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生香下生暖香,回眸疑似故人来。
如若尘世是一面斑驳,谁又能乘风破浪,披荆斩棘而来,许下一世无忧。有些执念,放下才是念,紧抓着便是孽。而这些,柳风月堪不破,也想不明。所以,他唯有苦苦挣扎。
对于这些,段绮丝纵是同情,亦也无可奈何。情之一字,从来都与旁人无关。
然。这些天来,段绮丝可谓是将柳风月的痴狂一一敛入眼底,收入眸中。惨白的脸色,嫣红的鲜血,紧咬的牙关,执拗到连死都不让人将体内那道剑气逼出。偏执的,好似在守护着在人世间最后的一抹痴恋。
可悲,又可叹!
虽说段绮丝在很多时候都不待见柳风月,毕竟相处多年,她的心底下终究是不愿意看到柳风月就此死去。因此,柳风月受伤的这段日子里,段绮丝一天也没闲下,一直在其身边照料着。今日,好不容易柳风月稍有好转,段绮丝才得空出来走走。
毓秀山庄于段绮丝来说,算是来也匆匆,走也匆匆。从踏入的第一步起,就接连不断摊上各种各样的事儿。先是叶绾萦,又是柳风月,后是被扔出去,如今又被迎回来。说是世事难料,当真是贴切不过。
此次回来,若不好好赏玩一番,岂不是亏待了自己。谁人不知,毓秀山庄的风景在东都是鼎鼎大名的,不能辜负才是。段绮丝暗自对自己说。
飘飘然的站在芙蕖环绕的湖心亭内,双手抓住栏杆,段绮丝深深吸下一口气,凝望着眼前闻名天下的十里芙蕖。清风逐浪,在清绿色的湖面荡起圈圈涟漪,为湖里的芙蕖平添几许娇美。让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厌烦。
站立许久,段琦丝只觉得脚下有些酸软,顺着亭外的青石小路准备走动走动。晴芳潋滟,微风徐徐,满目怡人的景致莫不让人心旷神宁。忽然见的凛烈艳阳之下,青石小路旁的低矮草丛里不时闪现着淡紫色幽光,段绮丝顿时一愣,不由停住脚步。
走近过去才发现是一枚玉佩,半月状,向着阳光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芙蕖纹样。
出身名门,见惯珍馐古玩,段琦丝自然是可以分辨出玉石品质。看手中玉佩遍体晶莹散发着优雅的紫光,内有虹雾萦绕,玉内的芙蕖娇艳欲滴,当真有芙蕖映月的光景。是一块上佳的“鸿华紫玉”,传言,普天之下只有两块。
一块在西海,后被西海国君作为贺礼送给南里的君主;另一块,想来就是是琦丝手里的这块。
说不意外,那是不可能的。段绮丝没想到的是,不过小小的毓秀山庄居然藏着此等宝物,只是,段琦丝着实想不出,这紫玉会是谁所有。
若是放入江湖,只怕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段琦丝心里猛然一惊,仔细握好手里的玉佩,打算折回房间。
撞上彦天的时候,段琦丝根本就想不到,眼前这个长着孩童般面容的男子,就是三大家族之一神谷的主子。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以一身无人能及的医术名扬天下的箫玉圣手彦天。
他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袍子,袖口镶着银边,极为安静的颜色。手里,拿的是龙吟箫玉剑,听说这把剑,跟邱家上主邱少天的水舞寒汐,冷家大小姐冷粼湘的风临溟雪同并于神兵谱之首。
不过,彦天的龙吟箫玉可比水舞寒汐,还有风临溟雪有趣多了。因为,它不仅是一把利器,它还是一把乐器。它可以吹奏出人间少见的,天籁之音。
当然,这些段琦丝是后来才知道的。
此时,段琦丝甚为恼火。她气愤,眼前的男子为何挡住她的去路。
“冰丫头,”端着一脸童叟无欺的轻笑,对佳人眼中的恼意装作不识,彦天随意上去攀着段绮丝的衣袖,声音里是男子别样的温柔,
“当年一别,我一直在想你会长成什么模样。今日一见,好似没了当年的惊心动魄。”
惊心动魄?段绮丝垂眸一敛,这是个怎么的形容,当下就把彦天归到登徒子一列。水袖狠狠一甩,从彦天手中抽出,巧妙错过,清泠的嗓音故意拧出寒意,道,
“公子认错人了。”
彦天正想拉住她欲挣脱的衣袖,隐约听得身后传来几声呼喊。走神过后再回头,哪里还有段绮丝的身影。
“莫名其妙。”加紧脚步,段绮丝心底几声啐念,不再理会,匆匆折回房中。
“怎么可能?”留下彦天,一脸疑惑茫然的凝视着空无一人的虚空。简直难以置信,明明那女子手里拿的就是生暖香,冷家的信物。为“鸿华紫玉”所筑,一分为二,她执一块,另一块在临溪手里。
“师兄。”没待彦天茫然太久,彦雨绯堇色身影,随声靠近。一只手随意搭到彦天肩上,伸长脑袋朝着彦天凝视的方向望了望,什么也没有。心里,大为不解,
“看什么呢,寒哥哥在找你。”
“没什么,”彦天瞬间回神,转过头,
“寒找我?”
“还能有啥,你不是心心想着念着冷家的小姐么,这回可以得见,莫不是思乡情却?”彦雨绯向来伶牙俐齿,此次又怎会忘记数落彦天。这不,三言两句就招呼上,全然不顾及对方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兼师兄。
彦天知晓她的性子,并未真往心里去。作势扬起箫玉剑的剑柄,轻轻敲了敲彦雨绯秀洁饱满的额头。佯装严肃的吓唬着她,
“没大没小,欠收拾。”
“哼,”撅起粉色樱唇,彦雨绯摸着被敲疼的额首,朝着彦天的背影吐了吐小舌,做出鬼脸。小声嘀咕着,
“哼哼哼,就知道仗剑压人。看我彦三小姐日后怎么收拾你。”而后,才是小跑着跟上彦天的脚步。
矫健步伐,在漫长的抄手回廊里挽起一阵流风。伴着十里芙蕖送来的阵阵清香,在金碧辉煌的深宅大院内,泼开一铺缱绻画卷。勘悟不破的红尘旧事中,谁应着谁的劫,谁又入了谁的梦?
佛曰: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