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今时不同往日,也可以说是从曹汀愈接受冷宫的事宜了之后,在静妃的日子自然是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了。
说句实在的,恐怕即便是有些妃嫔住在冷宫外头,可是常年不受宠,这待遇,还没有静妃的好。
说起来就是可以说是,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再也是不用过从前那种日子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迟迟每一次来冷宫,也还是一样的,心里会涌上不少的恨来。
她是见过最凄惨的时候,也是遭遇过静妃最可怜无助的时候。
现在看静妃似乎是什么都已经是缓解下来了,性子似乎也是没有之前那样暴戾疯狂了。
但是之前静妃,就是因为这冷宫的折磨而变得那样的不对劲了起来。
迟迟始终是记得,她无数次来冷宫,看静妃衣衫褴褛,大冬天的连一床厚一点的棉被都没有。
冷宫的人,惯常是最知道要怎么磋磨人的。
更不知道是听了谁的吩咐,在寒冬腊月,只给静妃薄被,可是到了盛夏,那棉被又是一层一层的。
静妃后来痴傻,险些是闷死冻死,迟迟有心无力,靠那个时候的自己压根就是不能为静妃做点什么。
后来她清楚了,其实这冷宫里头的奴才,或许是真的就不用去听谁的吩咐,这宫里头的人,旁的本事没有,这看人眼色的能力总归是一等一的。
皇后对外和善,但是早就已经是恨毒了那静妃,这只要是他们能够折磨静妃到皇后满意了,这今后还不知道是可以过上怎样的好日子呢。
只要是皇后高兴……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迟迟心里也清楚,所以一年一年,她才是越发的恨了起来。
现在到了冷宫门口,她还是扭头看阿韦她们,“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还是远远的凉亭,总归即便是她现在可以是完全的信任了阿韦她们,但是照样是从未叫她们踏入冷宫过。
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静妃现在只怕是真的见不得什么生人。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迟迟就是不希望有别人进入这里。
静妃对于迟迟而言,其实很难说清楚。
你硬要说是母女亲情的话,这其实迟迟是个穿越来的,她能对静妃到底是有多少的亲情呢?那其实不说也知道。
但是的确,在过去的这十几年来,静妃的痴傻,是迟迟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她孤立无援,又饱受欺凌,对于她而言,再没有比静妃更好的战友和同伴了。
即便静妃,很少和她说话,也很少有理智。
她自己进去了,跨过了那冷宫的门槛,里面还是萧索的很,虽然是春日,可是却一点春意都没有。
迟迟知道,不是曹汀愈做不到,而是不能做,这里到底是冷宫,弄得太超过了,少不得就是会引人注目,到时候只怕是更加不妙了。
静妃坐在桌前看书,她头发整齐,衣服也是干净,整个人柔和的不得了。
听见声音转过来了,看见是迟迟,便是笑了笑,“你来了?”
迟迟点了点头,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母妃。”
静妃放下书,三两步的走到她身边把她给拉起来,“这里是冷宫,你怎么还这样的规矩,我们母女之间,哪里是需要说这些。”
迟迟笑了笑,她和静妃一起坐下来,然后便说,“母妃在看什么书?”
静妃摆了摆手,“左右,也不过就是些杂书罢了,不过漫长无聊时光,打发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
迟迟点了点头,“儿臣那里也有不少的书,若是母妃觉得不够看,儿臣便是叫人把我那边的书送过来给母妃挑挑。”
静妃又笑,她真的是个美人。
虽然说是这么多年的蹉跎,等闲的人早就已经是凋零了,但是她却不算是十分的衰败。
笑起来仍旧是可以看出那当年的风华绝代。
她站起来,拉着迟迟往里头走了走,“你看。”
迟迟便是看了一整个书架的书。
“我也不知道你是找的谁办事,但是的确是非常的妥当。书是三个月来换一次,来换的时候恭敬问我,时间是太长还是太短,若是还有些别的东西想要,尽管吩咐也就是了。”
迟迟愣了愣,其实很多事,她是想不到的。
她只知道自己在外运筹帷幄,每天都有想不尽的事,头脑都不够用了,转都转不过来,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时间是空闲无聊的,需要打发的。
但是静妃不一样,她在冷宫里面那是成日的无所事事。
你说为什么很多冷宫里面的人会疯了。
不单单是因为说从天堂坠落地狱的这种失落,还有因为从早到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只是对着这四方天地,吃的是什么就不说了,更可怕的是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样怎么能不疯呢?
曹汀愈在宫中多年,又是个小太监出身,这样的事儿他知道的多了,也见得多了。
所以才是如此的妥当。
迟迟低了低头,“母妃喜欢就好。”
她是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说一千道一万的,这曹汀愈就算是东厂的掌刑又能如何,就算是成为了东厂的都督,那他和迟迟,也是主仆关系。
无论如何,这两人关系若是过于亲密,只怕是静妃也是接受不了。
但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亲密的吗?
迟迟有点恍惚,似乎真的没有。
她心里把曹汀愈当成战友,当成同伴,但是更多的是,她把曹汀愈当成——完全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人。
这样的人肯定是区别于其它的合作伙伴的。
但是具体是怎样的区别,她真的有点分析不上来。
就算是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又怎么样,人家是个太监。
货真价实的太监。
总不能叫她和太监谈恋爱吧。
迟迟抿唇,又想,倒是也不是说完全不行,真就柏拉图恋爱呗。
但是,这怎么说也是超越世俗和礼教的,在陈国这种地方,他们背地里如何没人知道也就没什么,但是若是叫人知道了……
但若是背地里的,怎么都觉得……
迟迟心烦了。
静妃叫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迟迟,迟迟?”
迟迟猛地回头,“嗯?母妃?”
静妃摇头,“怎么了,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应。”
迟迟哦了一声,“想事儿呢……便是想的走了神。”
静妃看她,“是在想给你办事儿的人吗?”
迟迟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脸一热,然后扭头,“母妃在说什么啊?”
她可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当下静妃就是笑了,这小女儿的娇羞感,真的是演都演不出来的。
“我见过他一次。”
静妃皱眉想了想,“但其实那个时候,我精神还是很不好,平日里看人迷迷糊糊的。就记得他规规矩矩的带人过来给我行礼,然后和我说,从此以后,冷宫由他来管,此前的种种都不会再有,叫我安心就好。”
这是曹汀愈会说出来的话。
静妃看了迟迟一眼,“他是个太监。”她语气笃定,“是东厂的人。”
迟迟低着头,声音小的不能更小,“是。”
东厂和后宫,从来都不能够牵连在一起,若是叫皇帝知道了,这可是大忌。
而且,迟迟是一个未出嫁的公主,提起东厂一个太监的时候表情和神态竟然是这样的。
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这些事静妃都应该说,迟迟也在等着她开口了。
但是静妃没有说。
她只是给迟迟倒了茶,迟迟连忙是上手去接,静妃避开她,然后说,“你尝尝。”
迟迟端起杯子,含糊的说了一句,“儿臣喝不太懂茶。”
静妃笑了一声,“那你也是应该喝的出来。这个……”
绝对不是什么旧茶,也不是什么糊弄的。
甚至是比皇后给她的茶还要好上不少。
这曹汀愈,可真的是上心了。
静妃叹了口气,去握了迟迟的手,“母妃,陪在你身边的时间,真的是太短了,这母妃也知道。即便是想要补偿,也是为时已晚了。你最需要有母妃陪在身边的时候,我都不在,有时候想想,也是我的失职。”
迟迟摇头,“不是的,母妃……当年的事,我知道母妃一定是有苦衷的,也一定是被误会的。”
静妃的手一顿,然后便说,“迟迟,当年的事,不要再查,也不要再问,过去也就过去了。我在这冷宫十几年,也就当做是过去了。在冷宫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当年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静妃好似真的是她自己做错了一样。
为什么静妃不愿提,皇后即便是对迟迟再生气,也不敢提当年的事。
皇帝也好似全然忘记。
当年到底是什么事?
迟迟皱眉。
静妃伸手去理了理迟迟脸颊边上的头发,然后笑了笑,“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我的宝贝女儿可以开心快乐。不要去做自己不想做或者是会让自己为难的事。”
她眼神坚定,给了迟迟无比大的勇气和鼓舞,“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要知道,至少,母妃一定是站在你的身边,支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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