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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拒绝(1 / 1)

    这一段时间他在未央宫看到的摇光,大半时候都是像现在这样苍白着一张小脸,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就是醒着的时候,她有一半的时间也是毫无生气的呆坐,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股活力和灵气。

    以前的摇光,哪怕因为总是不能怀孕而发脾气,那股脾气里面却也是透着一股生气的。

    所以无论那时摇光的脾气有多坏,他都甘之若殆,总觉得只要他们相携相扶的坚持下去,就一定会迎来转机。

    可是如今,摇光身上的这股活力,连带着那份灵气都已经消失殆尽。她就像一个丧失了生机的木偶,呆呆地没有一丝生气。

    这样的摇光让他感到恐慌不已,他很怕自己会永远失去她,最终连这个驱壳也留不住。

    所以相比较起来,如今他倒还更愿意看到另一种状态的摇光,就是如同十年前一样,浑身散发着戾气和狠厉的摇光。这个模样虽然可怕,但至少还有一股活人的气息,不是吗?

    由此宣帝就把怒火牵连到了吕氏家族的头上。

    想想他的摇光,原本快快乐乐地在他的荫庇下活着,这给他带来了此生想也没想过的甜蜜和满足。

    尽管两人中间还横亘了无子的这个隐患,但总算对此还事有一丝念想未灭的,就算一直生不出孩子,只要有这一丝盼望,他们也还能继续这样过下去,三年五载的,总能维持在一个可掌控的局面里。

    可是这一切却被吕家和他们家培养出来的那个毒妇完全打碎了!

    真是太可恶了!

    原本因着与摇光相爱而在他心中已经平息了多年的怒火,今日因着这个事情再次地燃烧了起来。

    多年以来,他的心中就有这样一股邪火。常常烧得他夜不能寐,坐不能安,似乎总要找点别人的不痛快来,才能稍稍舒缓一点,给自己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

    因此在这股心火的滋扰下,他性情变得喜怒无常,做事也故意不守常规。让臣下们很是受了一些无妄之灾。而看着这样人敬畏又怨恨地目光。他反而觉得畅快舒心。

    直到摇光突然进入到他的生命中,用她的温柔贴心以及那独有的定爽朗的气息抚平了他心中经年留下的创伤。

    这份爱情带来的甜蜜如同春雨一般滋润了他的心田,把那股邪火给消散了。以至于三年来。他整个人都平和了许多,做事时偶尔也愿意遵守一些约定俗成的常矩,不再让臣下觉得他诡异难测。而对不小心惹到他的人,他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穷追猛打。甚至有时还会好心情地原谅一二。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反而惯坏了这批阴险小人。让他们以为自己变得软弱可欺了,所以就把手也伸到他的后宫来了。居然还想把他最在意的人也给毁掉。

    真士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他决定要给他们点好看瞧瞧。

    要找个名头打击吕氏家族,其实并不难。

    这样的世家大族,几百年下来。族人盘根错节,良莠不齐,自然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阴私之事。宣帝为了掌控世家的命脉。对这些人的底子曾经进行过周密的调查。

    他只需把记录了吕氏家族密事的书卷拿出来,稍稍一查找。心中便已经有了一个周密的计划。按照这个计划实施下来,吕氏家族不要说继续有子弟在朝为官了,就是整个家族最终都会不复存在的。

    只是实施这个计划,他却需要有人出来帮他开一个好头不可。

    于是想了想,他便对一旁的肖公公道:“去宣御史大夫。”

    很快大先知便来了御书房觐见。

    宣帝看着他那张与李婉娘有几分相似的脸,不知为何,居然就觉得有点亲切。或许是感念李婉娘上次的提议及时保住了摇光的命吧。

    他突然就不想旁敲侧击的说话了,于是便把前朝后宫的这一堆事儿和他对付吕家的计划都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了。

    其实他的计划也很简单,最初是需要李大先知作为御史台首官,带领御史在朝堂上上书弹劾吕家家主,如今的吏部尚书吕宽和。

    而这弹劾的内容不仅仅是关于吕氏女在后宫残害嫡支皇嗣血脉,吕家负有连带之罪一事,同时还要包括几件吕家旧年的大**,这些阴私之事,虽然无凭无据,但却是有影有形,一旦被御史揭开来,就必然会引起极大的风暴。御史有风闻言事的权利,所以是可以无据而告官的。

    宣帝这一招是想先打他家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一出手,声势一定要弄得大一点,猛一点。所以宣帝特意选了吕氏家族旧年做下的一些个牵连了别的姻亲家族的丑事来揭发,为的就是要把一盆水尽量搅浑,才能浑水摸鱼。

    然后宣帝就可以借机下令三司会审这个案子,把吕家几个重要的人物的职先停了,让吕家的权先被消,再把吕家的产业借调查的名义封了,让他们的财也失了,然后再关上门打狗,用利益诱之,以此挑拨吕氏家族的几个房头之间互相攀咬,直到全族全面颓败为止。

    而李大先知在其中要起得,就是一个开头的作用,这件事的头开好了,后面的事情就相当好实施了。

    李大先知静静地听完了宣帝的全盘讲述,他只在最初宣帝提到摇光被害的事情时,脸上露出了略为震动的神色,之后神色就恢复了平静,一直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宣帝的全套报复计划。

    待得宣帝说完所有的内容,等着他表态的时候,他才用清冷的声音躬身答道:“回禀皇上,吕氏女霍乱宫闱,其罪当诛,吕家负有教养不及的连带职责,是应该小惩大诫。但如果因此而罪及吕氏全族,却有失公允,况且仅因后宫内院的争斗而牵连朝堂政事,左右一族的兴衰,这实在是有失为君者的风度,还望皇上三思。”

    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和说辞就如同往宣帝心头那股燃得正旺的心火上浇了一盆凉水一般,宣帝顿时就觉得十分扫兴。

    理智上他自然知道大先知此时所言才是正理。是一个成熟睿智的上位者应该做出的选择。

    可是他凭什么要为了做一个成熟睿智的上位者。而让那些伤害自己心爱之人,觊觎自己手中权势的那些混蛋得以逍遥法外呢?

    他都做了皇帝了,难道还不能痛快地有仇报仇吗?如今军政大权大都已被他握在了手中。就是王谢崔朱四大家族他都不受掣肘,凭什么还要对区区一个二流世家虚与委蛇?如果他连对这样一个家族的打击报复都做不畅快,那他这个皇帝做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他十分郁闷地看着大先知,从鼻孔里挤出了一声闷哼:“李大人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打算按照朕的意思来执行了?”

    如果换了其他的大臣,哪怕是左右相公。在他这有名的冷气压下都会开始战兢起来,从而说些软和的话来缓解气氛的。每当这样的时候,他就会乘势再逼上一逼,反正都不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大事。一般严肃如左相谢公,也都会满足他的一些私人意愿的,这位御史大夫只怕迫于形势也不得不接招了。

    可李大先知是什么人呢?除了他信仰的天神之外。没有真心的畏惧过什么,所以他根本不逊于宣帝的冷气场。依然木着一张脸,一板一眼地回答:“回皇上,御史身负监察百官,直言上谏的重则,而臣忝居众御史之首,更要做出典范来,怎么能反而带着属下一起行夸大其词,闻风而奏的事呢?皇上之前说到的吕氏家族的那许多阴司之事,不但过去时日甚久且没有证据,如今能够确证的,只有吕氏女暗害皇后一事。如果仅以此事,或许能够连罪吕氏嫡支中的这一房头,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连罪全族。臣要上谏,也只会谏此一个罪名而已,别的臣是不会做的。”

    宣帝闻听此言,差点气得倒仰。

    这个李先明,平时看着也还机灵,做一地的亲民官时也不是没有一些权衡手段的人,怎么做了御史大夫,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加古板了呢。

    自己此次不过是要用一下他的身份写封谏书抛砖引玉罢了。他不写也就算了,还把自己反而教训一顿,大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真是可恶!

    他就忍不住跳起来骂道:“朕看你的夫人和姐姐平日颇得皇后的亲睐才能在京中贵族圈里很快站稳脚跟,就以为你起码看在皇后的这份恩情上,也应该帮她出着一口恶气,怎么你却如此迂腐,不觉得自己太过凉薄了吗?”

    李大先知面上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态度恭敬地行了个礼答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的恩情,臣铭感于心。所以为朝廷事,更加不敢怠慢。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臣身为御史大夫,乃皇上的耳目,公正、诚实、严谨是最基本的操守。试想如果臣不能谨守此操守,则皇上的耳目将浑浊,皇上耳目浑浊了,又从哪里再能听到民生实情?如此,百官岂不是就可以任意欺瞒愚弄您了吗?所以皇上今日要求的事,别人可以去做,下官却不行,这样的例子决不能开,否则御史台将沦为党派倾轧攻讦的工具,再无清净,还请皇上慎之。”

    宣帝虽然一腔的怒火都已经被他这刻板的拒绝之辞推到了顶尖,但残存的一丝清明还是让他明白李大先知的话是有道理的。

    所以他只是瞪红了双眼,看着地下巍然不动的李大先知的身影,把个拳头在书案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几次之后,终于憋下了一口气,狠狠地吐了一句:“你可真是不识好歹,滚!”

    李大先知便麻溜爽快地行礼退下了。

    宣帝望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呆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猛地一捶书案——“哗啦!”满桌的奏章纷纷洒落地上。一屋子服侍的人都吓得跪伏在地,嘴里一叠声地叫着:“皇上息怒,皇上饶命”

    宣帝就是再气。却也不可能因为大先知不听他的指令去为他报复社会而给他定罪,到底他还不是一个真正的昏君。

    甚至如果换一个立场,他还会十分庆幸自己的手下里有像李大先知这样的人来做御史大夫。

    换一件事情,也许他还会因为李大先知这样威武不屈的坚持职业操守反而奖赏重用他。

    可是现在,此时,此事,他却被李大先知的这份操守气得跳脚。他的心中如同猫抓一样烦躁。只觉得那股邪火泄不出来。他这个皇帝做起来也没了意思。

    尤其是回到后宫,看见摇光那副没有生机的模样,他就更加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十分希望摇光能够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哪怕永远都生不出孩子来,但就像从前那样开开心心地陪伴在他身边,他也觉得此生足够了。至于后嗣一事,他现在也不想再去想那么多。

    眼前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哪里还管得了以后?

    所以他便越发坚定了要灭吕氏全族以泄心头只恨的决心。

    他一心认为摇光目前之所以这样,也是跟他一样心火难泄。吕碧娘就一个人。又娇弱,随便怎么施两下刑罚,就死的不能再死了,所以灭吕氏的全族。让这些族人在内部的攻讦当中一个个死去,这样畅快的复仇过程一定就能让摇光觉得解恨了。

    她解了恨,心中的郁结发泄了出来。说不定就会好了。等她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他们就又可以重新过上相知相伴的甜蜜生活了。

    只是李大先知不愿意帮他出头来揭开这让吕氏内乱的那道口子。他又该找谁来开这个头呢?

    在苦苦思索中,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御史台的帖子是他每日最先会看的奏折,为了就是扩充言路,让自己的思路不至于闭塞。只是平日里他从不太留意那些写这些帖子的小御史们的名字。

    只是被李大先知拒绝之后,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计划要执行,还是要找一个御史来打响头一炮才行。所以那之后,他就开始留意起每日给他上递各种消息的小御史们的名字来。

    御史的选拔都是经过了他的特批的,所以他看着名字对这些人都还有些印象,对比着自己的印象,他却失望的发现,这些个御史与他们的官长一样,都是些个一本正经的家伙。

    他却忘了,因为看着御史的职司,所以当年选拔这些御史,他却是煞费了许多的苦心,精心挑选的这一批忠义正直之事,如今他要做坏事了,却嫌弃别人不够坏来了。

    然后当他看到胡悦这个名字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了一丝欣喜。

    这是去年新录的新科状元,也是他当政之后钦点的第三个状元郎。

    此人生得仪表堂堂,但却有一双过于灵活的眼睛,所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就认为此人是个心思异常活络的人。所以出于一些不能明说的考量,他特别下旨让此人在六省观政结束后入御史台就职。原本只是想让他借御史台做一个跳板,过后另有职司给他,谁知却在此时给了他一个惊喜。

    新科取士是他登基后选拔亲信人才的一个重要渠道。作为一个没有任何政治背景就登上皇位的皇帝,最艰难的就是手下没有亲近的自己人可用。

    尽管朝中有像李大先知和左相谢公这样有能力又称职的肱骨之臣,但就是因为这些人太称职了,所以不会为了阿谀奉承他而去做一些与自己职司不符的事情,更不用说帮他这个皇帝做些见不得光的阴私事了。

    所以自己当初就不该想到找李大先知来帮忙办这个事的!

    宣帝此刻才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办什么事,用什么人,这是他作为上位者应该有的眼光。是自己先看错了事,再用错了人,人家拒绝,那也就怪不得了,不是吗?

    这样想着,他对那日李大先知拒绝他的不满也平息了许多,转而开始思考起要如何用这个胡状元来替他办妥此事的策略来。

    李先明这个人,宣帝虽然恼他态度刚硬,不给自己面子,却从心底信任他是一个君子。所以找他谈此事时没有想过要隐瞒什么,直接就和盘托出了。反正他很确信,李先知就是不答应帮忙,也不会把此事传扬出去的。

    但是胡悦此人就不一定了。看他的眼神和这一年来在官场上的钻营之道,他便知道这是个小人。

    自己这件事,还真是只能用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来办。但这种小人可用却不可信,所以怎么用就成了一个关键,得小心不要在用的同时,把自己的把柄落在了对方的手上。

    宣帝开始一心一意筹划着他的报复大计。而李大先知这边却是在从宣帝口中得知了摇光的事情后就回家嘱咐了夫人南氏一番,让她递了帖子,请求觐见皇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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