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一口气说完这么大段话,祺萱也知道白芍的难处了,没有细想,爽快答应了下来。【大、书、包、小、说、网WWW.dashubao.cc】
白芍感激地笑道:“实在太谢谢祺萱姐姐你了。玮妃娘娘邀请婉美人明日巳时到绣实宫一叙。明日各宫娘娘都会去的,请婉美人好生准备吧。”
白芍再次用飞快的语速说完,接着便急匆匆地又鞠了一躬走了。阮祺萱虽然还没反应过来白芍的离开,但是话已经听清楚了。
想到等下自己还要处理别的事情,于是阮祺萱便把玮妃的邀请告知了彩菁,让彩菁去报给婉美人。
彩菁微笑着回应道:“是。”
这厢,绿蓉抱着玮妃华丽的裙服回到了绣实宫。
只见玮妃美目流盼,目光落在手上的书册上,如同磐石毫不移动。她嘴角时而扬起,时而紧闭。头上的珠翠因为她的专心致志而被定格在那里,宛如时光停留了一般。
绿蓉整了整衣裙,确定并无衣衫不整后上前请安:“玮妃娘娘吉祥。”
玮妃依然专注于手上的书册,听见了声音也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嘴巴轻轻地一张一合:“告知祺萱了?”
绿蓉字字清晰,“娘娘放心,白芍已经把娘娘邀请一事告诉了祺萱。她是婉美人最亲近的婢女,必定会亲自告知婉美人,那娘娘的计划便可以顺利实现。”
玮妃澄澈的眼中现出一丝厌恶。她终于肯放下书册,望着低下头的绿蓉:“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绿蓉讪讪地扯出一个笑容,“想着娘娘能除去一个威胁,奴婢只是高兴而已。”
玮妃淡淡地看着绿蓉,一言不发。
绿蓉和青叶都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人了。绿蓉虽不比青叶聪明狠辣,但起码够忠诚,所以她玮妃也并不介意耐心地教导她。青叶虽然能干,但个性太过极端,下起手来不留余地,对于想要在后宫中树立贤德之风的玮妃而言,青叶还是少用为妙。所以近年来很多明面上的事情,玮妃已经是专门吩咐绿蓉去办了。
“谁说本宫要除掉婉美人?”
绿蓉惊讶地张大了嘴,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声音道:“娘娘此举,莫非不是要婉美人迟到,让后宫众人都觉得她嚣张无礼吗?”
绿蓉实在猜不透主子的想法。然而玮妃正是喜欢她这一点点的愚笨,聪明的人一般太过自信,像绿蓉这样的才会更依附她,更敬畏她,不会轻易背叛她。
玮妃慵懒地一摊手,身后的小宫女立刻会意把不烫嘴的花茶递上。玮妃朱唇轻启,呼出一缕幽兰香气吹向花茶,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任由花香在口腔中四处碰撞。
“婉美人实力如何,明早便知。本宫主要是想依着这件事,去探一探庆贵嫔的心思。”
玮妃看向前方,眼眸开始出现深邃的黑,“不管明日婉美人表现如何,本宫知道,她未来还是会有上位的一天的。后生可畏,婉美人绝对不可小觑。本宫将庆贵嫔的亲生女儿宜丰养在身边,她肯定长期饱受骨肉分离之苦。若是庆贵嫔怂恿我赶尽婉美人,那她想必对我的怨恨极深。而如果她没有这样提议,我还能信任她一阵子。”
绿蓉想了想,小心地问道:“是因为,庆贵嫔有意让娘娘与婉美人结怨,所以娘娘认为庆贵嫔不可信吗?”
“正是,”玮妃有些赞许地说道,“婉美人虽性情温厚,但她身边的那个祺萱却是有些本事的,不然怎会协助景锐侯破获储秀宫纵火一案。日后祺萱必定会帮助婉美人在后宫中站稳脚跟。如果本宫与她结怨了,本宫还得分身去应对她。本宫现在的处境,是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若然庆贵嫔真的怂恿本宫对付婉美人,只怕她纵容不得了。”
若不是那日跟随敷宗槿的侍卫中有父亲的旧部下,玮妃也不会知道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祺萱的能力,实在是惊人。
绿蓉有点恍然大悟地点头。
怪不得以前娘娘总是找来庆贵嫔议事,又事事顺从庆贵嫔提议的模样,也许只是为了做出一种自己不比庆贵嫔聪慧的姿态吧,如此庆贵嫔才会有误导娘娘的机会。然而这些都是娘娘故意伪装出来的,果然玮妃娘娘才是最聪明的人呢!绿蓉心里乐开了花。
玮妃见她似懂非懂地点头了,也不再往下说了,自顾自地继续品尝花茶。她用白皙纤长的手指捧着茶杯,指腹贴在温凉的茶杯外壁上,花茶氤氲升起的雾气显得她的皮肤更加水润。
这些人心算计的事情,环环相扣,太过复杂了,绿蓉不明白也不怪她,只要她自己能够理清就好。
庆贵嫔虽然让她觉得不安心,但是不得不说,这两年以来她真的协助自己提高了威望。慢慢地,玮妃发现了庆贵嫔对于政事的分析很有见解,很多连玮妃自己都看不透的朝堂与后宫间的联系都是被庆贵嫔点破的。因此,玮妃心里对庆贵嫔还是存在很深的忌惮,尽管她每次都会提出合理的意见,但是每一条玮妃都会经过深思熟虑再去施行。
想到明天要见到那两个新来的妹妹,玮妃心下居然有些兴奋。
第二日,应珙早早地起来了。
入宫这半个月,她虽没有得到陛下的宠幸,心中有低落,却并没有因此郁郁寡欢。那夜痛哭了一场之后,她似乎想通了许多,不再想东想西地去钻牛角尖。就像阮祺萱对她说的,每个人在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价值,不必期盼,不必强求。
入宫后,她也甚少在穗禾斋以外走动。她情愿留在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也不太想到外面去接触陌生的事物。何况穗禾斋里一应俱全,有阮祺萱与彩菁日日陪伴,除了时不时听到一些宫人对她抱怨,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第一次受邀去见宫中的各位姐姐,应珙不敢怠慢。她早早起来梳妆打扮,把自己认为好看且适合的衣服一套套穿上,穿上后又左挑剔右挑剔,足足试了十一套,才最后决定穿哪一套去参加玮妃的邀宴。
阮祺萱和彩菁一直在房里陪着应珙,二人看着应珙这郑重其事的模样,苦恼却可爱,虽知不对,但也忍不住笑了出声。
应珙还在认真地比对珠钗,突然听到两人的笑声,不明就里地问道:“你们在笑什么呢?”
彩菁柔声回答道:“美人莫怪,只是祺萱姐姐与彩菁甚少看见美人这般……这般……”她怕自己把实话说出来会惹应珙生气,便不敢往下说了,只好支支吾吾地。
“这般可爱模样。”阮祺萱笑眼弯弯,从容接话。
对于阮祺萱的仗义接话,彩菁微笑着望着她。
经过上次的一番交谈,阮祺萱对彩菁的戒心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并不是说完全信任,但起码已没有时刻怀疑她的居心。
应珙见二人古古怪怪的模样,黑曜般的眼眸一转,目光再次落回了手中的珠钗上。她佯装着生气地说:“你们两个,不帮我想想戴哪个珠钗好,反而袖手旁观,还要取笑我。”
彩菁往应珙手中仔细看了许久,尔后浅浅一笑,走到应珙面前,轻轻地说话,声音轻柔美妙:“螺纹海珍珠金钗,小巧精致,婉约大方;宝石海棠步摇,华丽雍容,光彩夺目。彩菁倒是觉得,还是这个螺纹海珍珠金钗,更适合美人小家碧玉的气质。”
应珙闻言拿起了那螺纹金钗,仔细端详,她确实更加喜欢这个。瞥见阮祺萱赞同的点头后,她不等彩菁上前,毫不犹豫地戴上。
“好了,咱们快出门吧!巳时也快到了!”应珙兴奋地喊道。
在阮祺萱与彩菁的陪伴下,应珙从穗禾斋出发向绣实宫而去。
这还是应珙入宫以来第一次离开穗禾斋走进宫中各人的视线,一路上宫人见到了婉美人都向她请安。第一次被这样恭敬地对待,她心中很是受宠若惊,但想到稍后跟后宫各位姐姐会面,心中很快又被紧张所覆盖。
彩菁低着头,跟在应珙后面,时不时帮她摆弄一下拖到地上的衣摆。
阮祺萱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应珙,一边抬头看前方的路,一边低头确保应珙不会被绊倒。然而,这一路上的宁静反倒让阮祺萱有些心神不宁。
这样的安宁,也太奇怪了。
不是说玮妃邀宴么,这通往绣实宫的道路却如此清静。这个时辰,不正是其他妃嫔前往的时候吗,怎么一个后妃都看不到呢。
阮祺萱心中不禁有些不祥的感觉。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到达绣实宫。绣实宫门前的那位公公在看见应珙等人的时候,明显错愕了。他惊惶地回头看绣实宫内,又直直地看着应珙,双唇不停地颤动,好像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最后,他只是躬下身子,向应珙行了个礼。
应珙对于他的惊恐很是不解,但眼见巳时快到了,也不再与他纠缠,只疑惑地看了他几眼,走进绣实宫去。
应珙携阮祺萱与彩菁笑意盈盈走入内殿,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面对这么多姐姐该说些什么才好。可等她看清了内殿里的情形,她温柔的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
殿内无论是上首还是下方,都已经坐满了身穿华服、头戴摇曳珠翠的妃嫔。每位妃嫔前面的案上放着各种糕点、水果与香茶,而光看案上盘中的食物,早已被消灭了一大半。
位分高的玮妃与湘妃坐在上首,兴致勃勃地与其他嫔妃交谈着,收到动情处还毫不掩饰地娇笑出声。
这情景,哪里像晨会还没有开始呢?!
阮祺萱与彩菁瞬时脸色一变。
殿内各妃齐刷刷地看向应珙的方向,待看清来人,一些嫔妃露出了异样的神色。而玮妃、湘妃、庆贵嫔等人,仅仅是眼底划过复杂的神色,转瞬又恢复了平日大方得体的模样。
应珙既惊恐又疑虑,她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稍稍定了定心神,走上前跪下先给位分高的两位请安:“应珙向玮妃姐姐、湘妃姐姐请安,向各位姐姐请安。”
“婉妹妹好大的架子呢!晨会都开始半个多时辰了,这才姗姗来迟。”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丹嫔端庄地坐在案前,长长的睫毛下晶莹的眸子却闪烁着恶意。
“是呀,近日最受宠的舒贵人早就来了,婉妹妹你……”言下之意是说应珙目中无人,没有圣宠还敢迟到,如此嚣张。
“婉妹妹是想用如此特别的方式来让我们大家都认识你吗?”
“婉妹妹不会是昨夜干别的事情太过劳累,才导致今天迟来了吧……”
嫔妃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论起应珙,话越说越难听。应珙何曾处过这样的场面,她双手紧紧地拽着衣裙,眼含泪花,低头不语。
坐在上首的玮妃瞧着底下的嫔妃开始口无遮拦起来,开口打断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说婉美人了。既然来了,晨会继续进行就是。”
嫔妃们忽然又齐齐噤声,不再多嘴,只用眼神瞟着应珙。
应珙讷讷地站着。听到玮妃帮她解围,阮祺萱刚想扶她去坐下,但又被另一个人叫停。
湘妃撩一撩耳鬓的发丝,一头墨发亮丽轻柔。她用一种让人放松警惕的语气说道:“婉妹妹,本宫相信你今日来迟是事出有因。不知道可否将你迟来的理由说出,也好打消各位妹妹的疑虑。”
玮妃闻言,扭头看着湘妃。那眼神里夹杂着许多,有嘲笑,有不满,有怪责,好像还有……喜悦?
湘妃不甘示弱地与玮妃对视着,那眼神就像在说,我已知道你的把戏,帮你推波助澜又何妨。反正鹿死谁手,也还不一定。
无意中,阮祺萱瞥见了玮妃湘妃二人的对视,她开始在脑中飞快地回忆起整件事情。从白芍在宫道上撞见她,到白芍急匆匆离开,再到她托彩菁传话……
阮祺萱的心寒了几分,莫非这个一开始就是个局?
听了湘妃的话,应珙有些手足无措。自知处境不妙,她眉头紧皱地跪下,小心翼翼向湘妃与玮妃道:“两位姐姐,珙儿所知道的晨会开始时辰是巳时呀……而且,此时也正是巳时不错……”
有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有人不相信地笑了出声,“可笑!玮妃娘娘传来的口谕是辰时,哪里是你所说的巳时!”
应珙一听,心中惶惧更深。她的手不住地颤抖,眼泪已经开始簌簌地往下掉。她不是怕自己会被责罚,而是看出来了这个晨会其实是一个局,她觉得心寒,觉得害怕这个地方了。
本来这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但是各位嫔妃都坐在这里,又有谁敢说出口,一句话带过这件事呢。且不论她们是不是出自真心,但是她们的行为倒是让人觉得后宫人人团结呢,虚伪又如何。
此时,一直沉默,以致应珙等人都忽略掉的,坐在离玮妃最近方位的庆贵嫔缓缓起身朝着应珙走来。她的美不是妩媚,不是纯净,而是一种淡淡的睿智。她身穿紫色衣裙,似是有意避开其他嫔妃花枝招展的艳丽。
她上前将跪倒在地的应珙扶起,轻声对她说:“婉妹妹,你不是犯人,不必跪在我们这些姐妹面前的。听你所言,是有人弄错了时辰,才让你受到非议。若此事是个意外,那便是妹妹身边的宫人失职;若此事是别人有意为之,那肇事者必定对妹妹心怀恶意。”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庆贵嫔看向了上首两位妃。
湘妃只是浅浅地冷笑,并未回话。
玮妃却紧跟着站起身来走向庆、婉二人。玮妃亲昵地拉起应珙的手,宽声劝道:“庆贵嫔说得不错,本宫定会为你查明此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早已设计好的。”
玮妃想到了什么,向身后的绿蓉说道:“绿蓉,本宫记得当时是吩咐你去办这件事的。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应珙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心中虽对她不信任,可是脸面上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应珙即使没有阮祺萱那般事事洞察,但她也不是个蠢人。玮妃的口谕是阮祺萱从玮妃身边的白芍那里接过的,阮祺萱怎会出错?何况,整个穗禾斋上下都认为晨会时间是巳时,都在尽心尽力为她打扮。虽然有过对她不满的宫人,但是毕竟不是近身的奴才,她也不认为他们有串通外人陷她于不义的机会。如此想来,问题便是出在白芍身上了,还是这中间又出现了她并不知情的差错呢……
她想都不愿意往下想!她才刚入宫多久啊,又没有得到陛下的宠幸,对于这样一个不受宠的新晋美人她们也忍受不了,要费尽心思来对付她吗?
绿蓉面上出现了后悔的神色,她出列在众妃面前说道:“当日奴婢事忙,便自作主张吩咐了白芍去传话。此事绿蓉恳请娘娘责罚,因为绿蓉不但私自做主,还让手下的人把事情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