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殿中失水,烧得是最不起眼的东厢房。五间厢房在忽大忽小的火势下,烧得只剩下了框架。
灵犀迈进到德阳殿的院子,看那还冒着缕缕呛人白烟,时而还发出一两声噼啪响声的火灾现场,便知道这火是人力所为。而且控制的极为到位,不然恐怕此时整个德阳殿,已经葬身于一遍火海之中。
小英子低着头,对灵犀道,“娘娘,娴贵嫔和五公主五皇子都在内殿之中等着您呢。”
灵犀嗯了一声,在心里开始磨牙。她在外面抢收胜利果实的时候,却不想让娴贵嫔在后面端了老家。真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扶着荷叶的手进入到德阳殿,外殿之中站着的是平日里服侍在五公主和五皇子身边的几个宫女和嬷嬷。
这些人见灵犀回来,都福下身去行礼,本紧绷着的表情有了些许的缓和。
灵犀美眸略略一扫,见除了夏青和夏彤外,别人居然都在。
荷叶对着几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连忙退到德阳殿外去了。
内殿中,身着橘红色盛装的娴贵嫔正坐在矮炕上慢悠悠吃茶。她的怀里,坐着的是正玩着一枝银色步摇的五皇子。
五皇子年幼,拿着那只步摇不停得晃动,吓得守在一边的夏青脸色惨白,身子随着五皇子的动作不时的颤抖一下。
含烟就站在离娴贵嫔不远的地方,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双杏眼死死盯着娴贵嫔,就像要将娴贵嫔吃了一般。
寝殿的门口,站着的是紧绷着小脸含玉和夏彤。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将五公主紧紧的护着身后。仿佛只要娴贵嫔往过看一眼,就会有开了刃的刀子射向五公主一样。
灵犀进到内殿中看到眼前这副架势,心中明白娴贵嫔这是来和自己同归余尽来了。
五公主看到灵犀进来,冲着灵犀喊了声,“母妃。”
娴贵嫔听到五公主的叫声微微抬起头,看见灵犀她脸上神情一愣,也未起身行礼,只淡淡的笑道,“妹妹回来了?你这殿中的奴才真是好生懒慢,若不是我远远看到德阳殿的方向一片火光,只怕你心尖上的五皇子此时已经跟着大火而去了。”
灵犀松开荷叶的手,走到矮炕前坐在了娴贵嫔的身侧,看着娴贵嫔柔柔笑道,“我的殿中奴才的确是懒慢,竟是有人明目张胆进来放火也不敢多加阻拦。倒要让姐姐你操心,扔下殿中的三皇子和八皇子,到妹妹的宫中来主持大局。”
娴贵嫔抬头看灵犀,轻笑道,“妹妹何必将话说得这样客气,你我本就如亲姐妹一般,我帮帮你,还不是应该的吗?”
灵犀在心底冷笑,将目光递向娴贵嫔怀中的五皇子。这不看还好,一看竟发现五皇子正玩着的银步摇,尖端竟然打磨的异常的尖锐。
心中一紧,灵犀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明白了殿内奴才何以这样紧张。
娴贵嫔见灵犀的目光落在五皇子身上,浅笑出声,挑眉赞到,“五皇子真是个可爱的孩子,眉眼之间像你多过像皇上。不似三皇子,只有看侧脸的时候,才能看到三分我的影子。”
“三皇子又何尝不是个可爱的孩子?”灵犀抬眸,看向娴贵嫔直言笑道,“你我姐妹之间,用不着太多的客套之词。你今日到这里来的目的,说一说吧。”
娴贵嫔挑眉,双目盈盈的笑道,“妹妹果真是快人快语。”
“含烟含玉,带五公主和五皇子出去。”灵犀端起娴贵嫔身前的茶盏,吃了一口后又放了回去,笑道,“我想姐姐也不愿在与我续旧之时被别人打扰。”
娴贵嫔微微颔首,松开了一直环在五皇子腋下的左手,任夏青走上前将五皇子抱走。
当五皇子离开娴贵嫔怀中的那一刻,灵犀与殿内的奴才皆是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待含烟含玉将五公主和五皇子抱出去后,娴贵嫔看着守在灵犀身边寸步不离的荷叶,笑道,“妹妹真是养了一个好奴才,整日里跟在妹妹的身边,只怕知道的也不少吧。”
“荷叶生性木纳,也就知道些衣食住行般的小时,不似姐姐殿中的妙月,那才真真是个陪慧的好奴才。”灵犀看了眼殿门外,对着荷叶使了个眼色。
荷叶抬眸看了眼娴贵嫔,又看了看灵犀,然后福下身子,道,“奴婢去给娘娘做夜宵。”
荷叶也出去后,灵犀撂下了脸子,对娴贵嫔冷笑道,“我真是看错了你。没想到在这种非常时期,你居然能使出这非常手段。”
“妹妹谬赞我了。”娴贵嫔抬头,同样冷笑,“我的手段哪及妹妹的万分之一?我若是不拼得一死在这德阳殿中放一把火,只怕皇上打我进冷宫的圣旨,此时已经到了半月阁了吧。”
灵犀挑眉,讥讽道,“原来你也知道你罪大恶极,余生只能在冷宫之中度过。”
“我是不是罪大恶极很重要吗?”娴贵嫔抬起右手扶了扶发髻上的八宝琉璃凤钗,“自妹妹将小兴子那蠢货抓到,我便知妹妹在等一个时机将我与瑛妃一举拿下。说到底是我和她两人无能,在这后宫之中折腾了两月之久,最后竟被你一招将计就计逼得落于不得翻身的境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灵犀拿起帕子擦拭了下手腕上戴着的一只羊脂玉镯子,淡淡的道,“害人者终被人害,你若是不心心念念想将我置于死地,又怎会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
“我不害你,你就让我活了吗?”娴贵嫔歪头看着灵犀,“我真后悔让你留在这宫中……”
“五年已过,如今你后悔有用吗?”灵犀抬眸,“我本不想与你计较那件事,只想在这后宫之中安分的活下去。是你心中狭隘,不给我留一死活命的机会。对这样的你,我有什么理由还手下留情让你站在这后宫之中与我为敌?好姐姐,给我一个让我放过你一马的理由。”
“罢罢罢,”看着灵犀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娴贵嫔一连说了几个罢字。站起身,她抬头看德阳殿的内华丽的布置,对灵犀道,“不管是我心中狭隘,还是我渐渐成为你往高爬的垫脚石,你我为敌似乎已经成为定局。”
“不错。你既是知道,那可以离开这里了。”灵犀抬头送客,冷声道,“从此后,你我不必再惺惺做态,谁能在这后宫之中站得稳,笑得久,全凭个自的本事。”
“不,不,不!现在还不是我离开的时候。”娴贵嫔连连摇头,发髻上的金步摇随之前后轻晃,“我承认,论手段,我不如你,论心计,我不如你,论隐忍,我更是不如你。如今你手中攥着小兴子这个证人,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此时定是也掌握了司徒秀难产的真相。看,”娴贵嫔对灵犀挑眉笑道,“我多了解你。如果不是有了十分的把握能将我彻底扳倒,你怎么会在长夏殿中动手?”
灵犀看着眼前的娴贵嫔,坦然道,“不错,你与韩太医做下的那精妙的手段,我都知道了。”
“所以,我手中要是不拿攥着些什么,我怎么会冒死到你殿中来放火引你回来?”娴贵嫔脸上的笑变得妖冶,“你死了我固然高兴,可前提条件是我活着。你曾经对我说过,死后的荣耀,不过是给活人看的。同样的道理,死后的胜利我要来又有什么用?”
灵犀轻蔑的看了娴贵嫔一眼,挑眉冷笑道,“然后呢,你要拿着幽梦的事来威胁我吗?幽梦的确是倾城公主的闺名不错,可那又怎样?倾城公主昔日里曾经住在太皇太后的宫中,与我交好又是人人尽知的事,你觉得这事能威胁到我吗?”
“那宁王呢?”娴贵嫔面上的笑容不减,继续道,“你与宁王的事呢?值不值得我拿出来做做章呢?”
灵犀心底一寒,可面上却无半分的变化。心思转了两转后,她扯起略僵硬的嘴角,辩解道,“宁王?我的好姐姐,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就算你平白的说出来,你觉得皇上又会相信几分?就算皇上相信了,将我打入冷宫,将我赐死……那又如何?难道皇上还会因你的一面之词处置了宁王吗?”灵犀站起身来,直视娴贵嫔,“然后呢,你觉得宁王会放过你吗?恐怕都等不到宁王登基为帝,我的好姐姐你,就身首异处了吧……”
“是哦,”娴贵嫔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之色,似懊悔的敲了敲额头,抬眸对灵犀笑道,“看,我就是没有你聪明,竟想不明白这期间的厉害关系。这可怎么办,难道我就要任你手里掐着我的把柄置我于死地?”
灵犀冷哼,别过头不再去看娴贵嫔。灵犀的心中甚是忐忑,她不得不承认宁王的确是她的死穴。如果将上两个月的事翻出来,后果她不敢想像。
人就是这样,一旦做了错事,就如全世界都知道了一般。
娴贵嫔看着灵犀强硬的态度,突然低下头嘤嘤哭泣,满面哀怨的道,“难道妹妹你就看不见我的好了处吗?自你将小兴子那蠢奴捉起来,我便知道我败露了。其实我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告诉瑛妃让瑛妃有所防范的,可我却借到她殿中探望她的时候在她的香炉里加了让她病情加重的香料……好妹妹,如果不是瑛妃病中无暇与你斗智,你觉得你会赢得如此容易吗?”
灵犀一挑眉,看向娴贵嫔的目光变得深邃。怪不得瑛妃一点也不知道她已经败露了,何着娴贵嫔在后面阴了瑛妃一道。
“为什么?”灵犀略带疑惑的问,“你们不是一心想联起手来扳倒我吗?”
“最初我是想与瑛妃一起扳倒你。”娴贵嫔又走到矮炕前坐下,神色坦然的道,“可自你将那两个姑子领到半月阁中大闹时起,我就反悔了。与其与瑛妃合力拼得半死将你扳倒,倒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扳倒瑛妃。然后,咱们姐妹联手……”
“叶依灵你在做梦吗?”灵犀打断娴贵嫔的话,好笑的问道,“你我之间,联手?”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娴贵嫔抬头,笑得灿烂,“这句话也是你告诉我的。你们情份本就比别人深……”
“恨也比别人深!你困我一辈子留在深宫之中,你抢了我家族父母,你害得我被打入冷宫……”灵犀双眸微眯,一步步逼近娴贵嫔,将手指戳在娴贵嫔柔软的左胸之上,咬牙道,“我如此恨你,就算我答应了与你联手,你心中,信吗?”
娴贵嫔看着灵犀戳在自己脸上的嫩白手指,微微点头,“的确是,不敢相信。如果说你吃我血喝我肉,那我会十成十的信。”将灵犀的手指从自己的脸上拿掉,娴贵嫔长叹一声,“那你我只能相敬如宾了。”
灵犀嫌恶的将戳过娴贵嫔的手指放在茶盏中轻涮,脸上的笑变得残忍,“我凭什么与你相敬如宾?现在主动权在我的手中,我要你生你生,我要你死你便要死!”
“凭什么?”娴贵嫔直视灵犀,笑得疯狂,“就凭你昔日里曾经让我传信给睿王!而睿王写给你的回信,我留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