”

众人哈哈大笑,被唤王兄的书生腼腆点头:“国子监的食馆饭菜我委实吃不惯,你们是没吃过盛翰林家的锅子,若是吃了定念念难忘。”

“只可惜铺子开在城北,离得太远,我不得空常去,若开在这边,我平日里多抄些书也要攒银子天天去他家铺子吃。”

几人相视一笑:“听王兄如此夸赞,我等倒咽起了口水,不若咱们跟着盛翰林的马车一道去甜水巷子吃一遭?”

王氏书生迫不及待,小跑地追上盛言楚的马车。

“走走走,你们是不知道一到夜里盛翰林家的铺子就坐满了人,咱们若去晚了可就只能站在巷子里吃了。”

“瞧他那馋嘴样,将这份心思放在读书上,何愁不能升到赤忠馆?”

“得了吧,你还好意思说他馋,你且先擦擦你嘴角边的哈溜子。”

那人下意识去擦,察觉同窗故意笑话他,当即红了脸,众书生捧腹大笑,一路欢声笑语地往城北甜水巷子走去。

马车上的盛言楚忍俊不禁,遥想当年,他和梁杭云还有贵表哥吃不惯县学的吃食,三人就相约往码头上跑。

码头离县学紧赶慢赶要走半刻钟,每每吃饱喝足他们总是会耽误晚课,为了去码头吃点好的,他们仨经常被赵教谕拎在门口训斥。

读书时期的光阴有苦有甜,如今做官后再看到这群青春洋溢的书生,盛言楚百感交集。

“也不知贵表哥的院试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杭云兄…”

盛允南坐在对面,轻声提醒道:“舅老爷应该六月初会来信。”

盛言楚将视线从书生们身上收回,靠着车壁休息,闻言点点头,忽道道:“记得帮我留心留心淮安府城来得信,六月春税一结束,义父应该能清闲些时日。”

漕运总督兼四府三州,上半年经手的事最为繁多,卫敬上任时又恰好是春种时节,春种要水,卫敬须得天天在外监管四府三州的河道,唯恐百姓的春种出现问题。

忙完春种,卫敬要沿水路将春税漕粮运往京城,头一年上任,卫敬须得亲力亲为,不敢马虎。

四府三州的到处跑,只为监稽收粮和督押粮船,等京城粮道盘验没问题后,卫敬才能松一口气。

盛言楚清楚卫敬上半年的艰辛,故而不去打搅卫敬,半年时间两人只通了一封平安信,如今转眼六月到来,想来卫敬可以休息一段时日,父子俩也能好好的聊一聊了。

漕运除了节制运河上下的粮食,还督管水上船帮,要么说漕运总督是内陆水上霸主呢,前些年在静绥码头和南来北往的走商闲聊,商人们无不对漕运总督心生战栗。

嘉和朝有三大油水肥差,其一就是他义父现在担任的漕运总督,再有便是盐政总督和河道官,真要说起来,盐政总督才是三大差事中最为厉害的一个位子。

嘉和朝的盐种类很多,有海盐、井盐和池盐,据盛言楚目前所知,民间盐商的财富不亚于皇商金家,老皇帝对盐的把控很严格,那些打理盐坊的盐商隔几年就要换一批人,目的是为了防止盐商和盐政总督勾结。

不过民间商户能拿到朝廷一年或者两年的盐商资格已然就很了不起,盛言楚没读书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他能成为盐商,只要能拿到贩卖官盐的身份,盛家发家指日可待。

当然了,现在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他有必要改一改自己的目标,不做盐商倒是可以肖想着去当盐政总督。

拍拍被马车中热气蒸红的脸颊,盛言楚暗骂自己一句痴心妄想。

他义父在朝兢兢业业为官二十多年才得以升任漕运总督,他一个毛头小子想当上盐政总督怕是要等个五十来年都未必能当上。

算了算了,他还是好好的打点眼前的日子吧。

等义父六月来信,到时候他可以让义父帮他跟船帮商人运几批制作蓝墨石的冰片和牛骨之类的材料。

当年帮他代买蓝墨石材料的走商就说过这么一句话:“船帮的人见识广,他们路子也多,像鱼胶、冰片、金箔这样的高价钱物什,找船帮的人买更划算。”

他既有心做蓝墨石,就该好好的规制一下材料进货的渠道。

盛家小院前门砸开做了铺子,马车只能从后门进。

车夫阿虎才来盛家,瞧着壮如牛,行事却很心细。

马车稳当当地停在内院大树下,撩开车帷,阿虎憨头憨脑的跟盛言楚说话。

“爷,铺子里忙不开,您当心下车,我先去帮老夫人。”

“去吧。”盛言楚待会也要去,习惯了在柜台前打算盘,一时不波几下算珠他这手还痒痒呢。

阿虎‘哎’一声,冲着铺子里的程春娘喊老夫人,程春娘正在后厨尝锅子的咸淡,乍然听到阿虎那道中气十足的‘老夫人’,程春娘差点呛口。

这一声老夫人比当年南哥儿那声‘奶’还令她回不来神。

盛言楚将翰林官服脱下,换了身干活穿得短衫,为了防止头发丝掉进高汤中,盛言楚做了顶小罩帽,凡是在春娘锅子铺打下手的人进出都必须佩戴小罩帽。

他有心将春娘锅子铺做大,故而拿来老皇帝赏给他的印章在小罩帽上印了个‘盛’字,他娘手巧,沿着印章外围绣了一圈,倒不用担心洗一回字迹就模糊了。

戴好小罩帽,盛言楚从后门进到厨房。

程春娘看到儿子如释重负,走过来小声说:“楚儿,你赶紧管管他们,一口一个老夫人,哎呦,听得我臊得慌。”

话音落地,新买来的妇人雅姑掀起布帘,笑着喊:“老夫人,窗边两桌酒水没了,酒窖的钥匙您给我下,我去搬酒。”

程春娘脸红扑扑的,羞赧之余不忘将腰侧的钥匙取下来给雅姑。

盛言楚噗嗤一笑:“娘,这才哪跟哪啊,日后儿子官阶升了,到时候还要再往家里添一些人伺候您。”

“还要添?”

程春娘头晕脚轻,瞠目结舌道:“铺子里有雅姑和花嫂子就够了,阿虎一个能顶俩,咱们家就这么大的铺面,人多了脚撑不开的。”

盛言楚笑,拿起铁锅铲在热气腾腾的大锅里翻滚。

“娘,我打算在别处再开一间锅子铺。”

程春娘楞住:“再开?去哪开?”

铺子里食客举杯的笑语声阵阵往后厨跑,随着门口铜铃哗啦响,阿虎浑厚的嗓音喊起:“三桌十二个客人…”

雅姑跑到后厨拿锅子,盛言楚拦着问了嘴:“才来的三桌客人是不是全是书生?”

雅姑笑了:“爷莫不是有千里眼?来得的确都是读书人。”

盛言楚笑而不语,摆手让雅姑去忙。

后厨的高汤一天到晚都吊着,雅姑手脚麻利,按照国子监那些书生的口味盛出一锅香辣鸭肉锅,另两桌书生应该是新客,不敢贸然吃红油扑面的辣锅,便要了口酸汤和全鲜的锅子。

盛言楚拉着程春娘掀开帘子往外瞧,铺子里有很多熟食,往锅子里汆滚了就可以开吃。

点了酸汤和鸡汤的那两桌书生原不敢吃麻辣锅子,可看着同窗吃得呲溜叫爽,几人忍不住了,端着碗过来蹭麻辣锅的汤底。

便是不怎么能吃辣的书生都呼哧吹着烫好的辣牛肉片片,吃完辣得嘴角发麻,像个哈巴狗一样伸着舌头,纵是这样,这几人依然吃得放不开筷子。

盛言楚倚靠在门边,嘴里嘚瑟的吹了声口哨。

“您瞧瞧,这些书生都馋咱们铺子里的麻辣锅,他们可是大老远从城东过来的,就为了吃这一顿。”

程春娘惊讶:“你不会是想将锅子铺开到城东吧?那边商铺贵的要命…”

盛言楚现在不担心租赁铺子的价钱,他在乎的是客源。

今日那王氏书生的话倒提点了他,甜水巷子的锅子铺试水后反响很好,虽然有京城食客吃不惯酸汤和全鲜的锅子,但就目前来看,喜好甜食的京城人大部分都能接受他娘调制的麻辣味锅子。

在静绥开铺子的那几年,他娘根据小公寓里的火锅底料改良了好几款麻辣锅底,如今京城铺子里光辣味火锅就有好几种,其中以加了花椒粉的麻辣锅最为受欢迎。

城东学堂多,光国子监就有上千学子,总之上门吃锅子的食客不用操心。

母子俩站在后厨门口正商讨着开分店的事,这时铺子里有书生高声喊雅姑:“能否帮我们换一锅汤底?也要这鲜香麻辣味的,再多上两盘酱腌过的肉条。”

有捉襟见肘的书生舍不得再花钱,叹气道:“咱们这不是有酸汤和全鲜的锅子吗?再要费钱还吃不完。”

“可我喜欢吃这家的辣锅啊!”有人不缺钱,哽着脖子道:“大不了这顿我请就是。”

读书人最好面子,穷书生当即脸一白,他好不容易攒够了抄书的银子跟着同窗出来吃顿好的,想着待会掏银子付账的时候做一回人上人,可谁能想到同窗中途要换口味。

他、他只付得起一顿的饭钱…

盛言楚缓步走到前边柜台,程春娘也没做声,两人都想看看雅姑怎么处理。

京城的春娘锅子铺面积小,为了让食客吃快些,便没有买鸳鸯锅,除了铺子里几张能坐下吃饭的桌上有大锅,其余人都是多掏几个铜板买窑罐将锅底和烫菜带回家吃,有人举止大大咧咧的,就提着小窑罐在甜水巷里吃。

这边,雅姑也瞧出了穷书生的入不敷出,另外几个书生又催得紧,雅姑回头瞥了眼东家,见东家不插手,雅姑紧张地搓手,堆起笑脸道:“不管是酸汤还是全鲜,都是我家老夫人起早亲手熬的,这才吃了几筷子就要换一口锅子,未免浪费了些。”

有钱书生想拍桌子装阔佬,雅姑忙道:“但您几位是头回来,既口味不合,那我就帮你们换一口吧。”

穷书生一听要换,头一下耷拉了下去。

雅姑却只取了几口煮沸的小窑罐,小窑罐盖子一开,浓稠的辛辣味扑鼻而来。

“这是另给你们换的。”雅姑笑眯眯地将小窑罐往几人面前推,然后又拿了一只大碗给穷书生盛酸汤。

桌上的书生们都呆了。

“坐铺子里吃自然是要吃大锅烫菜,给我们上小窑罐干什么?小气吧啦的。”

雅姑笑容不减:“东家说了,一经上桌的锅子不可以退。”

有钱书生笑道:“我不退,再上一锅麻辣的,这一锅你们倒掉——”

“倒掉太浪费了。”

雅姑摇头:“小窑罐的汤底和大锅口味一样,我冷眼瞧着几位公子一上来就点淡味的汤底,想来平日是不太能吃辣的。才吃了几口辣的就要换口味,待会舌头定会辣得疼,不若我给你们想换的人添一口小窑罐,觉得辣了喝点酸汤和全鲜解解口也好。”

雅姑的一番话倒让有钱书生感受到了体贴,同样,穷书生也就不用再付第二顿饭钱,他又没点小窑罐,心安理得的可以不掏银子。

盛言楚和程春娘见状相视一笑,铺子里合该有雅姑这样能撑起门面的人在,回头开分铺程春娘能轻松一些。

三桌书生们才吃完起身结账,就听巷子口突然一阵骚动,有好事的书生抻着脖子张望,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有官爷朝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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