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乾殿好一段，云清宁停下了脚步。
一直没有放手的月明轩回了回头，也跟着站住。
“我……”云清宁的冲动，只在方才跟月明轩踏出大乾殿的那一刻，然而此时，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赫连城当着所有人的面拔了刀，竟是无所顾忌了。而月明轩再留在越国，只怕凶多吉少。
“殿下，回国吧！”云清宁劝道。
月明轩不应该再留在这儿，免得生命随时受到威胁。
“神仙姐姐！”有人从对面跑了过来。
云清宁越过月明轩，看向已到跟前的宁陵。
月明轩注意到了云清宁的神色，转过了身，手却没有放开她。
“你没事儿吧？”
宁陵上下瞧瞧云清宁，便嘟囔起来，“我不过嫌大乾殿无聊，跑月华宫睡了一会，怎么就出了乱子，要不是他们找过来……”
话说到这儿，宁陵冲云清宁身后一扬手。
“小世子这会儿才来，黄花菜都凉了！”无情略不赞成的声音在云清宁身后响起。
云清宁没有回头，赫连城这是派人来抓她了。
宁陵此时又瞧向月明轩，嘿嘿一笑，“太子殿下，在下宁陵，我爹乃离王殿下麾下大将军，我现在不是，不过以后一定会是。神仙姐姐与我是知己，你们也是？”
说话间，宁陵瞧着两人拉在一块的手。
云清宁反应过来，将手抽了回去。
“幸会！”月明轩郑重其事地冲宁陵抱了抱拳。
刚才月明轩便看到，赫连城身后坐着个十来岁的少年。
少年开始还伸头朝他望了一会儿，后头似乎犯了困。等到云雪瑶抚琴的时候，所有人都貌似全神贯注，只这小子不客气地站起身，伸个懒腰便走了，也没人敢拦他。
“我们先走了！”
云清宁对宁陵道，又防备地瞟了一眼走到近前的无情，随后示意月明轩，此地不可久留。
“九公主且慢！”无情不出意外地伸手挡住云清宁。
云清宁立刻沉下了脸，盯视着无情。
无情早习惯云清宁这副模样，只淡淡地道：“殿下今日被九公主激怒，你总得有个说法。”
说法……
赫连城想要的说法，无非是云清宁乖乖地跟他跪地求饶，任由他羞辱，甚至由着赫连城的刀砍过来。
“找个大夫，给你们离王殿下看看脑子。”
“九公主就是大夫。”
“好狗不挡道。”
“殿下不会杀你。”无情不仅挡了，还挡得严严实实。
前头云清宁与无情唇枪舌剑，宁陵还在乐，等听到无情最后一句，差点蹦起，“这是何意，殿下又欺负神仙姐姐？”
无情：“……”
刚才大乾殿沸反盈天，无情赶紧派人把宁陵从月华宫叫回来，想借这小子缓转一下气氛，不过现在看来，宁陵已偏到云清宁那头，瞧着还打算去拱火。
宁陵转头，朝着大乾殿跑去。
“离王殿下去了岁雪宫。”
无情忙提醒一句。
他已经没了办法。赫连城向来以威服人，谁料今日，却被云清宁气到失了方寸。
云清宁实在不懂事，不知道给人一个台阶，才激得赫连城拔了刀。
认识云清宁这么久，无情算摸透了她性格，这位遇弱则弱，遇强更强，倒是与赫连城两个硬到了一块。
真是孽缘！
刚要跟上宁陵，无情想想又退了回来，“九公主，我劝你三思而行，免得到后来，连一点回圜的余地都没有。”
赫连城和云清宁之间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约定，要不然以云清宁的性格，没理由忍赫连城，能忍到现在。
赫连城今日算是失去理智，就看云清宁的脑子还在不在了。
无情到底走了，本来还在盛怒之中的云清宁，因为他的话，稍稍冷静下来。
赫连城对云清宁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母妃。
而赫连城说过，他已经有了梅妃的下落。
“清宁，跟我一起走吧！”月明轩紧紧地盯着云清宁。
此次来到越国，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及，他想要见到云清宁。
而今日发生的事，让月明轩有了深刻的危机感。
同样是男人，月明轩能察觉出赫连城突然发作的原因。甚至从他望向云清宁的赤焰般的眼神里，看到了势在必得。
月明轩忽地生出一丝悲观，如果不把云清宁带走，他可能要彻底失去这个女孩了。
云清宁没有注意到月明轩复杂的表情，她此时已陷入了沉思。
“清宁……”月明轩欲言又止。
“多谢殿下厚爱，我……没想过要走，至少是现在。”云清宁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清宁的人生，从来只有一个信念，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此时离开，便是半途而废。
虽然对赫连城痛恨至极，云清宁却没办法躲避。她的母妃被关在越宫不知哪个角落，只有赫连城有这个能力，将人救出来。
“你……要和他在一起。”这句话从月明轩口中出来，十分艰难。
云清宁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
对于月明轩，云清宁发自内心的抱歉。她辜负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从一开始便注定如此。
月明轩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那我呢？”
“我没有想和谁在一起，这一生，清宁只愿了无牵挂。”
“你……”月明轩惊愕地看向云清宁。
云清宁也望着月明轩，甚至面露微笑，“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说不得我能成为一位良医，悬壶济世，以平生所学，解天下百姓疾苦，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神仙姐姐是打算出家？”没想到宁陵又跑了回来，还在旁边听了好一会。
云清宁看向宁陵，“我是俗人，佛祖不肯收，我也不愿意去。”
她从没想过遁入空门，只是心里受过的伤，恐怕一辈子无法愈合了，还不如独善其身，以求内心平和。
宁陵眼珠子转了转，“如此也好，以后咱俩搭个伴，反正我也不想娶妻，你也不嫁人。日后神仙姐姐去行医，我就在你旁边保护你。”
还真是童言无忌。
“你不想当大将军了？”云清宁故意问。
宁陵嘴一撇，朝不远处某位瞟了一眼，“这倒不必着急，总有一天，本世子一定能比我爹厉害，不过咱不做欺负女孩儿的大将军。”
云清宁余光已经发现赫连城，他到底追了过来，虽然刀入了鞘，可瞧着架式，依旧气势汹汹。
“殿下，我送你出宫。”云清宁看向月明轩，心中已是警铃大作。
而此时的月明轩，神情颓唐，默默看着云清宁，许久不说话。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拒绝，虽然月明轩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
可到底，不甘心。
“再想想……”月明轩声音干涩地道。
“我送你出去。”云清宁咬住了唇，干脆自己走到了前外。
云清宁从没想过要伤害月明轩，可有些事情，并不是她所能控制。
宫门之外，云清宁目送着月明轩上了车。
月明轩撩开车帘，痴痴地望向云清宁。
“不知太子何时离开，恕清宁不能相送，不过山高水长，咱们总有相遇之时，”
云清宁站在车下，努力地挤出笑容，“都会好的，高山流水，太子终有一日会遇到真正知音。”
月明轩一言未发，直到马车开动，唯一的动作，便是将视线驻留在云清宁脸上。
转身回去的那一刻，云清宁心莫名的绞痛。
有些人出现的太晚，而有些人，根本就不该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