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衣甲的夏军兵力及甲胄远不及云军的优势,战斗时间越长,夏军的战力也会逐渐削弱,有可能全军覆没,夏盈缺深知这一点。
于是夏盈缺召集六百多的卫军道:“随我直攻云君车撵。”
“诺!”将士齐声听令,个个的眼神像是有了目标的饿狼一样,浑然凶狠。
夏盈缺携众六百多人士气猛进,向着云君车撵方向冲杀,无奈云军众多,被截停在百步距离外,此时夏盈缺带领的队伍人数不到三百,全员陷入困境。
夏盈缺怒目狰狞起来,他已经没有了退路,随即再度鼓舞士气,“随我冲!”拼死砍杀又冲近二十步的距离,身旁将士马背的侧面搭着弓箭袋,他抄起弓箭,独自挽弓搭箭。
咻的一声,一发箭矢没入云君车撵前挂的席帘之中,没了后续。
夏国国君的夏盈缺无心观察箭矢射出后的动静,周遭的敌军疯狂向他袭来,他疲于应付,已经陷入绝境。
“难道天要亡我夏国吗?”夏盈缺暗叹,“终于要结束了吗?”
突然一道道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杀——“”
“杀啊——”
“杀啊——杀尽云狗!”
夏国的士兵听喊杀声阵阵传来,压抑良久的士气随之兴奋。
无数的人影从山地低坡涌来,他们全是些衣着简便,没有盔甲防护的农民,有男有女,人人手持着锄头、镰刀、铁叉等农具奔赴过来,嘴角咆哮着杀尽云狗的粗语。
时间过去了一刻,因为异兵的加入,云军的阵势开始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出云国的上将军鸿易勒马赶到云君车撵旁,“陛下,夏国动员了百姓参战,我军损失惨重,但是值得意外的是,夏王夏盈缺深陷我军包围,不出多久,必定生擒!”
上将军鸿易静等了数息才听见国君答复,车撵中传来云君凌绰嘶哑的声音:“不用管他夏盈缺,咳咳——咳,先行撤军!先行撤军!”
鸿易惊了一下,立即传令号兵,“鸣角收兵!”
“呜——”又是一声绵长的牛角号响起。
出云国军队开始收拢阵型,挽回溃散的阵势,夏王夏盈缺见状明白其意,本能的想趁机追击,奈何腹部一阵刀绞剧痛,他按住腹部,发现手上全是鲜血,疼痛使他发出一声低哼,几乎跌落马下。
一个时辰后,两方军团各自拉开去数里,相互对峙,并未退去。
中央战场尸体横陈无数,丢弃的淄重盔甲兵器没有一方争夺,没有任何一方冲杀,撤退,就这样无声的对峙,像两只眈眈注视的老虎,谁也不能先行脱离战场。
荒凉的山地上,血色晚霞将遗留的战场染的更加血腥,残酷,充斥着一股秋季的肃杀感。
终于出云国军队响起了号角,他们完全撤军了。
这是场奇特的战争,没有胜负,两败俱伤。
夏军营帐内,夏王夏盈缺躺在床上,腹部的伤口虽然被白布绷扎上,却还是有血迹不断渗出。
方才听见微弱的军号,定然不是他们营内吹奏的,于是他艰难开口向床侧的几名将领询问,声音有气无力:“他们撤军了吗?”
“撤了。”将领们神情悲伤,失落,回答道。
“好,好,好。”夏盈面容憔悴,缺连说了三个好,接着朝将领们道:“大军不动,原地留守应对,直至他们退回国线外,还有,带几个人送我回少阳。”
“诺!”将领拱手领命。
……
夏都少阳,少阳的宮室很小,也很简陋,大概也就三百亩一点面积,相比其他国家的宮室缩水了不下数倍。说白了就是大一点的宅子而已,唯一的长处就是坚固。
自凉丘之战第二天,天微微亮。经过一夜的赶路,伤重的夏盈缺在清晨天亮刚好被送了回来。
病榻上年仅四十的夏盈缺总是咳嗽,原本发黄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他正与身侧的正妻一顿寒暄。
寝室内陆续进来了几位文臣武将,此时他们进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向王后询问陛下的伤势。
夏盈缺见到几位熟悉面孔的老臣都陆续到齐,这些老臣在朝野中资历深厚,身居重职,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他用力捏紧老伴的手,问向自己的王后,“敏儿啊,长义回来了吗?”
“回来了,就在门外。”王后拭干眼角的泪水,说道。
“快让他进来。”
紧接着一位身姿挺拔,容貌俊朗的青年步伐紧凑跨门进来,面露担忧之色拜跪在塌前,“君父。”
“长义,好孩子。”夏盈缺伸出枯萎的手掌搭在青年额头抚摸道:“为父的路要走完了,要难为你接下夏国这副烂摊子了。”
“君父,您不会有事的。”长义握住父亲的手,哭腔安慰道。
“我自己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听着,今天当着朝中重臣的面,我立你为太子,即刻继任国君之位……不要说话,让为父说完。”夏盈缺重重的咳嗽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死以后,要多听各位大臣的谏言,不要再打仗了,夏国的家底都被打完了,消耗不起了,要懂得隐忍,卧薪尝胆让夏国百姓富裕起来,还有就是你弟弟长志那边,如今你国君之位确定,有众多大臣见证,名正言顺,无人能撼动你的位置。我不想看到你兄弟两个腋下争斗,骨肉相残,把夏国又弄乱了,当初我和你长伯争斗害了夏国,我不想重蹈覆辙,懂了吗?”
长义满脸泪水,重重的点头,早已泣不成声。
夏盈缺交代完,看向几位文臣武将道:“各位爱卿有劳了,好生辅佐义儿,义儿才十七岁,年纪尚轻,还需各位仰仗。”
“陛下放心,臣子当鞠躬尽瘁,竭力辅佐新君!”塌旁的大臣作揖,语气甚哀。
“敏啊,把我的炎阳剑拿来。”夏盈缺对自己身旁哭泣不迭的正妻说道。
中年王后撑膝起身将悬挂在塌角帘帐上的配件交到夫君手里。
炎阳剑长三尺三寸,宽两寸,青玉制剑柄,是象征着王权身份的宝剑,仅次于王印的重器,在夏国是夏王御驶宫中卫军的信物,甚至在特殊时期能起到虎符的作用。
夏盈缺拔开炎阳剑,剑体与剑鞘摩擦发出锵锵剑鸣,他将剑身反转九十度,朝着长义道:“拿着。”
长义双手托举接过,夏盈缺左手将剑鞘交给正妻道:“此鞘交给封地的长志,告诉他:鞘也,护器也。”
中年王后同样将剑鞘托举在手中,湿润双目疑惑的看着夫君。
一切交代好,念头通达,夏盈缺苍白的面容有了一丝血色,他轻松的吐了一口气,“大哥,羽哥,盈缺来找你们了……”言意已尽,搭在胸前被子上的双手一摊,赫然逝去。
“君父——”
“君夫——”
长义与自己母后一同哭喊,扑在亡君身上。
室内臣子高呼陛下,伏地跪拜,悲哀之声传遍整座寝宫。
片顷,一位黑白发相间的老臣起身凑过来,扶起王后和长义,低声道:“王后,太子节哀,大事要紧。”
长义呜咽起身后,拭泪静神,言语有寸道:“还请郑丞相帮长义料理先王后事,安抚朝中其他臣子情绪,我需先去凉丘解决战事再回任继位。”
“太子三思,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殿下先行继位,再行处理战事!”郑丞相躬身作揖说道。
众臣子一律喊道:“太子三思,国不可一日无君。”
王后也劝阻说道:“义儿,今日当需继任,不能拖延。”
长义见众人如此坚决,点点头,只能欣然同意。
各国王宫宫殿能够容纳文武百官百余人单独摆案而坐,殿内不显拥挤实属正常。
夏国国土辽阔,在面积上能在九川大陆名列前甲,而夏都少阳宫正殿,作为一国宫殿,出奇的简陋,没有一丝王宫的宏丽威严。
殿楼低矮,殿瓦多次破损无人修缮,殿内的主梁副梁受白蚁啃食的影响,时常有木屑灰尘飘落,殿内议事的臣子偶尔最多的重复动作就是拍扫身上的灰尘木屑。
殿内文武重臣六七十号人聚集一殿,三人一案还略显拥挤。由于先君近逝,大臣们额头戴白,除去少数年迈者,皆数表情严肃,沉默的站立着,等待新君驾临。
时间过去良久,约莫有了一炷香(半小时)的功夫,众臣等的焦灼不安,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太子到——”
随着殿上王案一侧宦官一声报驾,殿内开始冒腾的气氛像一滩水渍被干海绵吸尽,瞬间寂静无声。
太子夏长义穿着微旧的墨色衣面,深紫色遮袖王袍,徐徐走向王案落座。
丞相郑允登上王案斜侧一站,高声道:“朝臣列班就坐,听候国君遗诏。”
大臣们落座,认真听询命书。
一名宦官端捧着铜盘微躬站在丞相外侧,丞相拿过铜盘中的羊皮卷,高声念道:“夏国臣民等,凉丘之战,本王战伤,自知伤重,已无良期,立嫡长子夏长义为太子,继任国君之位。朝中臣等须竭力尽心辅佐,有违臣民常纲者,国法处之。夏盈缺一十八年四月十一。”
随着丞相郑允念完,台下臣子皆起身再伏地跪拜:“我等谨遵先君遗命,夏国万年,夏王万年。”
“请新君宣示国策!”郑允高声道。
夏长义缓缓起身,扫视王案下方臣子道:“爱卿们,平身。”
“先王骤然崩逝,长义临危受命继任,当此危难之际,本王申明朝野:其一、各位大臣各司其职,一律不动,国政之事皆由丞相统摄;其二、先王国丧之事由丞相与庙堂令(管理祭祀丧葬的官职,爵位高,无实权,)着手操办;其三、凉丘之危未除,本王需前去坐镇,本王未归之日期间,凡滋生事端者,王后与丞相行生杀予夺之权。”
新君宣告完毕后,大臣们齐声高呼:“臣等遵命!”
微顷,夏长义向丞相知会了一声,已无他事,丞相环顾四下:“大典已毕,其余诸事按以往规矩办理,散朝!”
……
继任大典结束后,距离先王去逝才只过了近两个时辰,新君长义便领队百人驱车架马迅速赶赴凉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