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安州新任的知州是不及弱冠之年,但在官员文人之间颇有声望的林恩誉。
景宏顾及着林恩誉毕竟年轻,又下令让户部侍郎田禄协助林恩誉,让他在林恩誉需要的时候,给他帮助和支持。
除此之外,景宏还给了林恩誉随时面圣的特权。
论理,知州是五品的外放官员,不能上朝,也不能随时求见皇上,但是景宏特批,让林恩誉在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见他。
另外,景宏命齐言彻继续维护流民的秩序,防止流民有什么不规矩。
齐言彻和林恩誉一武一文,开始筹备建立京城。
安州建城事宜,如火如荼的开始进行起来了。
这日一早,齐言彻就从家中去了北门。
乔玉妙倒是没有去万卷书图书馆,而是待在家里。
绿罗走过来问道:“小姐,外头已经马车备好了,小姐还打算去图书馆吗?”
乔玉妙摇摇头:“你到外头叫车夫先休息着,我今日不去图书馆了。还有,绿罗,去请大夫过来。”
“小姐,你身子不舒服?”绿罗问道。
“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我葵水晚了好几日了。”乔玉妙说道。
绿罗大眼一亮:“小姐,您,您莫不是,莫不是有了身子?”
乔玉妙笑了笑说道:“我拿不准,说不定只是因为这两日累了,所往后延了。”
乔玉妙顿了一下:“不过我葵水一向准时,倒从来没有推迟过,现在都推迟好几日了,也很有可能是有了身子的。嗳,绿罗,不管如何,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
“我去找蔡神医。”绿罗说道。
“不用去找蔡神医,蔡神医平日里事情多,玉珩的病,别的大夫治不好,才请的蔡神医。我不过就是想找个大夫确认下自己是不是有了身子。这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用请蔡神医,”乔玉妙说道,“平日里,喊府里常用的金大夫就成了。”
“嗳,小姐,那我去唤金大夫。”绿罗说道。
“快去吧。”乔玉妙应道。
“嗳。”绿罗转身,打了璎珞帘子,就往外跑。
乔玉妙见绿罗走得急,连忙在她身后,喊了一声:“让车夫们先散了。”
只这一眨眼功夫,绿罗却早已不见了身影,乔玉妙轻笑摇摇头。
——
过了一会儿,绿罗就领着金大夫进了屋子。
金大夫在乔玉妙腕上一搭,大约过了小半刻钟,他收了手,拱手一礼说道:“恭喜夫人,是喜脉。”
“小姐,是喜脉。”绿罗说道。
乔玉妙心里也是欢喜:“谢谢,金大夫,绿罗送金大夫出去,给金大夫包个大红包。”
“谢谢夫人。”金大夫给乔玉妙拱了拱手。
绿罗把金大夫送了出去。
过了一小会儿,绿罗又回来了。
“绿罗,马夫,还没有散吧。”乔玉妙说道。
“还没散,我现在就让车夫散了。”绿罗说道。
“不用了,”乔玉妙说道,“我去一次北门,把这消息告诉国公爷。”
“小姐,你如今有了身子,该在府里安胎才是,怎么能舟车劳顿呢?”绿罗说道,“等国公爷夜里回来再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乔玉妙想了想说道:“我哪里就这么金贵了?再说京城里道路平坦,不会颠簸。如今,这安州才刚刚开始建,流民都还积聚在北门外,言彻应该也就在北门外,我们坐马车到北门,到时候,让车夫找人通传一声就是了。”
说着说着,乔玉妙突然嘴角一勾,眉梢一挑,桃花眼里露出调皮的任性:“我就是想早点让他知道。”
她性子沉着,遇事都要权衡再三,冷静沉着。
不过这会儿,她却不想再冷静了。
她第一次有了身子,有了他的骨肉,任性一回就任性一回。
“绿罗,走,咱们去北门。”
——
马车车轮滚滚而行,一路出了北城门。
马车在城门外一处僻静之地,停了下来。
再过去,就是流民聚集的地方,乔玉妙不敢托大,不敢贸然闯进流民聚集的地方,所以就在城门外不远处停了马车。
正巧一队兵卒巡逻到了这里,乔玉妙让车夫喊住这几个兵卒,让这几个兵卒到前面去通传,说是镇国公夫人来了,请镇国公抽空过来一次。
兵卒一听是镇国公夫人,便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去通传去了。
乔玉妙就和绿罗在马车等着。
过了一会儿,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穿过厚厚的马车车壁,传进了马车车厢。
怎么突然就这么吵了?乔玉妙心中疑惑,莫不是齐言彻来了?想想又觉得不对,就算是齐言彻来了,也不会那么吵的。
于是,乔玉妙就好奇的拉开了一半的车帘。
车帘一拉开,声音就没了阻隔,直接传了进来。
因为声音吵闹的声音实在太响,倒是让乔玉妙听得十分清楚。
“我家人多,自然应该多分一点,你家人少,凭什么分得那么多?”
“你家人虽然多,但都是妇孺,要了种子去,也没有用,你们能种的过来吗?我们家人虽然少,但个顶个的壮劳力,为什么就不能多分些?”
“这白菜种子和萝卜种子就这么多,该哪家分的多,哪家分的少,谁说的清楚?”
乔玉妙听了这吵闹的声音,心中便是了然。
前面,大约是在分种子,好让这些流民去山脚下开垦种地。但是种子的数量毕竟有些,大家都希望自己家能分得更多的种子,这才争执不休。
争执不断升温。
刚刚开始,只有一两家在争吵,因为这一两家的领头,参与争执的人越来越多。
“我家人多,需要吃的就多的,多分一点种子怎么了?”
“你们家这群贱妇,只知道吃,你们能种地吗?”
“我们能织布做衣裳,就不能吃口饭了?”
还有人说道:“我家还有两个小娃娃,要长身体,可千万不能断了口粮的,请官老爷们行行好,多分我们一些粮食。”
在闹哄哄的吵架声中,有一个男子吵的最是厉害,这人个子高,圆腰粗膀,脸颊上生着两块凸起的横肉,眼睛狭长,露出了几分凶相:“我家定是要多分粮食的。”
说完,他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矮个子,那矮个子立刻说道:“凭什么你家就要多分啊?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矮个的这么一说,立刻有人应和道:“凭什么多分,你长得胖,就能多分些种子吗?”
“就是,还讲不讲理?”
矮个的眼睛滴溜溜那儿一转,见情势已经差不多了,便大声说道:“也不知道官府怎么确定哪家分得种子多,哪家分得种子少?”
那高个说道:“可不要是谁跟官府的人关系人好,谁就可以一些粮食。我们可是粗人,都不懂怎么跟官府的人套近乎,要是这样,我们只能和西北风了。”
矮个子说道:“这官府怎么定谁家应该分的多些,谁家应该分的少些。”
高个子接着说道:“对,怎么确定谁家多,谁家少,可不能暗底里定?”
矮个子说道:“官府的人到底分?莫不是谁塞了银两,就给谁的吗?:
这一高一矮说了一会话,流民们也纷纷应和:“就是,官府打算怎么分?”
乔玉妙坐在车里,看到外头这样的情景,不禁蹙了蹙眉。
这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们这样扯开嗓门大喊,不像是两人间的争执,而是像是故意吵闹起来,让大家都听到似得,像是故意出来捣乱。
不管在什么时代,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流民受了灾,吃了一段时间的苦,都不想再受苦了,好不容易要建立安州,要分发种子,让他们种粮食,他们都唯恐自己分少了。
经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挑了头,流民便也纷纷的应和起来。
刚开始,只是互相之间争吵,谁该多得,谁该少得。
到后来,这矛头就这指向了官府,在这一高一矮两人的带领下,众人都将矛头指向了官府,质问官府怎么保证公平的分种子。
争执还在继续,乔玉妙忽然看到一个绯红色颀长的身影,正是她已几月未见的林恩誉。
在乔玉妙印象中,林恩誉很少穿艳的颜色,这一身绯红是应该是官府,官服的胸口,一只展翅而飞的仙鹤。
在绯红官袍的映衬下,气质淡然的林恩誉,更加俊逸,也显出上位者的威严。
林恩誉站到一侧的高台上,众多流民,看到一身官服的林恩誉,上了台,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林恩誉单手负在身后,声音温和,却也让人信服:“诸位乡亲,本官是安州信任的知州,这次分种子,由本官亲自监管,定会保证分种子,公正合理,不偏不倚。”林恩誉说道。
流民们面面相觑,这知州大人亲自出来说话,应当是没错的了。知州大人说不偏不倚,就应该是不偏不倚的,只是
这些流民心底还是存着一丝儿怀疑这信任知州说的话可靠吗,是不是骗他们的
可是这一丝儿怀疑,这些流民却不敢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表达出来。
流民们互相看看,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这时,那高个流民又道:“知州老爷,咱们流民这么多,种子就这么点,您倒是说说这种子该怎么分”
这高个的一说,原本不敢说话的,不知道怎么说话的,都纷纷应和起来:
“是啊,这种子该怎么分”
“也不知道知州老爷打算怎么分种子”
高个的眼角上扬,透出几分得意来。
矮个的眯眯眼,又忽然一睁,朗声喊到:“知州老爷,您是咱们安州的父母官啊,您倒是给我们说说,这种子,您准备怎么分咱们都是流民,都指望着这些种子过活呢,您说出个具体章程,一二三四来,我们才能信啊,要不然,您说的公正合理,不偏不倚,我们这些苦哈哈的流民,不敢信啊。”
矮个说的这些话,口气已经有些不客气了。
台上站着的那可是官老爷,流民们都不敢说话了,冲撞了官老爷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只是这矮个的,说的话,也没错,这些流民便静静地看着台上身着官服的林恩誉。
林恩誉淡淡的扫了一下那矮个的,又收回目光。
他温和说道:“诸位乡亲,这高抬之下设了十个点,一个时辰之后,同时发放种子。”
“我们家能拿多少种子?有争抢怎么办”矮个的又问道。
林恩誉说道:“请诸位乡亲,在这十个点前排好队,不可插队。每人二两种子,童叟无欺,不多不少,若是没有来排队的,就不发种子,只有实际到场排队的,才发种子。不得代领。”
林恩誉说到此处,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有特殊原因需要带代领的,必须到我这里申请,本官允了,才能代领,除了本官以外,任何人说都没有用。”
乔玉妙点点头,在物资匮乏的时期,按照人头按需分配,也不失为一种暂时性的好法子。
而且,林恩誉的举措也已经考虑的十分全面了
林恩誉顿了一下,说道:“若是哪家妇孺多,种不了那么多,可以请别人帮着种,若是出不起银子,以物交换也可以,替人制衣当厨娘也可以,只要双方愿意。”
台下流民们也开始说话:“这法子倒是好。”
“若真的这样做的话,倒是可以。”
“要是这样的话,倒也不错,谁来排队,就发给谁种子,童叟无欺,很公平啊。”
“是啊,我们家女人家多,到时候领了种子,找别人帮忙种种,到时候,我们给人几身制好的衣裳,人家应该愿意的吧。”
“走,走,咱们去排队吧,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始分种子了。”
流民们正要赶着要去排队,突然只听一声大喊:“慢着!”
喊话是还是那个高个,他眼里闪过一瞬阴鹜,朗声说道:“知州老爷说每人二两就每人二两了缺斤短两这种事,官府以前又没有做过,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足有二两”
那高个的继续说道:“呵呵,还有,为什么是每人二两,不是每人三两四两,朝廷发的种子,说不定啊,这安州的官,发种子的吏,都已经贪墨克扣了一层了。”
这高个的话一出,北门之外,顿时安静了下来,流民们都止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台上新任的年轻知州。
林恩誉早已不是初到京城时的青涩书生,莫说殿试的坎坷,就是为官之后,虽然为官的时间不长,但是经历的事情却不少。
早已沉稳有度,他看着那高个的流民,心中也是明了,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官府放种的事情,一定别有用心,另有目的。
他刚才说的话,已经是对朝廷的大不敬了,他可以命人把他捉起来。
若是真的把他捉起来,现在这事情是可以得到平息了,
然而
林恩誉看着台下黑压压一片,心中明白,他若是真的把那高个抓了起来,只怕在这些流民心中,就不会再信任他,不信任朝廷,甚至还会觉得他是因为被说中了,而恼羞成怒。
这人不能抓
不抓的话,现在该如何是好。
林恩誉暗自在心中找寻合适的办法,然而却一时想不到好主意。
他面色沉稳,心中却开始焦急。
而台下那高个子,眉梢又开始显出得意之色。
“恩誉,”就在此时,林恩誉突然听到一个婉转的女子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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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匆忙,回头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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