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
韩氏精神一震。
接过那纸条,起身,走到里间,用一种特殊的法子,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少顷,得知了完整的消息后,韩氏唇紧抿,嘴角下沉。
她转身,朝软榻的方向走去,路过阿祥时将纸条给了他,“看看,再用老法子毁了。”
阿祥急忙接过,几眼看过上面的字后,面色愈发沉凝。
她暂时将纸条收于袖中,脚步快而无声,走至坐在软榻上的韩氏身边,“主子,这要如何是好?”
韩氏端坐着,面容冷凝木然,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你莽撞行事,惹了澹台无昭,记过,待日后相见,再兑现责罚,计划如常。
——去往启尚京城之人非凤千山长兄,乃他主子。
——澹台无昭与那人之事,你都莫要再插手,不得违抗。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三句话,韩氏的心情起伏不定。
记过、责罚,她想到了,但到底是什么样的责罚,她心中发怵。
那人竟然是凤千山的主子,凤千山是云天境的凤族族长,他的主子,不就是境主君破?
韩氏震惊于他的身份,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有关君破的事,奈何,那人信上并未言明,还勒令她不须再插手这些无关之事。
韩氏沉思许久,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多日来的惶惶不安,因这一封信,此刻终于消散。
她神情间有些疲累,转头漠然吩咐道,“不必叫他来了,你去传一句话,让他为武威将军府说话。”
阿祥立即垂首应道,“是,主子。”
……
夜深人静。
贤王府,谢臻凉院子里的书房内。
澹台无昭睡了三四个时辰,直到半个时辰前才醒来用了晚膳,这会儿正坐在书案前,批复着什么。
夜明珠的光线将房内照的明亮,满屋静谧。
忽地,三下敲门声响起,很轻。
澹台无昭握笔的手未有停滞,很快,一人走近他身前。
面容俊美冰冷,正是一身火红衣衫的焰凤,他将一张字条递给澹台无昭,嗓音低哑道,“爷,盯韩氏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
澹台无昭闻言,掀了掀眼皮,将笔放下,抬起一张勾魂夺魄的脸来,凤眸金瞳凉薄深邃,指尖触上那信纸,展开,扫了一眼,面色无甚变化。
上面的内容很是简单,略去了韩氏所收到的消息内容,只写明了澹台无昭想知道的东西——
韩彤联络之人是北灵简郡王,简郡王上头另有人。
北灵国内的消息实在太过难查,短短的小一月时间里,澹台无昭的下属也只能查到简郡王,而他到底是谁的人,并无头绪。
澹台无昭未满十一岁回到启尚,自那时起才真正培植自己的势力,至今,已有八年,在北灵国都布下眼线,始于三年前,用时两年,是以,那边的据点站住脚跟不过才一年。
谈不上什么根基。
而那边的消息传来启尚京城,目前最快也要两月,而传过去又要两月,消息传递的周期太长,是以,澹台无昭将那边的事交给可信的人全权处理,他只需定时常规汇报即可。
而这次得来的笑意,未动用那边的人,仅是跟着韩氏,顺藤摸瓜,查到的简郡王。
澹台无昭将那字条毁了,微一思忖,狭长漂亮的淡漠凤眸看向焰凤,“地牢的北灵杀手驯服得如何?”
焰凤恭敬回道,“身体伤口已痊愈愈,实力恢复如常,冰凰亲自在审他。”
冰凰的‘审’,非动用酷刑的审,而是攻于他的精神,嗯……说白了,就是用温和手段套话。
澹台无昭低低‘嗯’了一声,握住笔,正要继续批复密报,忽而,眸光一顿,蓦地抬起眼,盯上了焰凤。
焰凤此时张了嘴,正要说‘告辞’,硬生生被他的眸光吓得憋住了。
澹台无昭不甚在意地道,“他长的如何?”
焰凤脑子空白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他家爷问的是那个北灵杀手,中肯地回道,“样貌上乘。”
“嗯?”
澹台无昭唇间溢出一句低音。
焰凤愣了愣,暗中提起一口气,猜不出澹台无昭‘嗯’这一声背后的心思。
澹台无昭垂眸,眸光落在了密报上,“下去。”
冰凉冷漠的嗓音入耳,焰凤一个激灵,立即迈出脚,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澹台无昭表面没有什么异常,心里却莫名其妙地萌生——见见他的想法。
……
第二日的早朝上,群臣炸开了锅。
声音激昂澎湃,个个都好似正义使者。
不为别的,都在逼明安帝责罚澹台无昭。
过去几年里,朝臣也有这般谴责澹台无昭的时候,但都没有今日场面大,一是因赵何熙坚持要澹台无昭以命抵命,二是因澹台无昭无端杀害将军府郡主,行为太过恶劣放肆,激起了民愤,至于第三……则是因为君破为赵何熙说了话。
朝堂上的声音一边倒,只除了谢重保持沉默。
明安帝坐在龙椅上,面色沉得可怕。
他的眸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今日朝堂上多出来的两人身上——君破和赵何熙。
赵何熙本无资格出现在朝堂上,但有君破领路,没人敢拦,明安帝亦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看着因君破一句话、而格外有胆量声讨澹台无昭的朝臣,心中甚是不悦。
这帮蠢货,看不出他面上的为难之色吗?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毫无眼力地喋喋不休。
明安帝紧紧攥起了手。
若没有韩氏与北灵勾结之事,他需要澹台无昭为他暗中查探,他定然愿意借着这个机会,要了澹台无昭的命。
但眼下不可。
澹台无昭的命一定要保住。
明安帝深沉的心思,心情激愤的朝臣根本无暇顾及。
直到大殿里最后一个声音落下,周遭陷入寂静后,众人才发现明安帝脸色不对。
但也没有多想,更不担忧会被明安帝的怒气波及,毕竟群臣都是这般的话语,法不责众。
大殿上很静。
站于前面的南皓宸、南皓渊、南皓北以及澹台礼最先开口,而语气都十分平静,似乎只是就事论事。
几人察觉得出明安帝压抑的怒气,但因前面还有君破在,压力小了许多。
几人依旧泰然自若。
而坐于上位的明安帝终于开了口,却是看向谢重,问道,“昭世子毒害文涵郡主的事,贤王怎么说?”
君破、赵何熙几人的目光渐次落在了谢重身上。
谢重镇定自若地站出,沉声回禀道,“昭世子毒害郡主,依照律法,理应当斩。”
有理有据的一句话,明安帝的眸色更深了。
正当他要开口之时,谢重继而道,“但若昭世子没有毒害文涵郡主,而是被陷害的,那便另当别论了。”
明安帝的面色阴转晴,笑着朝谢重点了点头,眸光再次扫过殿中大臣时,口吻里满是讥讽的意味,“众爱卿只听几句闲言碎语,就认定真的是昭世子害了文涵郡主……人云亦云,不动脑子,可真是朕的好臣子!”
一番斥责的话落,众人急忙齐齐跪下,“请皇上息怒。”
君破依旧站着,面上浮现一抹浅笑,轻飘飘地道,“南皇所言在理,事情总要查明才好,万一错怪了昭世子,不是放任凶手逍遥?只是不知……三公子是不是接受。”
君破将话头引到了赵何熙身上。
明安帝眯眸看向了他。
赵何熙跪在地上,脊背笔直,字字铿锵道,“何熙不管所谓的真相,武威将军府一定要昭世子的命。”
他说着,猛然抬起了头,无所畏惧地直视明安帝,“皇上若是不忍心下令抓捕举昭世子,何熙可以亲自带人去,定要将他抓回……不死不休!”
若换了别人害死了赵悠宁,赵何熙二话不说就领着人打过去,将他就地处决,但奈何那人是澹台无昭,内功恐怖得吓人的澹台无昭,他带多少人去都不是对手,所以,他才再三请求明安帝出面,处置他。
当然,他若真要动手,也不是没有与澹台无昭相抗之力,只是这京中……只怕就要血流成河。
明安帝当然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他紧盯着赵何熙,眼中蓦地迸发出一道厉色,寒凉低沉的声音冷入骨髓,“放肆!赵何熙!你知不知道你再对谁说话!”
竟然威胁他。
赵何熙眼睫颤了颤,但声音依然坚定,“何熙很清楚,但为了帮悠宁讨回公道,何熙依然要说!武威将军府怎能容下如此欺辱!”
明安帝脸色铁青。
他如何不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何熙已经不在意真相了,他就是要澹台无昭——死!
此时,澹台礼再次站了出来,沉着脸道,“微臣已决定废他世子之位,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微臣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还请皇上首肯。”
依常理,废世子之事无须得到明安帝肯首,但澹台无昭不同,他是明安帝亲封,澹台礼没有废他的权利。
明安帝压抑的怒气飙到了极点,反而心中平静了。
他叹息一声,看向澹台礼,“朕,准奏。”
澹台礼目露喜色。
明安帝说罢,又忽而看向赵何熙,莫名的一笑,“朕准许你……亲自带人,将昭世子,就地正法。”
赵何熙听言,心口忽而一跳。
大殿中静得鸦雀无声,不少人目露惊愕。
君破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异色,与明安帝对视,笑了,“南皇不派人手?”
明安帝眸色深深,转头吩咐京兆府尹,又调用了禁卫军,助赵何熙。
末了,他眸光扫过不久前还义愤填膺的众朝臣,“愿助三公子的爱卿,都派人去罢。”
赵何熙跪伏在地,高声谢恩。
明安帝扫了他一眼,起身甩袖,大步离开。
有太监高喝,“退朝!”
一场不算愉快的早朝结束。
……
出来的明安帝连忙吩咐人去贤王府传信,别的话也没说,沉着脸去了王皇后的寝宫。
节单领命,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跑去给澹台无昭传信,心跳加快……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临了。
……
下了朝的谢重弃马车,一路骑马飞奔回府,直冲冲地去寻谢臻凉了。
进府后还交待了老魏一句——但凡是来找澹台无昭的,都不用拦了。
院子里,澹台无昭在看谢臻凉练剑,时不时出声指导几句。
谢重大步走来,一眼锁定澹台无昭,“昭世子,皇上下令,允赵何熙杀你报仇。”
谢臻凉听言,身子停了下来。
才来不久的舒玥走上前去,将刚得来的消息与她说了,谢臻凉挑眉看向澹台无昭,却见他依旧慵懒地靠坐着,对她爹的话置若罔闻。
谢重是看出不对劲了,心中的急切霎时不见,眯眸对澹台无昭道,“你想好了应对之策?”
问话的人是未来的岳丈,再加之又是在谢臻凉面前,澹台无昭多少也会给谢重几分面子,转了眸光道,“爷不会给你添麻烦,贤王,坐。”
绿芙机灵地为谢重上茶。
谢臻凉从不远处的空地走过来,在圆桌的另一边坐下,那位置是在澹台无昭身边,谢重对面。
她望着谢重严肃冷凝的面庞,忽然莞尔一笑,“爹,我这里有刚做好的糕点,拿来给你尝尝,舒玥,去。”
“是,郡主。”
谢重瞧着谢臻凉还有闲心请他吃糕点,不知该怒还是该笑,不由地按了按眉心,叹道,“爹不吃,不用拿……”
他话音未落,另一人的声音蓦地强势插了进来——
“你可真是好悠哉。”
谢重一愣,惊愕地回头望去——不知何时,他身边竟坐着一人,那样貌、那气息,正是君破,君破身后站着的,是凤千山。
他们好似鬼魅般凭空出现。
谢重骇然地又朝两人身后看去,发现并无赵何熙以及他带的人,想来,君破是一人提前来了。
澹台无昭抬眸,笑看君破,语气竟奇异的平和,“君境主,你出来许久,该回了。”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君破心中微沉,眼中极快地闪过什么。
凤千山心神一凛。
澹台无昭这话,明显意有所指。
谢重自是听不出什么来,面上却是镇定沉稳的样子。
谢臻凉单手托腮,意味深长地看着君破,她当然也不知澹台无昭那句话背后的用意,只是做出一副让君破以为她知道一切的样子。
故弄玄虚的范儿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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