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忠’字,就像是一颗巨石,深深地压在了叶宸的脊背上。
“李元鸷盘踞蜀郡多年,就连先帝都不敢轻举妄动,可新帝对我们叶家却充满了信任,将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大哥……”叶骏轻笑了一声,语气中的情绪,却让人捉摸不透。
“说到底,叶家从不欠南宫皇族什么,只是忠君爱国这四个字,早已融入了叶家所有人的骨血之中,所以大哥才会不顾艰难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叶骏继续说道,“如今在大舅哥的帮助下,我们已经接连拿下了蜀郡三城,收服蜀郡,将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可如今新帝却又改了主意,想借用叶家这把好刀,再搓一搓安阳王的锐气……”
“不得不说,帝王心术,难以揣测啊!”叶骏抿了一口茶水,眸光深处的嘲讽,不言而喻。
“叶骏,你放心吧,不管将来你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不会袖手旁观……”南宫靖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的茶盏,轻轻地碰了碰他手中的那杯茶,“这一次,看在铃儿的份上,嗯?”
“嗯。”叶骏垂下了眼眸,不置可否。
若不是为了铃儿,他怎么可能会默默地接受这一切?
新丰帝不也是仗着这一点,才这般有恃无恐吗?
“明儿一早,这兰丘书院的案子也该结了吧?”南宫靖知晓他心情不好,连忙转了话题。
“不会。”叶骏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为何这么笃定?”南宫靖好奇的挑起了一侧眉梢。
“因为安阳王,还不曾离开。”叶骏又给他添了一杯茶,随后又将自己的杯中茶续满,“安阳王天生不足,体弱多病,虽然妻妾成群,可在楚州城,却没有一儿半女。大舅哥觉得,那邱丁氏为何要带着丁凯来到这偏僻的淮山县,隐姓埋名呢?”
“这?”南宫靖认真的想了想,旋即摇头。
“因为安阳王子嗣艰难,当初他刚刚出生的时候,钦天监就给安阳王批过命,虽是锦绣荣华富贵一生,却注定命中无子,若是强求,必然会遭到反噬。”
“我大元朝虽然疆土辽阔,可大多都是贫瘠之地,唯有长安,江南,以及楚州三地,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当年太上皇南宫华心疼四皇子南宫杰体弱多病,特意将楚州赐给他为封地,当时先帝也就是隆庆帝虽然心中忌惮,可面上终究做出了一副大度的模样。”
“正是因为隆庆帝心中清楚,安王南宫华此生注定无子,所以才不会将其当成威胁……”
“邱丁氏曾是南宫杰的宠妾,机缘巧合之下诞下了丁凯。可她们为何不愿意留在楚州享受锦绣荣华呢?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一旦安阳王有子嗣的消息传出去……”
太上皇南宫华至今还在折腾,若是他再亮出一道圣旨,指出当年隆庆帝之所以会登基为帝,是篡改了圣旨,他真正属意的人是安阳王,那么新丰帝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纲,必然再生动荡。
二来么,安阳王命中注定无子,如今却冒出了一个孩子,必是他用了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法子,比如拿生辰八字大吉之人的心头血,给丁凯续命。
逆天而为,将来必然会遭到反噬。
听完了叶骏的一番分析,南宫靖有些烦恼不安的揉了揉眉心。
“原以为铃儿及笄之后,咱们也能快速的解决蜀地的问题,然后回到长安办喜事,如今……”南宫靖的语气中都染上了几分怨气。
“天色已晚,大舅哥早些休息吧。”
有些话,点到为止。
叶骏心中也很了然,南宫靖自幼陪同新丰帝一起长大,他们之前的情分,很难撼动半分,他之所以点出这些,也并非是想要抹黑新帝在南宫靖心中的地位。
只是有些事情,总要分出个是非对错。
天边泛起一抹青色的鱼肚白,晨间的风微微吹拂着,唤醒了正在沉睡的橘红色石榴花。
花枝招展时,圆润的露珠在花瓣上调皮的打了个滚儿,可爱极了。
铃儿眯着眼睛,站在了窗前,举起双手,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吱呀——
房门被推开,冯春儿送来了刚刚做好的早膳。
“好香啊!”铃儿吸了吸鼻子,努力的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我知道了,鸡汤小馄饨?”
“果然啊,什么都瞒不过你的鼻子。”冯春儿将手上的红木托盘搁置在一旁的案几上,然后转身走到了她的面前,笑容温柔的问道,“可洗漱了?”
“当然~”铃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迫不及待的坐在了圆桌附近,舀起了一勺鸡汤小馄饨,吸溜了一口,愉悦的勾起了唇畔,“真香啊!”
“用柴火炖了一个多时辰的鸡汤,当然香啊。”冯春儿浅浅一笑,“听你大哥说,淮山县这边的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吧?”
“嗯,应该是的。”铃儿迅速的解决了那一大碗鸡汤馄饨,然后看向自家大嫂,轻声问道,“大嫂,你是不是想家了?”
冯春儿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想呢?也不知道子瑜和子晴过得好不好,还有叔父……虽说长安样样都不缺,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的。”
铃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毕竟他们离开长安已经超过一年了啊。
“其实,我和你大哥已经商量过了,我想过几日就启程回长安。“冯春儿看着她的眼睛,笑容温柔的说道。
“回长安?”不得不说,听到这个消息的铃儿,倍感意外。
“嗯,其实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你们的忙,甚至有时候还会拖累你们……”
“大嫂,您别这么说自己,我不爱听!”铃儿忽然绷着脸,气呼呼的说道。
“傻丫头,我不是妄自菲薄,我是在实话实说啊。”冯春儿轻笑了一声,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之前在老鳖山,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和你二嫂肯定就……说实话,当初离开长安时,我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以为只要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齐心协力,不管会出现什么困难,什么问题,我们都能迎刃而解,可现在我发现,事情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