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太监的眼泪,是伤心的眼泪。
而黄锦的眼泪,是激动的眼泪。
魏先生果然没有骗我,小公主确实已经破土而出,复活了!
当年就是黄锦和这两个太监,还有陈皇后的贴身宫女,四人齐心合力,在杀机重重的皇宫里,战战兢兢又尽心尽力抚养小公主。
他们眼看着小公主,从襁褓幼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虽然按道理讲,朱紫墨是长公主,但是他们称呼小公主,已经称呼地习惯了。
坑里两个老太监,哭完之后爬了上来。
三个人操起工具,默默无言,往坟坑里填土。
等无碑无头坟被重新填上了,一个白眉老太监扶着巨石,摇着头说:
“可怜小公主,假如她不是棺材子,天生就异于常人,怎么会遭受这等连番的横祸!她可是老夫在这世上,唯一的寄托!”
老太监说完这句话,人突然怔住了。
黄锦连忙上前查看。
没想到白眉老太监,由于伤心气绝,这时已经猝然身亡。
白眉老太监最早,是伺候朱紫墨生母陈皇后的,陈皇后不幸身亡之后,他就沦落到了,皇宫里最底层的太监一列。
朱紫墨在棺材里降生,没几个太监宫女,敢去伺候她。
于是白眉老太监毛遂自荐,主动加入到,照顾朱紫墨起居的队伍。
直到朱紫墨被段朝用暗算,他才离开皇宫。
回到老家之后,他那些同族的本家人,认为他在皇宫里,也没混出个人样,所以对他都不是很待见。
再加上没有子嗣,所以这两年,白眉老太监的生活,是倍感孤寂落寞。
他最大的念想,就是小公主在天之灵,能够安歇。
刚刚发现朱紫墨的坟里,尸体连着棺材不翼而飞,他本就伤心欲绝。
再加上年龄大了,连续挖坑填土又累,一口气没上来,这才会当场气绝身亡。
黄锦看到白眉老太监身亡,后悔不迭。
他刚才怕把秘密说出来,万一这两个太监守不住,消息传出去,会危害到朱紫墨的安全。
白眉老太监一死,黄锦怕另外一个老太监也会出事。
所以他连忙把朱紫墨,在彭州府隐姓埋名悄然生活的事,说了出来。
这个太监听了,微微一笑。
“黄公公,我为人嘴碎,又胆小怕事,万一陶子安或者段朝用找上门,我断然扛不住拷打……为防走漏风声,咱们下辈子见!”
他说完之后,没等黄锦反应过来,就一头撞死在大石头上。
没想到两个昔日伙伴,转眼化作死尸。
黄锦忍不住捶石痛哭。
“跟小公主相处过的宫女太监,都愿意为她而死,但是皇帝,你身边愿意为你而死的宫女太监,又能有几个!”
黄锦哭过之后,找到一处隐秘的小山坑。
他把两个老太监的尸体,还有铁锨鹤嘴锄,全部放到小山坑里,又挖土埋上。
消除了痕迹之后,他才慢慢下山。
经过山脚一处小溪时,黄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是有人踩到溪边鹅卵石的声音。
黄锦回头一看,一个粗壮身影,就在自己身后不远。
发现自己暴露了行迹,那个粗壮身影,转身拔腿,跑得飞快。
黄锦抽出一把匕首,也不说话,在后面猛追。
那人熟悉地形,几次拐弯抹角,差点甩掉黄锦,后来又利用身强力壮的优势,始终和虽然练过武功,但是年老体衰的黄锦保持一段距离。
黄锦没有放弃,一直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务必顺藤摸瓜,找到跟踪自己的人!
务必杀人灭口!
不然小公主坟中无棺的事,一旦暴露,那就前功尽弃了!
……
马千里在夜里,被女儿的惨叫惊醒,翻身提刀杀过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唤醒那个老婆子,这才知道事情经过。
马千里才不相信,自己这个傻女儿,能招来鬼婴。
她要是有那本事,别说嫁个朝廷命官,自己直接去侍神科,抱皇帝大腿多好!
那样她成了侍神科的大神婆,整个马府都能跟着沾光。
于是马千里,没收了那一截指骨。
“从哪里弄来的?”他又逼问女儿。
马清爽看父亲还提着刀,也不敢撒谎,道:“在宋家药铺买的。”
马千里对马清爽,又是一顿臭骂,最后恶狠狠地说:
“以后再搞这些邪门玩意,老子不打断你两条腿,老子就不姓马!”
骂完马清爽,马千里走出房间。
他把那截指骨扔到地上,又用脚踩着转圈,生生给碾碎了。
雨水在小院里积少成多,哗哗流淌。
最后雨水把那夭折婴儿的指骨粉末,全部冲到了马小姐闺房的窗下。
……
第二天,马千里先去了宋家药铺,把卖指骨给马清爽的抓药师傅,差点骂死。
等他到了府衙才知道,不光女儿的小院,夜里遭遇了小鬼拍门,十字街还有几十个商家店铺,也都遭遇了小鬼拍门。
这时牛巡检屁股上的皮肉伤,已经好了很多。
马千里的左胳膊,暂时还不能活动,不过上次和牛巡检,在马府打架形成的鼻青脸肿,却早就好了。
牛马二人很默契,这些天都没有提,两家群殴的丑事。
反正提了也没好处。
被文朝天知道了,搞不好还要吃军棍。
……
“事情就是这样,夜里受到惊扰的商家,有几十户之多,不过受惊的,都是商铺,老百姓的住房,倒是没事。”
“本府早晨,已经亲自和宋时声,乔装打扮,去勘测过现场了。”
文朝天说到这里,看了看大家,又说:“不知道各位,有什么意见?”
马千里没敢说自家女儿,夜里召唤鬼婴的事。
因为其他家遭遇的小鬼拍门,只有敲门声,没有婴儿哭。
而且小鬼拍门,拍的都是商家,像自己这种深宅大院,是唯一的例外。
他感觉或许是女儿做法,招来了鬼婴,然后鬼婴看到自己提着刀,被自己的威武雄壮吓跑,所以才会溜街窜巷,敲门搞恶作剧。
所以面对文朝天的提问,马千里保持了沉默。
他不发言,牛巡检没了反驳对象,一时也没兴趣出声。
文朝天再看看段初。
段初捂着嘴,只顾打哈欠。
段初连打哈欠,主要是因为他又累又困,最近不但要顾家里的珠子,还要忙着包子铺的装修。
而且夜里那个小工匠,最后和杂货铺老板一起,过来敲了他家的门。
要不是珠子睡得香,他装修裁缝铺的事,就露馅了。
所以他连忙让小工匠和杂货铺老板带路,提着刀来到十字街,先把包子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包子铺没有发现什么,他又在十字街走来走去。
十字街上也没有发现异常,于是段初就站在街中心大喝:
“小鬼何在,出来跟段爷一战!”
他连吼三嗓子,别说小鬼没出现,连敲门声都没有了。
那些商家这才睡了一个安稳觉。
文朝天看段初打哈欠,也没生气。
毕竟这是夜里驱赶小鬼的大功臣。
牛马二人和段初都不说话,铁司狱不得不发言。
“大人,各位,这肯定是清明雨夜,雨水潮湿阴气过重,有那夜行的小鬼,连夜赶路不甘寂寞,这才会敲响百姓家门恶作剧,咳咳……”
“现在清明已过,那些过路小鬼,也该去哪去哪儿了,大人,依下官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听了铁司狱的发言,文朝天微微一笑。
笑完他就虎着脸,给马千里还有牛巡检,下了一条命令:
“小鬼拍门的事,府衙只作不知,你二人暗中在十字街布下罗网,只要有江湖人,去被拍门的商家,说能破解小鬼拍门,务必拿下!”
牛马二人领命而去。
文朝天又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有本府坐镇彭州,妖异虽然斩不断,但是鬼这东西,是断然不会来的!”
回应文朝天的,是段初的一个大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