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集这个小镇真的很小。
说是个镇子,其实就是眼前的这一条两旁有着稀稀落落几家商铺的一条不长的街道,不一会儿工夫就走完了。
穿过街道,面前就是那蜿蜒曲折的上山的山道。
田大妈精神头蛮好,一路上嘴里不停的对青年公子在讲述着这燕子山从前的传说,那神秘的雷震子洞,还有关于汉光武帝刘秀的那些神奇的故事。
大约是这里平时极少有外人来访,今天忽然间就来了这么些个陌生人,田大妈觉得新奇,所以才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
不过田大妈毕竟是年岁大了,又是步行,渐渐的她越走越慢,逐渐掉到了队伍的最后,不过他的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只是听起来似乎有些在喘粗气了。
青年公子笑了笑,也并不催促她。一个上了岁数的年老妇人,又是步行,自然是快不起来的。
可是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可想,田大妈又不会骑马。要让青年公子他们也下马步行,他却有些不愿意,并不是他懒,主要是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人和要办的事都非常重要,他不愿意在行路上面白白的浪费体力。
倒不如就任由着田大妈慢慢的跟在队伍的后面吧!反正眼前就只有这一条上山的山道,也不怕会走错了路。
他对于田大妈口中讲述的那些个传说,故事什么的,根本就毫无兴趣,他抬头看了看山道两旁茂密幽深的树林,低下了头,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想得入了神。
他身后的另外四人也同样都沉着一张脸,低着头,各怀心事的样子,任凭这田大妈一个人跟在队伍后面越掉越远,嘴里还在唠叨个没完。
一行人就这样沿着山路缓缓前行。
脚下的山路穿过的两旁的树林,忽然变得宽敞了许多,在大家眼前,出现了一道山谷。
两旁都是刀刃切割一般的直立的山崖峭壁,中间一条可供两骑并行而过的山路人长满了秋季枯黄的杂草,看起来平时这里应该是人迹罕至。
青年公子一提马缰绳,纵马进入了山谷。山谷中空旷寂静,只有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显得格外的静谧。
青年公子正要提马继续向前,忽然面色一变,因为他忽然想起,为什么现在没有听到田大妈那唠唠叨叨的声音了?
他猛然回头,对身后的四骑问道:“刚才的那位田大娘呢?”
大家都是一愣神,左右环顾,却完全不见田大妈的踪迹。
面面相觑之下,大家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很久没有听见田大妈那嗡嗡的如同苍蝇一般的唠叨声了。
刀疤脸的那汉子想了想说道:“或许她一个老太婆,走得累了在后面坐着歇息呢!一个两条腿的老人毕竟跑不过这四条腿的吗,也很正常。”
青年公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留着八字须的文士叹了口气说道:“但愿果真如此。”
他忽然抬头深深的嗅了嗅四周,面色突然大变,紧接着就纵身跳下马来。
大家疑惑不解的看着他蹲下身子,拨开了道路上茂密的枯黄杂草,伸手在地上摸了摸,手再按起来的时候,却见满手的油光光的泥泞。
他把手凑到了鼻子前面闻了闻,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失声道:“是火油!”
其余的人脸色也全都变了,他们这时候也隐约闻见了四周都充斥着火油的那种难闻的气味。
地上的火油和满地的茂密的枯草,一旦见着一点火星,后果不堪设想。
青年公子的脸色大变,大叫道
:“快,快冲出谷口去,都退出去!”
可惜,已经晚了。
从他们进来的山谷谷口的位置忽然冒起了一股黑烟,紧接着红红的火苗蹿了出来,眨眼之间,整个山谷里全是炙热的火焰,黑色的浓烟。
山谷里马匹的嘶鸣声,人的惊叫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响作了一片,随着那呼啸的风声,传出去好远。
不远处,田大妈站在山谷之外,望着山谷里熊熊腾起的火焰与浓烟,摇了摇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转过身沿着来路往回走去。
当田大妈回到燕子集街上的时候,在她的针线摊子前面,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都在等着她回来。
这些人田大妈全都认识,全部都是在燕子集二十年来的老街坊,老熟人了。
有开饭铺的张老二,开面摊的王麻子两口子,有卖猪肉的许胖子,挑着担子在镇上卖散酒的邓伯,等等等等。
而站在他们最前面的一个黝黑壮实的中年汉子,就是之前田大妈口中的那位住在山里的猎户,田老五。
田大妈加快了脚步,径直走到了田老五的面前,施了一礼:“舵主。”
舵主?难道这燕子集上的这些人,还是一个什么组织不成?
田老五点点头,沉声问道:“你让张老二把我们大家都叫到这里来集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适才出发之前,田大妈去嘱咐张老二的不止是帮忙看下摊子,还暗中让他去通知别人。
田大妈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看来我们在这里是住不下去了。”
田老五眉头一皱,问道:“怎么,难道是对头找上门来了?”
田大妈点点头说道:“刚才快黄昏的时候,镇子里来了五个陌生人,骑着高头大马,衣着华丽,看样子是江南一带的人氏。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开口就向老身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住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中年妇人。”
田老五听得眉头紧锁:“疯疯癫癫的中年妇人?你是怎么回答的?”
田大妈躬身说道:“那公子哥还提到这中年妇人应该有一个儿子外出未归,老身一听便料定他们必然是冲着小姐而来的。”
“所以老身斗胆说那疯疯癫癫的夫人正是舵主你的媳妇,你们就住在镇子后面的山里,接着老身让张老二赶紧通知大家都来集合,自己就把那五个人引去了后山山谷。”
田老五的眉毛一扬:“后山山谷,你把他们引去了烈火阵?”
田大妈说道:“正是。老身见他们远道而来,必定是冲着小姐而来的,为了保证小姐的安全,因此不得不把他们引入了烈火阵中。”
田老五想了想,点头道:“你做得没错,现在这里的所有人,全部都受过雷爷的活命之恩,我们的命都是雷爷给的,现在雷爷已经不在了,无论如何我们也要不辜负雷爷的嘱托,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要保护小姐的安全。”
他低下头沉吟了一下,叹息了一声说道:“二十年前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当初设立这个烈火阵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仇家追来,原以为风平浪静的过了这二十年,这烈火阵是再也用不上了,没想到这些仇家还是不肯放过小姐。”
他忽而抬头向田大妈问道:“这五个人有没有说过他们的来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寻**?”
田大妈摇了摇头,说道:“他们的话很少,口风很紧,一路上不论老身怎么套话,他们都是闭口不言,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的来路。”
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从他们的衣着打扮来看,他们一定是来自
江南一带,料想他们如果不是大雷门的人,就一定是江南明家的人,不论是哪一边,都不是好对付的。”
田老五点点头表示赞同,说道:“看来对头已经找到这里来了,这里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我们今晚就各自回家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护送小姐离开。”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田老五想了一下,又对田大妈问道:“如果这五个人果真是大雷门或者江南明家派来的,必然是极为厉害,极难对付的人物,你确定他们都已经葬身在烈火阵中了?”
田大妈微微一笑,说道:“舵主请放心,老身是守在山谷之外看着他们五人进入山谷,然后亲眼看见山谷之中火起,这才离开的。”
她转身往后山山谷的方向一指,说道:“不信你看,那山谷中的黑烟到这里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呢!”
谁知她这转身一指,伸出的手竟然再也缩不回来,因为她赫然看见,在她口中那本应已经丧命在后山山谷的烈火阵中的那五个人,此刻正一字排开,沿着她身后的道路向她大步走过来!
可是她适才明明亲眼看见山谷中烈火熊熊,浓烟滚滚的啊,他们怎么可能逃出生天的?
莫非他们是鬼魂不成?
田大妈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定睛仔细看去。
只见眼前这五个人一个个都灰头土脸,面孔熏得漆黑,须发焦黄,衣衫破烂,尤其是领头的那个青年公子,一身一尘不染的皆白长袍,此刻被火苗烧得千疮百孔,还冒着焦烟。
五个人全都用一种愤怒而仇恨的眼神直盯着田大妈,看得她心里一阵阵发毛。
五个人走到田大妈身前停下,那青年公子嘿嘿一阵冷笑,说道:“多谢大娘了,你带的这条路确实不错,几乎就要把我们带进了阎王殿里了。”
田大妈有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想不通,这五个人是如何从那烈火阵中平安的逃生的?
一旁的田老五镇定自若的走上前几步,施了一礼,说道:“几位果然好身手,想不到在这烈火阵中居然还可以全身而退。”
“烈火阵?”青年公子身旁的那个留着八字须的文士眉头一动,“这就是当年大雷门火神雷惧名扬天下的烈火阵?”
青年公子冷笑道:“火神雷惧的烈火阵果然厉害,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发现这位大娘没了影踪,起了疑心,只要再深入山谷一点,我们五人必定此刻同那五匹骏马一样被烧成焦炭了。”
他冲着田大妈阴恻恻的一笑,说道:“大娘的带路之恩,我们一定要好好报答报答你的。”
他的话里充满杀机,听得田大妈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田老五沉声问道:“能够如烈火阵却全身而退,你们是大雷门雷家的人?”
那八字须的文士哂笑了一声道:“看来你们躲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消息闭塞,不太灵光啊!大雷门早在一年多以前在京城,他们的总堂主雷破天诈死而逃,大雷门已经倒台了,雷家如今也已经四分五裂,我们又怎么会是雷家派来的?”
田老五他们全都是脸色一变,他们在这里隐居二十年,极少与外人打交道,这些消息他们确实是不知道。
想不到江湖上风云变幻,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能够让雷破天诈死逃遁,那对手应该是怎样可怕的人物?
田老五脸色一沉,问道:“不是雷家的人,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公子脸上忽然露出了微笑:“我们都是江南明家的人,在下明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