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向涔阳,澄澄写月光。.x23us
镜圆珠溜彻,弦满箭波长。
沉钩摇兔影,浮桂动丹芳。
延照相思夕,千里共沾裳。
这时唐朝诗人卢照邻所写的《江中望月》,写的是诗人在江中船上望月,思乡心切,归心似箭的感觉。
此刻船行在扬子江中,天上一弯钩月,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江面,透过草席搭成的简陋船篷的窗口,也洒在了空大师的身上。
可是了空大师此刻却没有心情去观赏这月光江景,他此刻也是归心似箭。
叶枫给他找的这条船有些破旧,是条很不起眼的小船。船夫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叶枫多赏了他一点银子,他乐得脸上开了花,驾船的时候也特别卖力。
胸口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让了空想起了赴京途中遇见的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多么可怕的武功,仅凭一根竹枝就伤了自己,他真的是东海渔?
想起这个人,了空不自觉的摸了摸怀里藏着的那个锦盒,无论如何,这个锦盒一定要安全地亲手交到了改师兄手中,对于师兄,对于少林,对于天下,这个锦盒中的东西都太重要了。
因此,他吩咐船家连夜赶路,这样,明早时分他们就将进入汉阳的水界了,从那里再登陆路取道回少林。
可是现在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了。
时至深夜,其他的船只都已经靠岸歇息了,江面上空空荡荡的,唯有他们这一只小船还在艰难的顶风迎浪,逆流而上,这让本来毫不起眼的这艘船变得格外显眼。
了空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让他无心睡眠,坐立难安。
他扫视了一下船篷内,在角落里蜷缩躺着一个老人,初夏时节还盖着一床棉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看见他花白的头发露在外面。
船家说这是他的老父亲,生了病,正好顺道送去汉阳亲戚家养病。从他上船起,这个老人就没有起过身,只是偶尔翻一下身子,看上去确实病得不轻。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染重病,还要这样跋涉奔波,而且行船途中这个船家竟然没有进来给自己的病中的父亲嘘寒问暖一下,或者喂上一口水,全程都是不管不顾,看起来,这父子俩的关系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了空正想到这里,船身忽然颠簸了一下。
本来船正在逆流而上,迎着水浪,有些颠簸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了空的脸色却突然间变了!
因为他听到了刚才颠簸的时候,隐约传来了船家一声细微的闷哼声,接着,他感觉船身好像变轻了一些。
他霍然起身,一个箭步蹿出了船篷,站在甲板上四处一看,哪里还有船家的身影?
再仔细一看,船舷旁的江面上咕噜咕噜冒起来几个大水泡,月光下似乎还夹杂着殷红的血水。
了空心中一沉,全神贯注地防备着,可是四周除了哗哗流动的江水,再没有半点动静。
这时候小船没有了人控制,在江心被水流冲得滴溜溜地打转,眼看就要顺着江流被往下游冲去了。
了空冲过去一把抓住了船舵,可是他丝毫不会驶船,摆弄了几下船舵毫无反应,小船依旧在顺着水流打转。
了空心中焦急,船只如果被顺着激流冲往下游去,这江水之中暗礁众多,无人驾驶的船一旦撞上去,必定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他抬眼望了一下两旁的江岸,都在数丈之遥,要凭借自己的轻功恐怕很难能够跃上岸去。可是事到如今,唯有勉力一试
,至少跃得离江岸近些再作打算。
一转念他想起了船篷之内那位病重的老人,要是自己一跃走了,那老人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他心中暗念一声阿弥陀佛,转头一猫腰又钻进了船篷之内,想要带着老人一块儿走。
一进去了空忽然愣住了,因为他抬头就看见船篷里站着一条好大的鱼!
莫非是这江中的大鱼成精了不成?
再仔细一看,不对,这分明是一个全身套在一件鱼皮制成的黑色连体衣服里的人!
这种衣服他听说过,在沿海一带有人制作这种衣服,叫做水靠,用海蛟和大鲨的鱼皮制作而成,穿上的渔民在水下游得更快,潜得更久。
不过他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如今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穿的就是这种水靠了。
这个穿着水靠的人全身都包裹在鱼皮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看见了空钻了进来,对着他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了空看见他正站在那个船家的老父亲身前,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定然是意欲加害老人。
他大喝了一声,一个箭步上去,当胸就是一拳打了过去。
他的这一拳看起来朴实无华,其实却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罗汉伏虎拳”。了空在这一套至刚至猛的拳法上浸淫了几十年,威力自然不同凡响。
那穿着水靠的汉子起先看他这一拳,并没有放在眼里,等到拳头近身了才算好距离退了一步,料想他必然打不中了。
谁知道了空的手臂忽然咯的一声,竟然长了半寸,堪堪打中了那汉子的胸口。
那汉子一侧身,面色大变。
了空的脸色也变了,这一拳上去,他只感觉好像这汉子的身上如同鱼一般滑不留手,完全没法施展劲道,被他一侧身,这一拳的力量全部被卸开了去。
饶是如此,那汉子也闷哼了一声,看来是被了空这一拳的拳劲震伤了。
他脸色变了,眼中发出凶狠的光芒,一挥手中的匕首,扑上来就和了空斗在一处。
几个回合下来,了空心中暗暗吃惊,这个汉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他的身法和招式很眼熟,根本不像是中原这边的武功路数,让了空想起了那个曾经伤了自己的带着青铜面具的人,东海渔!
了空越打越是心惊,渐渐的落了下风,竟然被那汉子一把匕首牢牢地压制住了。
那汉子桀桀一笑,手上一紧,匕首直奔了空大师的胸膛而来,端端正正地刺在胸口上。
只听“当啷”一声,锋利的匕首忽然断为了两截,落在地上。
那汉子捂着被震麻了的手腕,吃惊地看着了空大师:“护体神功?”
像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护体硬气功其实在江湖上并不少见,但是这一类武功极为难练,又以童子功效果为最好,所以如今练的人不多。
再说,这些所谓的硬气功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还是没什么用的,以这汉子的武功,能挡住他这一刀还能震断匕首的,恐怕只有少林的七十二绝技中的护体神功,金刚不坏神功了!
这金刚不坏神功在武林中被吹嘘得神乎其神,可是从来没人见到过,如今眼前这高大魁梧的和尚居然身怀这样的绝技,那汉子禁不住心中已有了怯意。
一有怯意,他立刻就退走。
反正到了水中,这船上的和尚就算本事再大,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任他摆布了。
那汉子想到这里,身形一起,就向船
篷之外蹿去,眼见他就要纵身跃入水中。
了空心中一急,如果让他进了水里,以此人的武功和水性,自己就更加不是对手了。可是此时想要出手拦截依然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遁入水中了。
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感到从自己身旁,有一道炙热的感觉一闪而过,一道剑光一闪即逝,那即将跃入水中的汉子发出了一声恐惧的惨叫声,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了空分明看见,在落入水中的时候,他那黑色的身影突然四分五裂开来,断成了好几截,水面上洒下了一片血雨。
好快的剑!
好厉害的剑气!
了空惊讶万分地扭头看去,只见刚才还严严实实裹在棉被里的老头此刻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把用一块布匹包裹着的剑,含笑正望着他。
如此身手,他当然不可能是什么船家患了重病的父亲,了空惊讶地问道:“先生好剑法,敢问先生大名?”
老头微笑着:“泰山,姜慕白!”
掩日神剑姜慕白?
如果不是亲眼得见,了空实在难以相信世间竟然有如此霸道厉害的剑气,不但能后发先至,还能以虚化实,仅凭剑气就将人斩成几段。
他甚至觉得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幸好这样的人物不是自己的敌人!
可是这个姜慕白怎么会藏身在这船中,在关键时刻才出手的?
姜慕白似乎看出了了空的疑惑,笑了笑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到岸上再细谈。”
这姜慕白不但剑法厉害,轻功也让了空深感佩服,他们利用船上的木板投入江中,借木板的些微浮力便轻易的飞跃回了岸边。
到了岸边,姜慕白对了空说道:“老夫是受了叶公子所托,从你一上船就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才会给了船家一些银两,装扮成他染病的父亲,想不到这船家爱财如命,只要有钱连父亲都可以乱认。”
了空想起那个船家最终还是沉尸江中,纵然有了钱财也无福消受,心中不觉有些黯然。
他开口问道:“既是叶公子相托,先生又为何一定要隐藏行踪?”
姜慕白一指江中说道:“刚才袭击大师的,是东海渔的徒弟,叫做东海飞鱼,是顶尖的刺客。而且,一般人都不知道的是,他们有两个人!”
“老夫曾经和他们交过手,他们除了武功高强之外,也狡猾之极,老夫也险些着了他们的道儿。因此才会隐藏行踪,直到我确认他们只来了这一个人,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出手,才能一击成功。”
了空点了点头,确实,刚才如果不能一击成功,让他遁入水中的话,恐怕就很难对付了。
姜慕白看他明白了,接着说道:“如今两条飞鱼中其中一个已经死了,相信他们暂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我们还是赶快上路,尽早赶回少林要紧。”
了空点头称是。他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锦盒,心里到现在才安定了下来。
有了姜慕白这样的绝世高手保护,他现在对返回少林这一路是充满了信心。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姜慕白在后面看了看了空大师的背影,心中暗暗好笑。
人说和尚老实好骗,看起来果真如此,这个蠢蛋真的是头脑简单,什么也不问,居然就相信了他是受叶枫所托来保护他的。
他当然不是受叶枫所托的,因为叶枫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行踪。
那么,委托他来保护了空大师的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