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一转身就看到面色阴冷的宁王。
朱宸濠俊美的脸像结了好几尺寒冰一样:“不知王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我准王妃的闺房内?”
王伯安无奈,他虽然和宁王吃过一次早点,喝过一次茶,但是根本不熟。朱宸濠对诸芸浅这扫把星王妃也十分厌烦,若是有机会报复,还不把她往死里整!
王伯安面色沉寂道:“你不也在她闺房内。”
“强词夺理!”宁王看床下还有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就知芸浅在床幔内:“不知为何二小姐不出去接受检查?”他走了几步,正欲掀开床幔,被王伯安挡下。
“慢着!”王伯安正色道:“王爷,我舅父好歹是大明的四品官吏,若是要入宅搜查,必须得请旨,得到圣上准许后,您才能连同刑部官员一起搜查。恕小生冒昧问一句,殿下有皇上的圣旨吗?”
宁王冷眉一横,好你个病秧子,平日里呆呆傻傻,这会在这里磕绊我,诸芸浅肯定有鬼!“这逮捕刺客之事,刻不容缓。怎么会来得及通禀千里之外的圣上!”
王伯安凛然道:“既没有圣旨,你这样带着大批官兵私自闯入我表妹房间,意图亵渎官员子女就是犯法的。大明律规定:无故私入民宅并有犯罪行为者,杀之无罪!”
宁王气结于胸:“你这样多方阻挠,莫非床上的就是刺客!”他说着就开始伸手拉床幔,王伯安一掌劈向宁王胸口,朱宸濠吃痛地退后了一步:“你竟然敢出手击伤本王!”
王伯安厉色道:“我也不过是按大明律法做事,纵使我人微言轻,也不容你王爷仗势欺人!”
朱宸濠愤恨地咬着牙,这王伯安虽然不是官吏,但威望奇高,有很多拥护者.这件事本来就是自己没有圣旨,理亏在先。若是和他硬碰硬传出去会招致民怨。宁王冷哼一声:“姓诸的,今天算你好运,可别让我抓着你把柄!”他说罢绝尘而去!
王伯安见人马撤退,才舒下心来。
宁王可不想就这么算了,现在皇帝病重,大明的实际统治权是在精明能干的太子手上。自己要圣旨很容易,直接找太子颁一个就可以了。
宁王来到太子养伤的别苑。朱佑樘正坐在竹椅上,淡淡地看着别苑里的竹海。他眼底清冷,黯然神伤。
宁王向朱佑樘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朱佑樘清眸一抬:“你说这竹子好看吗?”
宁王的心哪里在竹子上,很敷衍地道一句:“好看。”
“是吗?”朱佑樘看着青葱的竹林:“我曾经偷偷跑出宫,随将军征战鞑靼。混战中我迷了路,被一个小公主所救。她好可爱,虽然又胖又黑。她吃什么都喜欢撒上香桂。羊肉、牛肉,甚至马奶,都要加香桂。她说那样子吃会长高。我曾在沙子上画了几根楠竹给她。她很惊喜,好奇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植物。我便答应她会带她来中原看竹子。”
“哦。”宁王不知道太子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他只感觉到太子很忧伤。
原来坐拥天下的储君,也是如此这般不快乐。
小公主你看到中原的竹子了么?它们像我画的一样,通透如玉吗?
宁王道:“殿下,现在洪都城已经封锁,但没有圣上的诏书难以搜查官宦人家。烦请太子拟一个诏书,以便小王捉拿刺客。”
朱佑樘睫毛一颤,他的童年十分坎坷,生母李氏是广西纪姓土司的女儿,李姓叛乱平息后,少女李氏被俘入宫中,管理太子私房钱。一次宪宗偶尔经过,见李氏美貌聪敏,就留宿了一夜。事后,李氏怀孕。宠冠后宫的万贵妃知道后,命令一宫女为李氏堕胎。李氏的人缘很好,派来的宫人不忍下手,回报万妃时就谎称是肚内长了瘤子而不是怀孕,万贵妃仍不放心,下令将李氏贬居冷宫。
李氏是在万贵妃的阴影下,于冷宫中偷偷生下了朱佑樘,万贵妃得知后又派门监张敏去溺死新皇子,但张敏却冒着性命危险,帮助李氏将婴儿秘密藏起来,每日用粉饵饴蜜哺养。被万贵妃排挤废掉的吴皇后也帮助哺养婴儿。万贵妃曾数次搜查,都未找到。就这样朱佑樘一直吃百家饭长到六岁。
一天,张敏为宪宗梳头时,宪宗叹息说:“我眼看就要老了,还没有儿子。”张敏连忙伏地说:“万岁已经有儿子了。”宪宗大吃一惊,忙追问究竟,张敏才说出了真情。宪宗太子听了大喜,立即命令去接皇子。
当宪宗太子第一次见到自已那因为长期幽禁,胎发尚未剪、拖至地面的瘦弱的儿子,不禁泪流满面,感慨万千。当天召集众臣,说出真相。次日,颁诏天下,立朱祐樘为皇太子,并封李氏为淑妃。但随之李氏却在宫中暴亡,门监张敏也吞金自杀。显然,纪妃与张敏之死皆与万贵妃的迫害有直接关系。周太后担心万贵妃会对太子下毒手,就亲自将孙子抱养在自己的仁寿宫内,才使太子安全地生活在宫中。
可是,宠惯后宫的万贵妃一直视已经是太子的朱佑樘为心腹大患,多次残害,幸亏朱佑樘机警,躲过了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打击。
朱佑樘唇角微掀:“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行刺,宫里的,宫外的,大明的,鞑靼的。说真的,我不知道什么可以终止恨,但一定不是恨。”
“可是殿下......”
朱佑樘提起毛笔,写下一行字后便拂袖而去。
宁王脸一黑,这混蛋还没有盖章呢!他拿起太子写的诏书一瞅:烂柯真诀妙通神,一局曾经几度春。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朱宸濠冷哼一声,这是在跟我说教吗?!真是可笑,他将诏书撕个粉碎,会投胎了不起啊,本王可不会一直对你低眉顺眼!
王伯安还以为宁王会再度折回,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仁慈,竟然放过了想夺他性命的刺客。城门很快又开放了,因为皇帝病重,太子不得不回了京城,洪都府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芸浅身体恢复得很快。这夜王伯安又偷偷翻进芸浅的院子,给她换药。“浅浅,你看太子殿下明摆着放你一马。这么好的人,你上哪找去。”
芸浅冷笑一声:“朱佑樘是好,不过是好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