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帝暴毙。
宫中传出消息建平帝生前见的最后一人乃是睿亲王姜行舟,又听闻皇后已然哭昏死过去好几回了,太子姜郁连忙下令追杀逆贼姜行舟。
可派出去的人却扑了个空,姜行舟压根就不在去往封地的队伍里。
“废物。”
姜郁面色阴沉,他冒险行此举,只要姜行舟一死,那就是死无对证了,可现下人刚出了城,却没了踪影。他的心不免有些担忧。
王福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殿下...”他打了下自己的嘴,“瞧奴才这张嘴啊,眼下该唤主子您一声皇上了。”
姜郁面色稍缓。
“急什么?有你喊的时候。”
眼下建平帝新丧,他这个做儿子可得要悲伤些日子,不可在这个时候被人拿住了话柄。
“那弑兄杀君的姜行舟虽不知为何不在队伍中,可奴才听说随行的人都被带了回来,奴才这一打听,姜行舟出了皇宫到出城,只见过一人。”
“谁?”
姜郁喝问了一声。
王福躬着身子道:“太子妃。”
竟然是她?
姜郁怒极反笑,先头姜行舟就几次三番的闯进府中来找的秦婉,且秦婉对着姜行舟比对他这个夫君还要亲热些。他低声骂了句,“贱人!”
他指着王福,怒道:“你去把她叫来,孤倒要好好的问问她,她到底跟谁是一家人?”
王福应了是,刚出了门险些就被人给撞着了。他抬手就是一拂尘,“糊涂东西,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
打完之后,王福又见那丫鬟有些面熟。
“你不是冯姑娘身边的人吗?”
冯佩芸现在有了身孕,身份自是不同,且又是姜郁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格外的看重些,他这一问,那丫鬟就哭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拉着王福的衣摆直哀求道。
“还请公公给我家小姐做主啊。”
王福心里咯噔一下,急的直跺脚,“到底是怎么了?”
“孩子,孩子没了......”
丫鬟的话刚说完,王福险些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两步,在身后小太监的搀扶下才不至于摔倒,他拂开了小太监,跌跌撞撞的又跑回了殿中。
“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姜郁做梦也没想到,冯佩芸的孩子会没了,他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厉声问那丫鬟。
“胡说,昨儿太医去瞧了,还说胎儿健康,孤还听到了胎动,怎的说没就没了?今儿你要不把话说清楚了,孤剥了你们的皮。”
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只吓的瑟瑟发抖,跪在那儿边哭边磕头。
“奴婢也不知道,我家小姐早起还好好的,就吃了口太子妃送来的那碟子点心,然后就不舒服了......”
又是秦婉。
姜郁咬着牙,神色阴沉的像是下一刻就要下雨似的。
只建平帝刚死,宫里离不开他。
“去,去把那个贱人给孤捆了来。”
建平帝死的突然,丧仪都还未来得及准备,姜郁让礼部的人先准备着,又召了宗亲进宫守灵。这一桩桩事安排完,已是忙的头昏脑涨。
只是再忙再累,心里也高兴。
抑制不住的高兴,这至尊之位终于是他的了。想来明儿早朝,定有朝臣会说事从权宜,国不可一日无主,会奏请让他立刻坐上龙椅吧。
也不知坐在高处的龙椅上是何滋味?
“殿下,太子妃带来了,在偏殿候着呢。”
秦婉回到太子府没多久,就听到外头有了动静,禁军的一队人马疾行而过,直奔城外,其间还撞到了不少摊子和行人。
看这架势,她便猜到宫里定是出了事。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会儿,钟声便响了起来。
足足二十七下。
这是帝王驾崩了。
只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王福便带人闯进了她的檀院。
秦婉见他这般做派,定是有了姜郁的命令,否则他一个阉人岂敢这样横行无忌。
“烦请太子妃随奴才进宫一趟,殿下想要即刻见你呢。”
王福站在那儿,目无下尘,嚣张至极。
跟在他身后的宫中侍卫见状就要上前去捆秦婉。
秦婉轻笑一声,睨了王福一眼。
“我今儿便站在这,我倒要看看谁敢碰我?”
那两侍卫一时犯了难,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最终都看向了王福。
秦婉信步往外走去,“王公公,你要记住,只要殿下一日未曾废掉我这个太子妃,我都是这太子府的主子,而你不过是个奴才。”
王福气的嘴都歪了,偏也不敢说什么。
秦婉冷哼一声。
“殿下既要见我,我随你进宫就是。”
进了宫后,到处都挂了满了白幔,离景和帝的丧期也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眼下竟又有了丧事,只姜郁的手脚倒快,人才刚死,便都已安排妥当了。
她被王福带去了偏殿,只等了盏茶的功夫,姜郁便带着浑身的寒意来了。
秦婉见男人进来了,忙起身行礼。
只她刚站起身来,男人就像是一阵风似的到了她的跟前,跟着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打倒在地。
秦婉只觉半边脸火辣辣的,耳朵里也嗡嗡的,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又揪住了她的头发,狠狠的往后一扯,她只觉整个头皮都要被撕下来了一般。
姜郁似是疯魔了一般,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贱女人,竟然敢背着孤去私会姜行舟,说,是不是你放走了他?”
秦婉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嗤笑一声。
“外头的事我一个女人家知道什么?且这几年来你同我说过几句话,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现如今父皇去了,外头的人都在传是姜行舟害死了父皇,你想要为父皇报仇,只管去找姜行舟好了,作何要拿我撒气?”
女人的脸近在眼前,姜郁愣了一下,缓缓的松开了手。
此事极为隐秘,只他和母后两人知道,没道理是秦婉通风报信的。
“就算不是你出卖的孤,那你为何要背着孤去跟姜行舟私会?”
秦婉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站起来后她拢了拢散乱了发,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依旧是素日里从容的模样。
“他是殿下的十六叔,侄儿媳妇去送送是犯了哪条王法了?”
姜郁被她的眼神给看住了,半晌才道:“那...那佩芸呢?她腹中怀的可是孤的孩子,你这个做太子妃的善妒成性,竟然下|毒害死了孤的孩子。”
秦婉嘴角轻扯。
“父皇新丧,想来殿下也有许多事要忙,臣妾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至于冯佩芸腹中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姜郁,不是我做的,我也不屑做这样的事。”
她转身走到了殿门口,打开门后有风迎面吹来。
“姜郁,我与你成婚多年,我以为我们之间即便没了情,你也该知道我的为人?我若是那等善妒之人,你以为冯佩芸能在府中待到今日?”
“言尽于此,殿下若是不信,便让顺天府或是刑部的人去查。”
女人不带一丝留恋的走了,只留下一道瘦削的背影。
姜郁呆呆的立在殿中,这一刻仿佛失去了什么,可外头事多,给不了他暗自神伤的时间。
他是大渝的帝王。
等过了今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秦婉径直出了宫。
宫里有姜郁和他的母后就够了,她不过是个外人。
刚出了皇宫,身后便响起了哀乐声。
回到太子府后,她去看了冯佩芸。女人还昏睡着,许是才将小产,脸色苍白的厉害。一旁的丫鬟警惕的看着她,生怕她会对冯佩芸不利似的。
“你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攀咬我,可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其实这件事想要查清楚也不难。”
秦婉自言自语道。
“你也别怕,我并非来找你算账的。”她轻叹了一声,“有些人想逃却逃不掉,有些人却挤破了头想要钻进来,总而言之,谢谢你给了我解脱的机会,你好自为之吧。”
话毕,她便离开了。
待秦婉走后,冯佩芸撑开了眸子,她看向门的方向,眸中竟是狐疑之色。
“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丫鬟也不懂,“管她什么意思呢?小姐小产一事总算是蒙混过去了,若是被殿下知道是咱们自己个不小心给弄掉的,咱们就要倒大霉了。”
至于这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冯佩芸也不清楚。
前一日太医还说胎像稳固来着,今儿说没也就没了,孩子没了之后她怕姜郁会怪罪她,更怕失去姜郁的宠爱,又恰巧秦婉让人送了糕点来,她便让秦婉做了替罪羔羊。
秦婉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让晚凉准备了笔墨,写了一封信,信中说自己德行有亏,不宜再为太子妃,自请去大相国寺旁的寂照庵修行,愿终身为太子和皇后祈福。
“小姐,您要修行可以,在府中也是一样的,且也不用落发啊。”
晚凉急的都快哭了。
秦婉面色从容,无悲无喜。
“你让人把信送去给他吧。”
趁着晚凉出去送信的功夫,秦婉去绣筐里拿了一把银剪,亲手剪下了及腰的长发。
看着一缕一缕的烦恼丝落地,秦婉的心中倒无不舍,有的只是解脱。
少时在家时,母亲每每给她梳头时总说女人的头发是为心爱的男人留的,现如今真真是不必再留了。
聂忱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秦婉已经换上了灰白的袍子,青丝全无。
女人半边的脸肿的很高。
他愣住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末了只尴尬的笑了笑。
“你没了头发的样子也好看!”
秦婉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我从此便不再京中了,你也走吧,去找你的姐姐。”
聂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姐姐已经安顿下来了,我不担心她。我...我只担心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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