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十月的一天,时令已至初秋,阳光温和地洒在大地上,洁白的栀子花吐露着花苞,桂花即将吐蕊,蝴蝶蹁跹。
秋莎怀着即害怕又欣喜的心情,呆在重庆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妇科病房里。
因为婴儿已经超过预产期一个多周,秋莎和漆澈来到了这里。
好不容易托人找了个空铺,秋莎办理了入院手续,她住的这个妇科病房,共有四个人,只有她一个人是待产的,其它都是患有妇科疾病的人,而漆澈住在叔父家里。
近些天来,秋莎吃不下东西,叔父特别给秋莎买了些巧克力,她才不至于饥饿,可是肚子的疼痛,由几天前的四个小时一下,变为一个小时一次了,到晚上五点过,疼痛更密集了,病房里一个中年妇女很热心的说:“可能阵痛发作了。你赶紧走动,走动了,娃儿才生得快。”
“大姐,病房太窄了,走不开呀。”秋莎痛得脸色都变了形,声音也嘶哑了起来。
“顺着外面的走廊走动呀。”大姐着急地说。
秋莎拖着沉甸甸的身子,走到办公室给在叔父家弄饭的漆澈打了电话,接着又给主治医生拨通了电话,医生说:“不着急,还早嘞。”
走出办公室,秋莎沿着妇科走廊反复地走,可每挪动一步,肚子的疼痛就加深一次,疼痛如一根针,每一针都扎进了秋莎的体内,每走一步都撕心裂肺的痛,同时伴着恶心呕吐,发热出汗,腿脚发软。
没想到要成为母亲要忍受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啊,而她所见到的母亲们,从来都是慈祥温和的。但是她感到身体正被活生生地撕裂开。
一位路过的护士发现她脸色苍白,大声对秋莎喊:“16床的,你快要生产了吧,给主治医生说了吗?”
“我已经给她打了电话了。”秋莎有气无力地说。
“谁叫你在阵痛发作时出来走的,再走的话,孩子的脐带就会缠住他的脖子,孩子会没命的,你也很危险。赶紧回到病床上躺着,朝右躺,我马上去产房做准备。”护士说完匆匆走了几步,她发现秋莎双手扑在墙角上,站立不稳了,“我先扶你回病房吧。”护士走过来搀扶着秋莎向病房走去。
七点过,漆澈吃了晚饭赶了过来,秋莎疼痛难忍,大声叫唤,医生和护士立即把她推进了产房。
夜晚九点过,经过生死搏斗的秋莎,终于诞下一个女婴。
迎来了他们家庭的新生婴儿。
女儿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哇哇”大哭,哭声高吭洪亮,一这响亮的哭声回荡在产房,同时也回荡在秋莎喜悦的心房。
秋莎在这个声音里体会到了一种福音和希望。生生不息的生命,在九月的天空下有着多么神奇而玄妙之处啊。父亲就是在一年前的今天去世的,而今在同一天,上苍又在幂幂之中,把亲人送回到她的身边。
这也意味着未来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意味着一个完整的新家庭开始诞生了。
接连几天护士都把婴儿抱到秋莎床上来说:“让妈妈瞧瞧。”一股栀子花香飘进了房间。
看着婴儿粉色的小脸蛋,秋莎无比的欣慰,她的脸上荡漾着母亲的笑靥。漆澈享受着初为父亲的喜悦中,他忙不迭地跑上跑下,帮着弄饭洗衣抱孩子,把常抽的烟也戒掉了。
秋莎仍然在心里默默发誓:今后要主动承当起抚养女儿的义务,支持漆澈事业的发展。
开始三天秋莎总是闷闷不乐,因为没有一滴奶水,她也还不知道怎样给孩子喂奶,而她不好意思启口,虽然母亲大姐还有漆澈都在旁边,但是母亲和大姐却没有向秋莎提示。
婴儿出生三天后,秋莎的一个女同学来看她,这位同学已经当了半年多的母亲了。
女同学问:“哎,秋莎,你是顺产吗?”
“顺产啊。”
“还顺利哈?”
“折腾了几个小时。”
“我还是顺产,不过现在好多人喜欢剖腹产,这样孩子不受痛苦。”同学说。
“我不赞成,因为我们世世代代的人都是自然生产。哎,我就是奇怪哈,孩子出生这么多天了,怎么没有奶水呀?”秋莎担忧地问。
“是不是哦?你怎么会没有奶水呢?”同学起身走到秋莎身边,“我看看。”她伸出手捏了捏秋莎的,“哎呀,你看你的都涨得像坨石包样,还说没有奶水。”
秋莎一听摸了下,果然硬帮帮的,还阵阵发痛。
“是不是奶水涨回了哟?如果涨回了,你娃儿喝西北风呀。”同学嗔怪着说,“漆澈,快去把娃儿抱来喂一下”。
漆澈去到婴儿房,很快把娃儿抱了过来,可是娃儿吸不出奶水,娃儿哇哇大哭,而秋莎的胸部一直胀痛。
同学又说,“快叫漆澈买吸奶器回来吸,这里的护士不负责任,没说叫你喂喂娃儿呀。”同学接着说。
吸奶器猛吸了两天后,也没有什么奶水,原来奶水已经被涨回了,剩余的一点奶水也只够娃儿晚上吃。
可是这没有影响秋莎对家庭的规划。
秋莎在心里慢慢地酝酿着:一个幸福家庭的宏大计划在她心里形成。丈夫成为一个有作为的管理者,孩子成为一个睿智的学者。
为此,她得在没有一点经济基础的条件下,在微博的工作收入中,节衣缩食;为此,她宁愿放弃自己最喜爱的文学,牺牲自己的事业,包揽所有家务,做好后勤工作。
在她心目中,这是再神圣不过的事业了!
一个周后,秋莎出院,和漆澈一起回到了斑竹林小学,在漆澈唯一的那间寝室里,虽然房间狭小拥挤,没有家具,但她感到心里暖融融的,毕竟这是自己的家呀。
漆澈每天忙碌地煮饭洗尿片哄娃儿入睡,他也沉浸在初做父亲的幸福之中。
女儿在他们精心的照料下,渐渐成长起来,虽然他们仍然入不敷出,日子艰难而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