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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烛灭灯熄(1 / 1)

整日在街巷上徘徊,女子面色羞愧,不好意思开口说话,可若想不暴露身份的活下去,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一头乌发蓬松凌乱,在这个盛夏好似发了霉般生出一些味道,粗布麻衣,衣衫褴褛,几乎成了废庙里这群乞讨者们的标志。

鄌吴城当真是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哪怕冬日下着皑皑白雪,也像蝴蝶般挺不住脚跟,暖阳一来,随即便融化掉。

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哪怕艰苦朴素,甚至饥一顿饱一顿她也从未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造化弄人,偏偏天不遂人愿。

即使她将自己隐藏的很深很深,一直未放弃追捕她的李炎还是找到了她的踪影。

那日与平常乞讨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她裹着孱弱的身躯蹲在墙角旁,听着一瓣瓣梅花从枝头上落下,声音轻轻的,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寻常。

没过多久,傲雪般的梅花便落满脚旁的青砖灰瓦,白墙上也零星挂着几瓣。

风声缱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落在她的头顶,她毫无察觉,双目炯炯却无神的睨着街巷上摩肩接踵的人群,突然一身绫罗绸缎,穿着黑衫的男子走到她跟前。

女子抬眸,雍容华贵的尊容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想必又是鄌吴城里的富家老爷,看她模样可怜,想要施舍。

她并未觉得有何惊奇,毕竟乞讨这么多日以来,这样的面孔很常见。

无非就是赏赐她一些铜钱银两,又或者看上她的皮囊想要纳她为多少多少房侧室。

女子抬眸后继续垂着头,眸光焦灼的睨着零零散散洒落在破碎碗里的铜钱,寡淡的神情像清晨的露水落在翠绿的树叶上,像薄荷香般散发出清凉。

男子面容冷峻,富态的脸庞闪过一丝狡黠,眸子像幽魔谷游荡的白狼般透着犀利。

他猫下腰,伸出充满硬茧的手指用力的捏着女子的下颚。

女子黛眉一皱,不想抬眸却硬生生被他钳制而不得不将脸面对他。

她的神韵依旧如水般寡淡,虽将脸对着他,却刻意避开他如鹰般尖锐的目光。

像是在确认什么般,男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他蓦然松开钳制住她的下颚,并未起身而是缓缓蹲下。

他掏出腰间挂着囊袋里的银两,全部倒入她胸前破碎的碗里。

第一次有这么慷慨解囊大方施舍的老爷,女子眸光也是一震,却只是一瞬,她神色怯懦,冰冷的好似冬日的冰雨冻在脸上,“多谢老爷。”

该说的客套话还是要说,男子却慢慢凑近他,女子冰冷的脸庞咻然一僵,只觉心咯噔一下,总觉他浑身散发着煞气,并未向表面那般。

“老爷,小女子虽是乞丐,却不似烟花柳巷红尘中的那些女子,老爷若有其他想法,恕小女子不能如愿。”

她身躯渐渐往后缩,可是墙角却阻挡着她的身子退无可退,只得将错乱的目光避开。

煞气之中鞣杂着桀骜不羁,像沙漠中奔腾不训的野马,气息透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女子宛若已经嗅到沙漠中孤独寂寥的歌声在耳畔回荡,而眼前的人,也像从沙漠中走出的孤鹰。

她敏感的神经咻然一紧,隆起的眉心骤然转眸审视着他。

男子嘴角轻勾,炽热的鼻息通过空气萦绕在耳畔,“若不是那样的女子,你又是怎样的人呢?”

似乎是一种揣摩的语气。

甄别不出他的身份究竟是鄌吴城的富家老爷,还是沙漠中的孤鹰,女子淡然道:“小女子只不过是家道中落,沦落至此的乞丐。”

男子怀疑的口吻,“真的是这样吗?”

有失体统般,女子起身刻意与他隔着一段距离,她眸色潋滟,荡漾出一片粼粼波光,“若依老爷所言,我该是怎样的人呢?”

街巷上人来人往声音嘈杂聒噪,商贩吆喝的声音像麻雀般叽叽喳喳个不停,男子嘴角一抽,眸中增添一抹厌烦。

他也随之起身,强烈的煞气仿佛瀚海无垠的黄沙被凛冽的狂风卷起的一阵噩浪,“这些银两足够你衣食无忧半辈子了,以后莫要再出来乞讨了。”

不知此话究竟蕴藏着什么含义,不过那些银两确实多的足够她不用再乞讨。

既然是好心,女子又怎会不答谢,“多谢老爷。”

男子长睫微颤,欲要甩袖离开,阴森笑意下却使他顿住脚步,“陪我去饮杯茶可好?”

如此慷慨解囊,她又怎会不识抬举连一杯茶都不与他喝呢,她将碗里的银两装在口袋里,雕刻的眸子毫无动荡,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来到鄌吴城里最繁华热闹的茶馆,男子气势磅礴,挥手便包了茶楼里最大的雅间,与堂口的喧闹隔绝着,雅间内异常的静谧。

女子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与这样高贵的茶楼格外不符合,她却没有感到自卑,颔首低眉了望门厅外的阛阓闹市,心格外的平静。

男子坐在他对面只是静静饮着杯盏中的温茶,一言不发。

半晌后,女子身前的顾渚紫笋一口都未动,男子才略有不耐烦道:“饮茶饮茶,难道带你来茶楼你当真是一口也不喝?”

女子眸光闪过一丝尴尬,她才举起杯盏,将里面剩满的顾渚紫笋一滴不落的灌入嘴里。

茶香味浓郁,她却未觉得有多可口,“既然茶也喝了,小女子可以走了吗。”

他身上的煞气太重,像燃烧的烈火般灼烫着她的肌肤,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男子满意的点头,她匆忙起身,木椅上没有留下半分温度的离开茶楼。

方入口的茶香还在喉咙间萦绕,她却觉得心口窝一紧,有着说不清的灼烧感将她眉心揪起,心顿时急促不安。

她心不在焉的离开茶楼,摸了摸腰间的银两只觉像梦般不真实的回到废庙。

废庙内,阿海蜷缩在角落里像是染了风寒般瑟瑟发抖,她忙掏出银两垫给他看,“阿海,很难受吧,我这就去医馆请大夫来。”

想要去药铺先替他抓药,可到了药铺,她彻底傻眼了,那药铺的老板说,她拿的银子是假的。

女子心下一慌,回忆着那男子的脸庞确实是陌生的,她并不认得,一种被捉弄的心痛感涌上心头,她眼眶一酸,难道他骗她只是为了与她一起饮茶?

这理由似乎说不通。

她将囊袋里男子给的银两全部扔掉,瞅了瞅为数不多的碎银子,便往医馆的路上走去。

路刚走了半截,她便觉得胃里一阵搅动,饮入的茶水极度引起胃里的不适,她猫下腰,呕吐之状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只恶心一下,便又与平常没什么不同,想着阿海苍白的脸,女子心中焦急。

来到医馆,请了大夫到废庙,看人下菜碟的大夫嫌弃的捏住鼻子,“乞丐也会有钱看病。”

女子鼻尖一酸,只是握住阿海无力的手,替他盖了一层又一层破漏的毡毯。

大夫随意将手搭在阿海的手腕上诊了诊脉,及其敷衍了事的扔下一副药,收下碎银子便走了。

“阿海,你怎么样?”女子将手搭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只听他迷糊中歉意道:“对不起小芊姐姐,我不该生病浪费银子。”

“阿海。”女子将他拥入怀里,心疼的泪珠在眼眶打转,“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这就去给你熬药。”

乞丐窝子,哪里有熬药的东西,女子只好去拾一些别人废弃的用具。

勉强熬好了药,浓浓的苦涩在废庙蔓延,她端起硕大的海碗刚要递给他,却觉脑袋昏沉,眼前一黑,“扑通”一声,碗碴碎裂一地,女子也随之晕厥在地。

“小芊姐姐。”阿海强撑着瘫软无力的身子爬到她跟前,“你怎么了小芊姐姐,你醒醒啊。”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从阿海眼角滑落,他手背一抹便擦去。

阿海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她横空抱起,去了医馆却因没钱被赶出来,他唇色苍白干涩中起了一层薄薄的皮,无助的他只好去寻街巷上正在乞讨的其他同伴。

一群乞丐聚在废庙里将全身的家底都掏出来却不够女子看病的钱,看着倒在稻草上平静躺着的女子,所有人心里皆波荡一丝愧疚的涟漪。

“怎么办,小芊浑身滚烫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要是再不去医馆这样一直烧下去会不会死啊?”

“要不要把玉镯卖了?毕竟命最重要。”

“你疯了,听说那玉镯是小芊亲人留给她的,也是她的命啊。”

“那怎么办啊……”

阿海蜷缩着身躯在角落里,捂住耳朵不愿去听那些绝望悲痛的话,他将头埋在膝盖上,双肩不停的抽搐着。

正在商讨之中,一道咳嗽声此起彼伏,众人怔愣纷纷回头,“小芊。”

“你醒了?”

女子昏昏沉沉的,视线里的人逐渐重叠又清晰,清晰又重叠,她刚想要说什么,又陷入一阵昏迷之中。

“小芊……”

“小芊姐姐……”

“怎么办啊……”

“要不我们抓紧时间再上街乞讨些银两吧,求也要凑够给小芊请大夫的钱。”

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想要起身,却被其他人制止住,“阿海,你染了风寒就别出去了,在这陪小芊吧,我们很快便回来。”

少年听话的点点头。

不知昏睡了多久,好像废庙里只有她一人,连阿海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唇色发紫,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朦胧中,她听到一声叹息。

“可怜啊可怜,中了这样的剧毒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一个乞丐,与其浪费银子继续抓药,不如就这样吧。”老者慈祥和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女子浑身一震,中了剧毒,是说她吗?

她软糯无力的张开嘴,“大夫,你是说,我,我中毒了?”

她强忍着将疲惫的眼皮睁出一条缝隙来,果然,废庙内只有胡须斑白的大二在为她诊脉。

大夫嗯声,“其他乞丐为了给你凑抓药的银子,都上街乞讨了。”

中毒。

如此沉重的两个字在她心中回旋,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中毒。

女子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震痛,就连神经也逐渐麻木,仿佛失去知觉般,“大夫,这毒……”

“无解。”大夫叹声道。

无解的剧毒,女子缓缓阖上双眼,眼角的泪盈盈流淌。

她忽然想起被骗的男子,以及那盏顾渚紫笋,难下毒的是他么?

可是她与他无冤无仇,这又是为何……

沙漠孤鹰的煞气……

女子胸腔一震,难道,是他派来的人?

她嘴角轻勾,天大地大,他还是容不下她,李炎,这是要将她赶尽杀绝永绝后患吗。

女子悲惨一笑,“大夫,请你不要告诉他们我中毒了,就说,就说我染了风寒。”

大夫无奈的摇摇头,看着昏暗的天色,叹气道:“可怜人啊……”

不知是白昼还是黑夜,在女子眼前皆是一片茫茫漆黑,她躺在冰凉的稻草上,指尖毫无温度而有些发僵,身躯也逐渐的没有任何感知。

废庙内,小孩子们充满童真玩耍的声音,以及大人们商讨着将乞讨来的银两如何用,能节省些为她抓药。

“这些铜钱不能动,这是给小芊抓药的……”

“她还发着烧呢……”

“哎呀,不过是染了风寒,过两天就好了,你看阿海,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

“那那那,这个钱该是剩下了的吧,我去买腊肉……”

“那也不行,这钱是给阿海攒着寻娘亲的,你就少吃两口肉能怎么样……”

“我,我都好几个月没吃肉了……”

“怎么,你一个乞丐还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就是,就是,大哥哥嘴最馋了……”

声音渐渐变小,她就快要听不见。

她闭上眼睛,未掉下来的眼泪在眼角凝固,四周嘈杂乱哄哄的,她却好像什么都听不清晰。

女子喉咙的气息逐渐微弱,听不见了,她真的听不见了,周遭静谧无声,她像身处一片草甸荒郊之中,芦苇遮住了视线,眼前一片黑暗,鸟儿不在喳喳叫着,万籁俱寂,世界也变得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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