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府主官亲自招呼上青楼耍?
呼啦一下,一呼百应,整个折冲都尉府有资格与慕容秋叶同行的足足有二三十人立马加入了赶赴梨香院的队伍。
大家都是有官凭印信的人,到了梨香院这种顶级青楼当然不能先急色,还是以喝酒交流为主。一阵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杯盘狼籍,识得三五知己,尽享宴酣之乐以后,主人慕容秋叶终于在一阵喧闹中咳嗽一声,开口说话:“弟兄们今日喝的尽兴了吧?来来来,那谁,去把掌柜的那个什么娘子叫来!你们这帮兵痞破落户,时不时的来这里寻欢作乐,听说这掌柜的固定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派人去府里收账,老夫还能不知道吗?都给我坐规矩点,今日老夫和金大人都在,没你们放肆的地方。”
金童呵呵笑道:“休听老将军牢骚,弟兄们花你的银子,那是看得起你,对不对?咱们军旅之中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有了过命的交情,银钱什么的自然不分彼我,弟兄们要是觉得金某说得对就干一杯!”
众人哄然举杯,慕容秋叶不禁一阵笑骂,高兴极了。
又闹了一会,帘门打开,却见婷婷袅袅进来一位佳人,年纪似乎并不怎么稚嫩了,但成熟有成熟的风韵,一张尖尖的锥子脸虽然并不那么晶莹剔透,却是我见犹怜,一点朱红小嘴天生带着笑容,似有千言万语含在唇角之间,令人一见就巴不得想到床榻。
那佳人带着一溜小美人并排往门口一站,一起敛衽行礼,齐声道:“今日花好月圆,景香夜甜。贵客临门,鸟倦终还。正是千流归大海,高路入云端,小女子空闺久候,只盼贵客流连。愿只愿,各位爷,家中银钱如海,仕途一步登天,花红柳绿阅尽,百岁富贵平安!”
别人常来倒没什么,唯独慕容秋叶从没来过这等级别的风月场所,一席话听得他心花怒放,连声笑道:“说得好,真个知情识趣,来人啊,打赏!”
却见领头的佳人微微一笑,快步上前,伸出两根素指搭在慕容秋叶挥出去的大手上,娇嗔道:“爷,来了梨香院,却不知梨香院的规矩呢。咱们梨香院可不是坊间那些风月场所,奴家们都还没有好生侍候,哪能要爷的赏呢?爷终日为了家国大事劳心费神,好不容易来此喝一杯闲酒,奴家们高兴到心底里去了,若不使出浑身的解数讨爷欢心,又哪里敢见到爷的银子?”
“呃……”慕容秋叶被这温言软语说的心花怒放,大笑道:“好!这位娘子说的不差,真不愧是风月场中的异类,女子中的豪杰!怪不得能撑起梨香院这么大的家业。既然如此,老夫我上了年纪,也不爱少年女子,娘子你若是不嫌弃老夫年迈,不妨就陪老夫多聊几句?”
嘴里说着疑问句,手中却不耽误事,直接一拉佳人的皓腕,那佳人轻轻一声惊呼,被拉的一个趔趄,顺势就跪坐在慕容秋叶的身边,不依的轻推慕容秋叶肩膀,抿嘴道:“好粗鲁的爷,奴家陈玉娘,也是巴不得陪爷叙叙心事呢,却不需爷这么生拉硬拽,生怕玉娘跑了一般。”
旁边一员将领凑趣道:“大人真是好眼里,这梨香院四大头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人随手就把沉鱼拉到怀里了,这……真是没来过么?”
“沉鱼”?金童斜乜着看了那佳人一眼,青楼女子也好意思自称什么沉鱼落雁?上辈子这种名号可是用来形容四大美人啊,而且那四大美人大部分都是母仪天下的人物,唯一一个貂蝉嫁的丈夫不怎么样但也凑合领过徐州牧,算是一镇诸侯的。现在一个小小的青楼也敢用这种称号,而且还仅仅是“一个”青楼而不是某个地区的青楼总排名,真不知道这梨香院是什么来头。
看到金童对陈玉娘感兴趣,坐在他身边的左果毅都尉夏风立刻涎着脸凑过来介绍:“大人,这梨香院的四大美人可是由来已久,从前晋朝的时候就一直有,他们的大老板挺有远见,每年都派极其会挑人的老手,到江左各地收罗一批童女回来,多时百八十个,少时二三十个,长大了一看就知道,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回来之后就是学唱歌跳舞,还学琴棋书画,至于这个房中术么更是少不了。每年到了三月三的时候就有一批小美人放出来梳笼,整个徐州能叫得上名号的同道中人往往一个不落的都来观赏,新出来的与五年内的姑娘们一起评比,选出梨香院四大美人,这么一来,四大美人的身价嘛,嘿嘿……当然,人家不光会这个,还有别的手段呢,每年出来的小美人都是完璧之身,三月三过后一个月内不接客,大人就明白啦?一个月内,每两三天拿出来一个给恩客们竞价,价高者得,三年五年如此,十年八年还是如此,整整二百多年下来,别说徐州,就是周边的青、兖、豫、扬各州都常有人在家坐等三月三来彭城梨香院买妾侍的。不多说,只这一项,二百年的招牌打出去,每年卖几个姑娘的钱都够把全部童女养活大的开销了,剩下的姑娘尤其是四大美人就是梨香院白得的。”
“咦?”金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时代具备这么高明商业思想的家族,不由问道:“什么家族能皮肉生意做的如此长久?毕竟美人一多,总有官绅豪强想要霸占,操持二百多年可真不一般。”
夏风嘿嘿笑道:“这家老板么,人家是姓司马的,大人明白了?晋朝的时候人家是皇亲国戚,不过人家可一点没摆过谱儿,从来是经商挣钱,不说别的,单说一千六百辆冰车好好经营就是富可敌国!冰车,大人知道吗?当年这司马家祖上还做官的时候就遇到了这么个机遇,与什么仙人扯上了关系,仙人问他想要什么,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必定帮他办到,人家就说了,身属皇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辈子无忧无虑,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唯独要考虑子孙后代的问题,毕竟爵位是越来越低的,最后就算国朝永固,后代也免不了成个平民百姓,所以就是要挣钱。后来这位司马大人朝思暮想,就想到了这么一条挣钱的路子,那仙人跑到极北苦寒之地找了三四十年,终于给他挖来了这么些个宝贝,回来之后这位司马大人已经不在世了,就做成冰车给了他儿子。冰车到手开始改行行商。嘿这宝贝啊,不管什么生鲜物件只要往里一放,三年五载都不带长毛的,这家人跑到岭南去贩运荔枝,车厢看着不大一点竟然一车能装二三千斤,也不用管路远路近,反正越远的地方运过去就越贵吧,可真是稀罕物。你想,仙人做的东西啊,这玩意被人劫走过,可是除了这家人之外谁也打不开,在山寨里放了好几年,被他们找高手追了回去,再打开还新鲜着呢。就这么一来二去,专挑路远的稀罕物贩运,不到十年就攒起来泼天的家业。直到现在这个司马家族还是南朝从商呢,从来不问政事,就是经商,不管谁坐天下,皇帝也不定哪天想吃点零嘴不是?所以嘛,富可敌国,就是这么来的。”
“嘶——”金童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是为了这个司马家的头脑活泛会赚钱,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修士炼制的法器能在俗世中起到如此强悍的作用,那么这个世界上修士这么多,为什么就没有达到上辈子小说里描写的修士满天下的境况呢?而且自己来中原也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听说过谁谁家里有修士的法器并且普通人也可以用的。这个问题,恐怕就只有一个答案:修士不得干预俗世生活。那么,自己这个入世修行又算是什么?不会哪一天正在睡觉的时候被天打雷劈了吧?
这个问题只是在金童脑海里盘旋,产生了这么点警惕,如果被别的修士比如孙悟空知道了必然嗤之以鼻,因为中原九州是俗世,难道西牛贺州就不是俗世?修士修行,不管是入世还是出世都是天经地义的,中原修士不这么干无非就是怕牵扯因果,比如这一千多辆冰车,如果哪一天就有个法力高强的家伙就是看着不顺眼,给这个司马来个灭门,这血债该往谁头上算?你仙人听说消息了会不会给他们家报仇?不为他们报仇的话难免有心结,心结到最后就是心魔,有心魔就难免走火入魔嗝屁了。当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比较大的可能性是这个司马家自己孩子教不好,仗着家里钱多胡作非为,那么钱是哪来的?某修士给的,好吧,你因果上身了,到时候果报一来,三灾五劫一百零八难什么的就来了。
这时候,忽然慕容秋叶嚷道:“嘿,嘿!金大人,小夏,俩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呐?来来来,我家玉娘给你们安排了飞燕姑娘和千花姑娘作陪,美人在前,你们还计较个屁的公事?”
金童愕然抬头,原来两人说话间慕容秋叶已经向陈玉娘要来了另外两大美人落雁和羞花。一行人本来就来的早,加上慕容秋叶作风十分粗豪霸道,名声在外,并且是第一次来,所以顺顺利利就要来了人。
美人在侧,并且相貌实实在在不比金童府中的青璇差,不过金童自问并非风云场中人,并没有留宿的打算,加上这飞燕姑娘也早已不是完璧,所以兴致缺缺,两人“相敬如宾”,绝不动手动脚。倒是闲聊起来,金童现身边这小美人实实在在是个才女啊,从诗经到乐府就没有她说不上来的,清谈方面也是专长。
喝了些酒,与飞燕谈起这四大美人来,金童继续了解了一些梨香院的规矩,原来梨香院在荆州、扬州都有分店,不过总店还是在徐州彭城,原因就在于大老板司马家族本家原来就在徐州,不过南晋的时候迁去了扬州,但梨香院在于司马家族来说只是一处“小生意”,也没有大动干戈的改来换去,所以保留了徐州梨香院的传统。自从徐州十几年前落入北朝之手,各方面联系不是很方便,所以每年三月三的“品花会”就改成了三年一次,而这里的掌柜陈玉娘在此之前已经蝉联了两届“沉鱼”,到今年已经第八年头上了,所以在明年三月三之后也就无法再参加“品花会”,但对于陈玉娘本人来说,有没有“沉鱼”的名号其实都没什么分别。
梨香院的规矩,除了三月三“品花会”这一个月之外,恩客不得为姑娘赎身,也就是说梨香院公开对外出卖的只有完璧之身,所以每次“品花会”都能卖出非常好的价钱。但姑娘们可以自己攒钱赎身,客人在梨香院的正常开销姑娘们有分成,虽然远远不够赎身的价钱,但私下的赏赐就全是姑娘们自己的了,这一点就杜绝了客人看中了谁直接拿钱买走的可能性,只能是争得了姑娘的芳心之后让她自觉自愿的来找自己,也就是说姑娘自己离开梨香院之后完全是可以自己选择的。这个规矩不但这些风尘女子十分欢迎,还把梨香院这个招牌搞的很有格调——这里不是你拿两个臭钱儿就能当土皇帝的地方,想要哪个姑娘一辈子侍候的事还轮不到你自己决定。当然,这个规矩也就是建立在大老板不差这几个竞价卖肉钱的基础上。
至于陈玉娘本人,其实在蝉联第二次“沉鱼”的时候就已经是自由身了,至于为什么还在梨香院厮混,甚至当上了彭城总店的掌柜,而且遇见慕容秋叶这种军方大员她还会亲身上阵接客,只能说这女人要么是对梨香院非常有归属感,要么就是几年的皮肉生涯已经看透红尘了。
然而在说话间,金童冷不丁的“看”到了一个细节。
说在看,其实并不是普通的看到,用一句比较装的话来说就是用“心眼”看到,实际上就是神识感应到了。他忽然觉陈玉娘在“有点勉强”的情况,靠在慕容秋叶怀里的时候,长袖中的右手很调皮的在慕容秋叶左脚袜子上一个非常小的破洞上挠了挠。
慕容秋叶是个军中老卒了,据介绍他的正妻已经死了七八年,也没有续弦,家中只有两个小妾并且都已经三四十岁,他唯独好酒,并不怎么喜好女色。然而忽然现了两个陌生人之间,并且是强势、弱势十分分明的两个人之间,处于“弱势”的一方主动对强势一方做出这种十分亲昵甚至有些撒娇的动作,而强势一方完全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时,金童不禁在心中起了无限的遐想。
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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