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最后一抹天光散尽,黑夜笼罩而来。
“奴婢知道错了,还请王爷息怒!”
宝鸢的手腕被攥的生疼,男人甫一松开手,她便恭敬的跪了下去。
屋中很静,有微弱的光自窗外照了进来,模糊的勾出了女人瘦削而温顺的背影轮廓来。
男人粗重的呼吸似乎就在耳旁,宝鸢乖乖的跪在地上,等着男人的训示。
她在脑海中迅速的过了一遍与男人相处时的情形,若是真论起来该生气的也该是她,昨儿夜里他折腾了她那么久,饶是过了一天身下还是有些火辣辣的刺痛呢。
她没动怒,他怎倒先生气了?
宝鸢苦思良久,竟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姜行舟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一天,却什么事情都没干。书卷自打到了他的手中就一页都没翻过,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宝鸢同冯效两人对坐谈笑时的样子。
午后,下了一场暴雨。
待雨停后,天气重又热了起来。
他心不定,于是扔下书,去了院外。又让周栋陪着他练武。他愈打愈起劲,打的周栋是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功。
出了一场汗后,他将手中的剑一扔便去了净房冲凉。
凉水自头顶浇下来的时候,他瞥见了手臂上几道鲜红的抓痕,细细长长的,是女人昨晚所留下的。
一想起昨晚的热情,姜行舟好容易静下来的心又躁动了起来。
他换了一身衣裳,阴沉着脸去了小院。
他不喜欢这样被人影响的感觉。
“错哪儿了?”
男人的声音里蕴含着压抑着的怒意。
宝鸢:“???”
空气瞬间凝固住了。
宝鸢只觉两道冰冷的目光直直射了过来,她忙行了大礼,额头抵在了冰凉的砖石上,声音里不觉就有些颤抖了。
自打她跟了姜行舟之后,男人虽在那方面索取多了些,旁的倒也没什么,从未见他动过这么大的怒气。
“王爷是千尊玉贵之人,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王爷若是嫌奴婢伺候的不好,打奴婢一顿,将奴婢撵出去就是了。”
打她一顿?
姜行舟怒极反笑,“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从本王的身边逃走,好投入你那个表哥的怀抱里?”
宝鸢还没来得及回答,下巴便被男人的手指死死的钳住,她不得不抬头来,刚一抬眸,就撞进了男人幽深的黑眸中。
不过呼吸的功夫,宝鸢便反应过来了。
原来姜行舟这般动气,竟是为了她私下见冯效一事?
可是她又不是他的谁?
他为何要这么生气?
女人清亮的双眸中那微不可查的疑惑,让姜行舟的怒气更盛了几分。
他怒不可遏,抓着宝鸢的手便将人扔到床上,跟着欺身压了过去。
“本王的东西,就算是扔了也不会便宜旁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宝鸢被摔的好一阵头晕眼花,待反应过来后,又急又密的吻便落在了颈项间,她伸手抵在男人的肩头,奈何男人的力气太大,她急的哭了起来。
“王爷......”
有凉凉的湿意落在了他的唇瓣上,姜行舟动作一顿,撑起了身子看着泪眼朦胧的宝鸢。
女人死死的咬着红艳艳的下唇,有泪顺着眼角滑落。
“王爷误会奴婢了。奴婢与表哥清清白白,且就算没有王爷,奴婢此生也决计不会嫁给表哥的。”
女人的声音哽咽的厉害,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的。
最后一句话落进了姜行舟的耳中,胸腔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稍稍熨帖了些,黑沉沉的脸色也是雨霁放晴,微微和缓了些。
他的声音闷闷的。
“知道就好!”
院外万家灯火次第亮起,一丛丛的炊烟升向了夜空。
许是午后才下了雨的缘故,入了夜还凉凉的很是舒爽,只一点就是外头的蚊子太多了些。
“啪......”
“啪......”
“啪......”
周栋的巴掌落在脖子上,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也欺负人是不是?明明我们这有两个人,你作何偏偏只咬我一人,莫不是瞧着人家小姑娘长的俊俏便舍不得下口吧。”
夏荷被他逗的咯咯直乐。
院内没了声息,她有些担心宝鸢,“周爷,你是王爷身边的人,最是了解王爷的,他不会对我们姑娘怎么样的吧?”
周栋挥手赶着蚊子。
他家王爷心比石头还硬,那些得罪他的人可都没好下场呢,端看的里头那位可能将他家主子哄好咯。
“王爷不是那等跋扈不讲理之人,想来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一道人影冲进了院内。
“曹...旭......”
周栋的刚喊出名字,曹旭已经闯到了房门外。
“王爷,宫中急召,说是皇上不好了......”
话音刚落,姜行舟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大步的朝外走去,边走边问道:“传旨的人怎么说的?太子和其他人可都进了宫?”
曹旭拱手道。
“宫里有皇后娘娘看着,只召了太子和太孙在殿中侍疾,其余的皇子们皆都在自己府中。”
姜行舟脚下不停,出了巷子翻身上马。
景和帝自打病了之后,病情反复也是有的,可从未这般严重过,皇后竟然连太子和太孙都叫了去,如今又叫了他去?
他刚想开口问话,就见宝鸢也跟着出来了。
女人的眼下还挂着斑斑的泪痕,她仰着巴掌的小脸看着他,“王爷此去千万注意安全,奴婢在这里等王爷回来。”
柔柔的声音像是一股穿堂风迎面吹来。
姜行舟只觉通体都舒泰了,唇角高高扬起。
“别以为说两句好听话,本王就能轻易饶了你。”
他眼里戏谑的光,让宝鸢面上一热,慌不迭的移开了目光。
姜行舟夹着马腹,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
“驾!”
宝鸢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里,便转身回了小院。
这头曹旭陪着姜行舟进宫,周栋便要在宫外安排,他也急急的要赶回王府去。
夏荷将悬在腰间的香囊扯下,塞进了男人的手中。
“这里头装的都是驱蚊的草药。”
说完便随着宝鸢一道回去了。
周栋捏着香囊,送到鼻端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味扑鼻而来,他将香囊收进了怀中,也策马离开了。
养心殿的偏殿,灯火通明,将整座殿宇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皇后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她年岁已高,精力也不比年轻时候了。
满室寂静。
只有姜行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一刻也停不住。
若是旁人瞧见了只会以为太子纯孝,竟如此忧心君父的身体,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激动的,高兴的。
他做太子已经二十来年,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
可那日日都能看到的龙椅,他却从未坐过,别提坐就连摸也摸过一回。今夜宫里传来消息的时候,他连晚饭都没用,筷子一撂,便急急的进了宫。
秦婉则陪在太子妃的身边,两人都守在皇后边上。
姜郁坐在桌边自顾的喝着茶,目光不时瞥向在殿中踱步的父亲,他的父亲也真是好性,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竟也甘心?
人生有多少个青春年华?
要是让他似父亲那般守着所谓的太子名头,一等就是二十多年,他可没那个耐心。
太子心里虽激动,但脑子却还算清醒。
“母后,你说我们来了父皇不见,却偏偏让人去请老十六,您说......”
皇后睁开了眼睛,眸中却无半分疲倦之色,她挥了挥手,众人皆都退了出去。
待里间只剩母子二人时,她开了口。
“就算皇上不请他来,本宫也要请他来呢。”
太子了然,嘿嘿的笑了两声。
进宫的规矩不许带武器,不许带随从,如此倒是好控制了。
“到底是母后聪明,儿臣拜服。”
养心殿。
景和帝躺在龙床上,面色灰败如纸,连唇都没了血色。
褚泉弯腰在他耳旁说了句。
“启禀陛下,王爷来了。”
褚泉将人扶着坐了起来,景和帝虚虚的撑开了眼睛,“你来啦!”
声音苍老而虚弱,再也不复从前的龙精虎猛。
姜行舟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庞,一时也不知心里什么是滋味。
“父皇春秋正盛,好好养些日子定会好起来的。”
他如同任何一个臣子那样说着恭维的话。
景和帝咳了两声,“前些日子忠肃侯府的沈广均带着女儿特意进了趟宫。”一句话说完,他喘的厉害,听了会儿才继续道:“你若不愿就不愿吧。只那个苏州来的叫?”
他病糊涂了,只记得那个女人模样倒是极好的。
褚泉小声提醒道:“聂宝鸢。”
景和帝又道:“你便真的就那么中意她?你可知依着你现在的处境,若是没有个好的岳丈家,等回头朕走了,你会有何下场吗?”
姜行舟眸色一冷。
下场?
他能不知道是何下场吗?
可这一切是拜谁所赐的?宫中人人都知道集宠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自打他出生起,景和帝便对他宠爱有加,丝毫不加掩饰。
以至于儿时他被兄弟姐妹们妒忌,排挤。
好容易成年了,更得时时防着。
“父皇放心,儿臣不会有事!”
同时也是拜他所赐,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姜行舟了,他有足够的实力,足以自保。
景和帝叹了一声,重又闭上了眼睛。
“好,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