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繁茂。
御花园里花团锦簇,彩蝶飞舞,一旁的玫瑰开的最好,听闻宫里的花匠培育出了各样颜色的玫瑰花,除却常见的红色玫瑰之外,其余的有白色,紫色,黄色,瞧着分外的新奇。
入宫的贵女们皆都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着话,偶尔会有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开去。
天清气朗,惠风和畅。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皇后由苏嬷嬷搀扶着在园子里散步,落在她身后的是秦婉,她穿一身月白长裙,素雅而干净。
“你说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整日家的穿这么素净做什么?”
秦婉福身行礼,声音柔和平静。
“皇祖母说笑了,孙媳就算年轻,可到底也成了家,比不得京中那些未出阁的姑娘小姐们,合该穿的得体些。”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在她的脖颈处略停留了片刻。
女人白皙的脖子上似有一道紫青於痕,行动间便会从衣领间冒出来,她笑着道:“郁儿打小的性子就不够和顺,你做为她的妻子,也该时时提点着些。”
秦婉垂下眼眸,低声应了是。
心下却泛苦,姜郁那样的人如何能劝得住?昨儿夜里她不过瞧着他身上有伤,便劝了他一句让他少喝些酒,谁知姜郁居然动了怒,伸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若不是府里的人强行拉开了,她今儿如何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皇后声音缓了几分。
“郁儿还年轻,保不齐有个这样那样的毛病,你多担待些,等过些年他历练的稳重了,便都好了。”
会好吗?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秦婉心里通透,只抿着唇轻声道:“多谢皇祖母体恤怜爱,婉儿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姜行舟在周栋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启禀皇后娘娘,我家王爷突然身子不适,想要先行回府歇息,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姜行舟无比“虚弱”的开了口。
“扫了皇后娘娘的赏花宴,着实是儿臣的错,还请......”话还没说完就咳了个昏天暗地。
周栋扶着自家主子,心里头感慨万千。
他家主子这演技真是绝了,这咳出的动静让不知道的人听见了,只怕都以为他家主子一口气倒不过来,立马就要晕过去了。
皇后见他面色苍白,又见咳得这么厉害。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本宫瞧着实在是不放心,赶紧挪去殿中,再召太医来瞧瞧。”
大计尚未完成,如何能放正主走呢?
皇后一发话,园子里瞬间就乱了,传轿辇抬人的,喊太医的,个个都紧张了起来,只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挪去沁芳亭那儿吧。那儿地方宽敞些,离御花园又近。”
也不知谁提了一句,众人便簇拥着一道去了沁芳亭。
“嗯嗯啊啊......”
“表哥......”
“我......”
怪异的声音自沁芳亭不远处的树丛里传了出来,皇后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有知晓人事的也都红了脸,跟在后头的贵女们有听不真切的皆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苏嬷嬷挥着手道:“王爷只是受了暑热,略歇歇便好了,众位小姐们还是回御花园里赏花吧。”
一众贵女们正转身要离开,“啊......”一道清晰的喊叫声传了出来,这是一道女声,格外的高亢,尾音拖得很长,且打着颤。
口中还有些含糊不清的言语,听的人莫名就脸红耳热了起来。
事情闹开了,众人也都立足朝着树丛张望去。皇后黑着一张脸,“大胆,哪宫的太监和宫女竟这样的不检点?即刻拖出去杖毙!”
侍卫们冲进了树丛中,只眨眼的功夫便将花丛里的两人给拖了出来。
程素清头发散乱,双眼迷离,一双手死死的拽着魏淮的衣襟,而魏淮也是衣衫不整,大汗淋漓,两人被拖出来的时候尚且还未分开。
沈玉珠惊呼了一声。
“哟,这不是程家姐姐吗?她怎么会......”
众人细一瞧,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女人是定国公府的程素清。
皇后双眸微眯,冷声喝道:“还不快将这对狗男女给拖到偏殿去,好生给看管起来!”
余韵尚在,两人竟像是连体婴一般,一时竟也分不开。
口中竟是些浪词艳语。
姜行舟站在窗边,看着程素清两人被抬去了一旁的偏殿,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他掸了掸衣袍,径直出了沁芳亭。
“都是儿臣的错,扰了皇后娘娘赏花的兴致。”
皇后眉头一皱,“你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才将病的这么严重,怎么能起来走动呢,快去亭中歇着,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姜行舟拱手道。
“都是些老毛病了,不妨事的,劳皇后娘娘烦心,都是儿臣的不是。”
皇后瞧着他一副恭敬的模样,心中冷笑连连。
哪里有病好的这么快?且病的这么巧的?
“既然无事那就最好了,免得传到你父皇耳朵里他又要忧心了。”
皇后揉了揉额角,叹了一声。
“原想趁着天气好,邀你们这些年轻的小辈进宫来陪陪本宫,谁成想竟然遇到这样的事,只素清是定国公家的嫡女,轻易也不好处罚,依着本宫看还是得知会皇上一声。”
众人应了是,自觉告退。
皇后又道:“玉珠,你留下!”
姜行舟看了一眼沈玉珠,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女人垂首而立,并无特别的地方。
“你父皇昨儿还说起你呢,你便随着本宫一道去养心殿吧!”
皇后笑着看向了姜行舟。
姜行舟道了是,随着众人一起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中。
景和帝才将喝了药,精神也好了些。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早已传了进来,他耷拉着眼皮,冷笑一声。
“朕便知道她不安分,借着赏花一事......”
他掩着嘴咳了起来,褚泉替他顺着背,轻声道:“皇上,王爷他已经长大成人,足以独当一面,您还是少操些心,仔细保养龙体才是要紧。”
景和帝面露欣慰之色。
“你这老东西,你懂什么?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更何况他是......”
褚泉将现泡好的茶递了过去。
“皇上龙体康健,对王爷才多有裨益呢!”
景和帝喝了口茶,口中的苦药味淡了些。
“朕......”
话还未说完,外头就来报说是皇后到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
原本空荡的殿中,瞬间就热闹了起来,景和帝坐在上首,看着跪在末尾的年轻女子,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朕从前怎么没见过?”
沈玉珠收摄了心神,行了跪拜大礼。
“臣女沈玉珠参见皇上,愿皇上龙体康健,怡安百年。”
礼数很是周全。
皇后笑着道:“皇上怎的连她都不认得了?玉珠正是忠肃侯府沈广均的独女,前年皇上封了沈广均光禄大夫,隔日父女二人还特特进宫谢了恩呢。”
景和帝恍然大悟,朗声笑道。
“瞧朕这记性,真是愈发的糊涂了。”
皇后又将沁芳亭一事原原本本的说给景和帝听,末了福身道:“臣妾这些年年岁渐长,精神也愈发短了,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且这又涉及到定国公的脸面,臣妾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圣裁。”
程淮平得了消息便急匆匆的赶来宫里面圣。
他这女儿自小是被他给娇惯坏了,竟然敢在皇宫里干出此等不要脸面的事,传出去了他这张老脸还如何在京中立足啊。
他又生气又羞愤,一张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刚进了殿中,便颤颤巍巍的跪下磕头请罪,哭道:“都是微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恕罪。”
景和帝神色晦暗不明。
程淮平“砰砰砰”的连磕了几个响头,只磕的头晕眼花还不肯停下。
“微臣已经年逾四十,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她既犯下了此等十恶不赦的大罪,微臣也无脸求的得皇上原谅。”
“子不教,父之过。微臣未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才纵的女儿酿下了今日的大祸。微臣愿一同受罚,还望皇上看在微臣的爱女之心份上,饶了她一条贱命吧。”
不过片刻,额头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景和帝依旧没有说话,殿中陷入了沉寂中。
少倾有消息传了来,褚泉附身到景和帝耳边,小声道:“程小姐与那狂徒已经清醒,正一个劲的求饶呢,只那狂徒并非是宫中侍卫和太监,而是程小姐的表哥,名唤魏淮。”
既如此倒也好办了。
他也是自年轻过来的,哪个年轻人不是馋嘴猫似的?一时情难自禁也是有的。况定国公虽威势不如从前,可到底余荫尚在,没道理为了这么点小事,伤了君臣之间的和气。
“你啊你,你跟朕一样都是老糊涂了,眼睛花了,耳朵聋了,心思也不灵透了。女儿有这样的心思,你这当爹的竟然毫不知情,今儿朕做主,给两人赐婚,好好回去过日子去吧。”
程淮平不明所以,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谢了恩出了养心殿。
殿内。
皇后轻笑道:“难得皇上高兴,要不要再成全一对佳人?”
景和帝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儿子,又看了看温柔贤惠的沈玉珠,细一瞧当真是一对璧人。
他看向沈玉珠,沉声道:“今儿你只当朕是个寻常替儿子求亲的父亲,愿意或是不愿都无妨,朕赦你无罪。”
姜行舟垂手而立,神色淡漠。
沈玉珠红着脸跪下行礼道。
“臣女谨遵皇上和皇后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