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是被一阵风沙的声音惊醒的,她陡然睁开眼睛,只见帐篷早已被吹得变了形,有风沙透帐而入,卷了进来,头顶的风灯被吹得直晃,“噗”的一声灭掉。
她大骇,连忙起身穿衣服。
所幸此时东方已经微微露白,虽视线不够清明,却还勉强可以视物。
苏墨沉他们还没有回来。
可风沙似乎越来越猛。
一阵疾风进来,黄沙打在脸上,细细密密的疼,帐篷的四周本来被砾石压着,也尽数被吹起,肆意翻飞。
心头狂跳,她惊惧不堪,本能告诉她要赶快出去,果然,在她前脚踏出帐篷,后面陡然一声巨响,她回头看时,帐篷已经被一个飞过来的小沙丘死死地压扁不见。
天啊!
那一刻,她吓懵了。
怎么办?
她想跑,却没有方向,只能木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天地只有一种颜色,沙粒飞扬、天昏地暗。
她的身子在漫天黄沙中摇摇欲坠。
她又想起了萧寒,那一次她也是这样的绝望,迷路,断水,断粮,可是仅仅是绝望,她却并不害怕,因为萧寒就在她身边。
然而,这次,这次……
她捂着口鼻,绝望地看着一个个沙浪向前涌动着,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将沙漠揭去了一层,又揭去一层。
远处,骤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终于依稀可辨,是一人一马的身影。
如同汪洋大海中溺水的人突然看到飘来了一块浮木,她心中一喜,朝对方拼命挥手尖叫。
苏墨沉赶到的时候,沙暴已经停止,一丝风都没有,太阳也爬上了天,金闪闪的阳光,金闪闪的黄沙,一切是那样静谧美好。
可是,他知道,这片大漠不久前经历过什么,因为他对这里太熟了,熟到哪些地方该有什么他都清楚的知道。
大流沙!
这里刚刚经过大流沙的洗礼。
可是,怎么可以这样?
他的千城还在这里,怎么可以有大流沙?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下的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用手去刨那压在帐篷上的小山丘?他只知道那种痛和绝望几乎要让他疯狂。
那种感觉就像天伦节那日他刨大火下的帐篷一样,而且更甚。
他竟然再一次将她丢下,他竟然再一次让她受伤。
仅仅会是受伤吗?
他不敢想。
因为那样罕见的大流沙连长年行走在大漠中的驼队都会害怕,何况她,何况还在自闭的她?
她会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他疯狂地、机械地刨着…….
直到将偌大的一个沙丘刨开,完完整整地将帐篷刨出来,软垫在,被褥在,水袋在,物什一一都在,唯有她不在的时候,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也仅仅是一瞬,他的心再次被恐慌填满。
因为那么强劲的风沙,即使出了帐篷,逃生的机率同样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啊。
直起腰身,他环顾着四周,单调而广袤的黄色,一眼望不到边,他第一次觉得这颜色让人如此绝望。
断壁的阴影下
苏墨风起身站起,眯眼看了看四周,道,“风沙停了。”
千城靠在断壁上,没有动,一颗心还在刚才的余悸中没有回过神来。
“喝点水吧!”
一个水袋伸到她的面前,她一怔,接过,“对了,你怎么会来大漠?”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而且,他还救了她。
刚才,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
会怎样?她想都不敢想。
苏墨风黯然一笑,“我被发配到这里来了,你不知道吗?”
千城微愕,想起似乎听杨痕说过,不过个中原因,她并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墨风低叹。
跟她,他也不隐瞒什么,便将丽妃的事如实跟她说了,她听完,更是惊错,她知道这个男人并无心皇位,可是丽妃却…….
丽妃曾经盛宠一时,不知羡煞了后宫多少女人,而这个男人也曾是文帝最喜爱的儿子。
如今……
这难道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
“三爷……”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没事!”苏墨风垂眸,淡然一笑,半响,又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现在想来,我应该感谢父皇才对,如果不来这里,怎么会遇到你?如果不遇到你,你刚才怎么办?”
那日在天牢,她被苏墨沉抱走,当时她的样子,那衣衫褴褛、狼狈不堪、遍体鳞伤、目光呆滞的样子,真真吓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