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外头的大公鸡也不知鸣了几回了。
姜行舟这一觉睡的格外的香甜,这几年来他心里记挂着宝鸢,再加上后面又有战事,他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安稳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
小人儿睡在中间,正盯着他瞧呢。
姜行舟将儿子搂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还生爹爹的气吗?”
小人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小小的人儿身上香香的,软软的,姜行舟冲着他笑了笑,他素来严肃,生怕吓到儿子了,笑的格外的谄媚而别扭。
这一幕要是让外头的人瞧见了,只怕是要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的。
“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该让你们娘俩在外面瓢泼这么多年的。”
小人儿对着他陌生,可是又想要亲近,他窝在男人宽大的怀中,扭股糖似的滚着身子问道:“那爹爹以后还走吗?”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姜行舟的眼睛一阵酸涩。
小人这才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男人的下巴,因着急见她们娘俩他一路都未曾停歇,自然也没洗漱打扮,冒出的青茬微微的有些扎手。
小人被这小小的刺痒弄的咯咯直乐。
“那一会儿爹爹可以架着我去村子里转一圈,我要让他们看看,我不是没爹的野孩子,我爹爹长的可高,可好看了。”
姜行舟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酸楚。
“好。昶儿说什么,爹爹都答应。”
爷俩又在床上闹腾了一会儿,就起床洗漱出门去了。
姜行舟将儿子架在脖子上,顺着村子里溜达,山间的清晨有着未散尽的薄雾,袅袅的炊烟随风散在半空,远处的青山拢在了雾气里,仿若仙境一般。
每遇到一个熟人,小家伙便扬起脑袋瓜子,大声说道:“看,这是我爹爹,我爹爹回来了。”
小孩们不懂事,只知道姜行舟长的高大英俊,格外的羡慕。大人们却瞧得分明,这人衣着不凡,气度出众,只立在那儿,嘴上也带着笑,可却有着一股子别样的气质。
犹如巍峨大山,让人望而生畏。
姜行舟心情大好,也乐得跟村子里的人打招呼,或是冲着他们笑笑,或是说了谢。
“这些年多谢大家伙对内子的照顾,等明儿我们成亲,定要请大家喝喜酒。”
村子里的人也跟着乐了,儿子都这么大了,才说要成亲喝喜酒?这不是颠倒顺序了吗?
父子两人在村子里转了好几圈,直到宝鸢站在门口喊的时候,两人才急忙回了家。
“一大清早的连早饭也不吃,就知道出去瞎玩闹。”
宝鸢沉了脸,父子两人对视一眼,皆都闭了嘴。
小人儿跑了过去抱住了宝鸢,撒娇道:“娘亲,我带爹爹去村子里转转,认认人呢。”
小家伙很是聪慧,宝鸢也舍不得真生气,这些年她亏待这个孩子的太多了。
“快去洗洗手,吃早饭了。”
姜行舟领着儿子去打了水洗手,父子两就连洗个手的功夫也不消停,互相拿手往对方身上甩水玩,两人玩的不亦乐乎,直将一盆水洒的快见底了,才在宝鸢的催促下进了堂屋吃早饭。
早饭是小米粥和馒头,还有一碟子咸菜。
小人儿的伙食最好,得了一个煮鸡蛋。
“这里不比京里,你将就着吃点吧。”宝鸢没去看姜行舟,只轻声说了句。
鸡蛋是剥好了放在小人的碗中的,小人看了看宝鸢的碗,又看了看姜行舟的碗,笨拙的将鸡蛋又夹回了碟子里。
“爹爹没有,娘亲也没有,我也不要吃了。”
小家伙犯起倔来,谁也劝不住。
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宝鸢只得将鸡蛋分成了均匀的三份,小家伙这才满意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小人儿就出去找小伙伴们玩了。
一时间家中只宝鸢和姜行舟两人,数年未见,宝鸢只觉有些尴尬,她躲在厨房里慢吞吞的洗着碗,男人走进来的时候她紧张的险些打碎了手中的碗。
姜行舟及时托住了那碗,也顺带着将女人湿漉漉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从前你待本王可不是这样冷冰冰的。”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戏谑,宝鸢只觉耳根子滚烫了起来,连带着面上也泛起了红,她垂下眼眸,思虑了片刻才咬着牙道:“从前是身不由已。”
姜行舟挑了挑眉,转而将女人搂进了怀中。
“哦?”
他故意贴在她耳边轻轻的问了一声,“那现在呢?”
昨儿晚上宝鸢一夜未曾合眼,她不知道姜行舟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未免走上以前的老路,她觉得还是得将事情问清楚。
“昶儿是你的儿子,他可以跟你回去,也可以随你姓姜。可是...可是你如果是碍着孩子的面子才不得不接我回去的,那大可不必,我一个人...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的。”
话音落下,是长久的沉默。
姜行舟气的面色涨红,他收紧了双臂将人死死的扣在怀中。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若我喜欢的不是你,又怎么会在你被烧死后便心如死灰,大病一场。如果我在意的不是你,又怎么明知你死了,这些年却从不放弃找你的念头。如果我爱的不是你,又怎会再得知你没死后,非但没有生气,还一连七日未合眼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只为早点见到你。”
男人的情绪有些激动,咬字格外的重。
这些话落进宝鸢的耳中,她分明听的清清楚楚,可又好似不那么清楚。
半晌,她抬起了眸子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男人的眼眸中有着浓到化不开的痛惜,她嗫嚅着道:“真...真的吗?”
姜行舟快要被她给气死了。
“你这女人不光没有心,还傻!”
说完便吻了下去,这一吻他想了多年,女人的唇也如从前那般香甜。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儿子的声音。
“爹,娘,我回来了......”
小人儿颠颠的跑了进来,见屋中的气氛有些怪异,娘亲似乎是哭了,哭的连嘴唇都肿了起来,爹爹正搂着娘亲的腰呢。
他“哼”了一声,推开了姜行舟,将宝鸢护在了身后。
“爹爹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娘亲了。爹爹是坏人......”
姜行舟欲哭无泪。
宝鸢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你爹爹回来了,娘这是高兴的。”
“真的?”
小人儿歪着脑袋,看了看姜行舟,又看了看宝鸢,见两人不像是吵架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行舟到大槐村的第三日。
天刚亮,村子里便响起了鞭炮声,还有喜乐声。
村子里的人推开自家的门一瞧,这可了不得了。外头的地上铺了红毯,红毯的这一头一直铺到了宝鸢的家中,另一头则延伸至了很远的地方。
姜行舟一早就换上了新郎的喜服,他样貌俊朗,穿上喜服后愈发衬的人身形颀长。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村子里的人拱手。
一旁随行的人抓了果子和银钱撒向了众人,自是热闹沸腾的场景。
屋中。
冯芷仪和夏荷一听说宝鸢没死连忙赶了过来,现下只流着泪服侍宝鸢装扮换衣呢,夏荷抹了下眼睛笑了起来,“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我早说过姑娘是有福的,只不想姑娘的福气这么大呢。”
“王爷......”
她笑着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瞧我这记性,现在也不该称呼姑娘了,该喊了一声皇后娘娘,王爷也不是王爷了,是现今大渝的皇上了。”
先头姜行舟也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她心里有疑惑,又听夏荷说起,这才相信了。
她,
要当皇后了?
比起皇后,她情愿只当姜行舟的妻,只她出生微贱,只怕难以替她撑起皇后这块招牌?
宝鸢忧心忡忡的上了花轿。
何止是十里红妆,那简直就是百里,千里,一直从大槐村吹吹打打到了京城。
后史记载,启元元年,帝后伉俪情深,亲自至豫州边境的大槐村迎回皇后与太子,而大槐村也因此名垂青史,后改名为凤栖村。
至京后,城门打开。
红毯铺至皇宫。
接受了百官朝拜后,宝鸢又被安排去了小院。昔日化作焦土的小院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连砖石和花草都与从前无异。
静静见了她,高兴的直摇着尾巴。
小院里站着的都是她生命里至关重要的人,舅舅冯致康和舅母白氏,表哥冯效和苏诗沁,两人的身旁还站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的雪团似的分外招人喜欢。
小姜昶难得遇到同龄的玩伴,拉着小姑娘便去一旁玩耍了。
再有便是冯芷仪和夏荷。
立在最末端的是她的父亲聂海博和继母安氏。
聂忱和秦婉手牵着手朝着她走了过来,聂忱解释道:“我姐夫说了,按照民间的习俗办,一会儿我将阿姐背出去,到皇宫后再行大礼。”
秦婉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劳累了一日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小姜昶因为喜欢小妹妹,便跟着冯效去了他家,宝鸢独坐在床边,屋中皆是喜庆的红色,姜行舟带着醉意进来的时候,她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喜帕。
“朕的皇后可真是娇羞可爱啊...”
男人从前很少说这样的话,跟着便有浓浓的酒香味扑面而来。
“朕答应你的事可都做到了,皇后打算如何报答朕啊?”
明媒正娶,万里红妆。
他当着整个大渝百姓的面,娶了她为妻,立了她为后。
“皇上......”
她娇娇的唤了一声。
姜行舟坏笑着钳住了她的下巴,看住了她。
“你该喊我什么?”
皇上?
王爷?
行舟?
十六爷?
宝鸢换了无数的称呼,最终红着眼圈看向了男人。
“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中秋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