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说的是:“姑娘是需要我这老婆子做些什么,还是需要我儿子做些什么,对吗?可能要让姑娘失望了,我老婆子的这条命,值不了什么的。”
说完,刘氏就是一阵咳嗽,咳得筋疲力竭。
云湘滢神情未动,等她咳嗽停歇之后,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的确是需要你儿子做点事情,确切的说,我只是想从他嘴里,听到几句真话而已。至于你的命,或许在旁人眼里值不了,但是在你儿子的眼里,却是比什么都重要。”
说到这里,云湘滢起身,不去理会刘氏微微僵住的表情,边往外走去,边说了一句:“你也不用想太多,且养好身子吧。”
云湘滢仔细看过,冷玉送来的资料,表面上云榆对家人,并不是很好,时常跟在云博远身边,甚少回家。
但是,冷玉调查的很详细,许多旁人看来是小事的事情,也详细罗列其上。
正是从这些小事上,云湘滢看了出来,云榆其实是心系家人的,尤其是对他的老娘,更是牵挂不已,很是孝顺。
这也是云湘滢对于利用刘氏,会让云榆说出他所知道的事情,有信心的原因。
不过,在云湘滢这里,所谓的利用,不过是治好刘氏的病,让云榆心生感激,继而能听从刘氏的话,说出她想知道的东西而已。
之后,云湘滢又叮嘱了念柳,妥善照顾好刘氏,并且将一些简单的,防止染了病气的方法,详细的告诉了念柳。
“姑娘,奴婢给老太爷熬了一些米汤,顺便给姑娘做了些蔬菜粥,姑娘多少用一些吧。”萱草期盼的看着云湘滢。
云湘滢看了看桌上,尚且冒着热气的粥,说:“萱草,你的伤还没好,这些事交给其他人去做就是了。”
萱草立马说道:“姑娘,奴婢在床上养了几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奴婢贱命一条,不值当姑娘如此费心。”
“胡说!奴婢的命也是命!”
“是!”萱草感动垂头,“姑娘,奴婢因着有二宝要照顾,略微知道一些膳食方面的事。给老太爷熬的米汤里,奴婢特意加了一点肉汤,有点滋味,还能滋补一些。”
“嗯,你有心了。你先下去,再休息休息,彻底养好了,再来我身边伺候,听到了吗?”云湘滢点头,然后叮嘱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谢过姑娘。”萱草这才退了出去。
深夜,冷玉悄无声息的领着一个人,来到了婉湘居。
“姑娘,他来了。”冷玉轻声禀报了一句。
云湘滢给云老头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到了外间。
外间立着一小厮,他见云湘滢走了出来,立即跪下磕头道:“小人云榆见过姑娘,还请姑娘放过小人的老娘。”
“放过她?我为什么要放过她?”
闻言,云榆立即变了脸色,咬了咬牙,说:“小人老娘一直在庄子上养病,什么也不知道,还请姑娘仁慈放过她!”
“看来,你没有听明白。”云湘滢摩挲着翠玉兔的手指,微微顿了顿。
本是立在一旁的念柳,立即上前几步,开口劝道:“你上来就求着姑娘放过你娘,也不问问
你娘,在庄子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你可知,你娘她留在庄子上,是会死的,留在这里,才是姑娘心善,给她一条活路!所以,哪里来的姑娘,放不放过她一说?”
云榆看看念柳,不做声,显然是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你当真相信二老爷会那么好心,会派人妥善照顾你娘?”念柳再问。
“小人自小就跟着老爷,老爷也必不会亏待小人的老娘。”云榆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冲着云湘滢磕了个头,“只要姑娘允许小人带走老娘,姑娘但有差遣,小人一定照做!”
云湘滢摆手,阻止念柳继续劝说,声音不疾不徐的问:“噢?但凭差遣?若是我让你去坑害我二叔呢?”
“小人……小人相信姑娘不是那等,会坑害自己亲人的人。”云榆眼神连闪。
“倒是挺会说话。”云湘滢抬眸,目光冷然的盯着云榆,“我的确不需要你去坑害二叔。”
见云榆暗松了一口气,云湘滢再道:“不过,我需要你的几句话,几句真话、实话。”
“姑娘请问,小人必知无不言。”
“好!那你就说说,你将这茶壶,拿去厨房,做了什么?”云湘滢伸手一指,放在那里的白底蓝花茶壶。
云榆一看,眼神立即一阵闪烁,显然是认了出来。
不过,他马上低下了头,回道:“回姑娘的话,小人每日都会去厨房拿茶壶,这好像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样的确是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你将茶壶,放在准备做膳食的热水锅里,煮上那么一煮,且来不及等它凉一些,就急匆匆的送回茶水间,又是为了什么呢?”
看着云榆因她的话而微微变了脸色,云湘滢微微勾唇,继续道:“你可不要否认,有人看的一清二楚,需要我将那人喊来,你们两个对质一下吗?”
云榆眼珠连转:“姑娘说的是,小人的确是这么做来着,只是因为老爷有急事需要小人去做,所以小人等不及了,又怕茶壶不干净,就放锅里煮了煮。”
念柳忍不住,开口逼问道:“你能把谎话编的更好一点儿吗?怕茶壶不干净,就放在做膳食的锅里煮,那锅岂不是脏了吗,还怎么做膳食?”
“锅……刷洗干净就是了。”云榆低着头,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你可没告诉厨房的人,你用那锅里的水煮了茶壶!”念柳气急。
“谁说我没告诉的?你看见我没告诉了?”
“你……”
“念柳。”云湘滢喊了念柳一声,“带他去看看刘氏吧。”
“是,姑娘。”
念柳压下心头的怒气,狠狠的瞪了云榆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跟我来。”
“小人谢过姑娘恩德。”云榆规规矩矩的给云湘滢磕了头,这才起身跟着念柳,去了刘氏所在的房间。
当他见到床上躺着的,已经睡着了,却更显瘦骨嶙峋的刘氏,当即色变,咬牙切齿的问:“你们对我娘做了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啊!”
闻言,念柳气的恨不能,一掌劈了这个不分好赖的云榆
,只却又知道不能这么做。
不过,念柳捏了捏拳头,还是没忍住,一把揪住云榆的衣领,将他拉近到床前,说:“你给我好好看看,这是一两日时间,能够造成的吗?瞎子也能看出来,她这个样子,明明就是之前的几个月里,不但没有被妥善照顾,反而被磋磨的不行,才会这般虚瘦弱!”
见云榆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念柳又恨恨的说:“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姑娘把她接来婉湘居,她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你知不知道,她患的病,本没有什么大碍,只要有个好大夫,给她看看,好好吃上一些汤药,就会痊愈!可是,却被人生生拖延到将死的地步!”
“不!不可能!”云榆挣脱念柳的手,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不过眼睛却死死的盯在刘氏脸上,来来回回的看着。
越看,云榆越用力的摇着头,就仿佛面前的人和事,都是他做的噩梦,他要讲这一切,全都甩出去一般。
“怎么就不能!”念柳掀开被子,将刘氏的手拿出来,亮给云榆看,“你自己看看,二老爷不是说,把她送到庄子上,是去养病的吗?你看看这手,养病几个月,会养成如此模样?”
那双手瘦的皮包骨,而且开裂了好几道口子,一看就知,一定是日日做粗活造成的。
之前,他们两个人虽然激动,但都是压低声音说话的,此时念柳一番举动,当即惊醒了刘氏。
刘氏睁开眼睛,先是有些迷茫的看了看,继而看到了立在床边,有些失魂落魄的云榆,立即彻底清醒了过来。
“儿啊,你……你怎么来了?”
刘氏问了一声,顺着云榆的目光,看到了自己露在外面的手,当即用力从念柳手里抽了出来,藏到了被子里。
躲闪着云榆看过来的目光,刘氏勉强笑道:“娘好着呢。姑娘用得着你,那你就用心替姑娘做事……”
“娘!”云榆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
“哎哎,娘在这呢。姑娘人好,你不用惦记,好好的替老爷、姑娘做事。听到了吗?娘在这等你。”
说到最后,刘氏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起来,她连忙装作怕冷,低头忙碌的去盖被子,眼泪滴落被中,无声无息。
“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我不是留了银子,给庄子上的婆子,让她们有事就给我送信的吗?”云榆还是在追问。
他真的不相信……
刘氏垂着头,半晌之后才说道:“娘挺好的,庄子上有吃有喝,娘给你送信做什么?”
“真是母慈子孝啊!”念柳嗤笑一声,“就是不知道,如果你真被磋磨死了,你儿子还在替杀母仇人,做尽丧尽天良的恶事,将来跟随着你一起,到阎罗殿走一遭之时,那阎王会不会判你们,遭受挖眼拔舌之罪?”
“哪里就是杀母仇人了?”刘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她自己如何,她无所谓,可是她的儿子,不能跟着她受苦,“即便是那些人待我不好,那也不是老爷吩咐她们做的,你……”
“即便……也不是?”云湘滢慢悠悠的踱步进来,说了一句话,顿时令云榆仿似受了重击一般,再次连退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