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最怕陌生人来访,敲门声一响,她就心狂跳。
幸好这条晦气的巷子,很少有人来,不然她心脏也受不了。
珠子按住要起身的段初,说你吃你的,我去看看。
“你是谁?来找谁?”珠子隔着门缝,对马千里连发两问。
“鄙人马千里,目前愧为彭州府衙总捕头,姑娘可是段班主表妹?我有事请教段班主,还请开门。”
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马千里的语气,非常之谦卑。
“原来是马捕头,失敬,不过实在不好意思,家兄酗酒大醉刚刚已经入睡,不能出官差,明天再来吧。”珠子说完,就要插门。
门闩她刚提在手,门缝里突然塞进来一锭,白花花的五两纹银。
“莫姑娘,些许银两,拿去添一身新衣裳。”
要说见钱眼开,珠子比刘瞎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听段初提起过马千里,对她并没有威胁,有银子不拿白不拿。
珠子伸手就把银子抓在手心里,放下门闩又打开大门。
“马捕头,这怎么好意思,初次见面,就让你这么破费。”
以前都是别人拿钱找马千里办事,他拿钱找人办事,这还是第一次。
走进段家正堂,马千里看到“酩酊大醉”的段初,正在大口扒饭菜,一双筷子上下翻飞,生龙活虎。
再看珠子前后态度,天差地别,马千里又想到了自己。
他心说以前我收钱时,想必和这姑娘一样,也是谎话连篇丑态百出。
看马千里来了,段初几口吃好,擦擦嘴说快请坐。
毕竟从年前起,马千里对他就很客气。
珠子像个丫环,很快端来两杯茶水,放下之后就站在段初身后。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马千里不想得罪珠子,不敢让段初赶她走,只好当着她面,把没找到许夫人的事,跟段初说了一遍。
“文大人给了我三天时间,现在两天马上就要过去!”
“段班主,无论如何这次你要帮我,我家里还有一个虽然年轻貌美,但是不识人间险恶的女儿,假如我出事,没人照顾她呀!”
马千里赤裸裸暗示,自家有一个,很纯洁的待嫁美女。
他根本没把珠子,当成女儿的竞争对手。
毕竟珠子在灯光下一张黑脸,怎么看都是又诡异又丑。
段初心里只有一个美女,那就是赵家布店,三楼窗后的俏佳人。
所以他哪里会有心思,去寻思马千里的弦外之音。
“马捕头,真对不起,砍头我在行,寻人我没招,马步两班那么多捕快,都没找到许夫人,何况是我呢,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马千里一听,顿时急了。
后天再找不到人,挨一顿军棍是小事,被拿掉总捕头的职衔是大事。
姜小妹以为是天衣无缝,那是她不了解文朝天。
马千里非常了解文朝天。
他相信文朝天只要细看卷宗,丝毫破绽,也会被他找到。
唯有找到许夫人将功赎罪,才能迈过另外一关。
由于工作性质,他这些年在彭州树敌不少,就怕哪天下台会遭报复。
这也是他想把女儿,嫁给段初的原因,必须给马家留一条后路。
“别啊,听刘瞎子说,你是两小红门的人,肯定有异能!”
马千里说到这,掏出那锭五两金子,轻轻放到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上。
“段班主,这是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另有五两金奉上!”
段初刚想拒绝,珠子已经伸手把金子拿走了,还当着马千里的面,轻轻咬了咬金子,辨别是真是假。
段初哭笑不得,心说段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马捕头,仵作的眼刽子手的刀,无往不利!这事就放在我哥身上好了,天不早了,你也累一天一夜了,早点回家歇息去吧。”
没等段初说什么,珠子就急忙把马千里打发走了。
出了门的马千里,以为万事大吉。
毕竟在他看来,会邪术的谢羽文,有妖法的袁老余,都没从段初手里跑掉,区区一个许夫人,段初一出马,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段初却心里有数,这事非常难办。
他和珠子一起收拾碗筷,然后要带珠子一起出去找许夫人。
珠子摸摸小肚皮,又打了个哈欠。
“唉,愁人,怎么吃都不胖,困死了,睡个觉养个膘去。”
珠子说到做到,真去洗洗睡了,把段初气得拍桌子。
“你还有没有原则,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拿钱不办事,你搞什么!”
珠子正在泡脚,脚丫形美又光洁。
脚趾头在水里划来划去,看都不看段初。
“谁说我拿钱不办事?期限不是还没到嘛!你放心,许夫人那晚行走的方向路线,我都记得,明天去街上转转,保证找到她!”
珠子说得很有把握,段初信了,毕竟珠子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所以他当晚上,也在家里读书练字。
第二天一上街,两人顺着许夫人那晚行进的路线一找,段初傻了眼。
转了大半天,围着许府和姜家肉铺,走了无数遍,哪怕数次经过那棵老杨树,珠子也没有任何发现。
珠子也有点焦躁。
“肯定是白天太阳刺眼,阴气不露头,我看不太清楚,晚上再来!”
段初就劝她,现在还有补救时间,让她抓紧把金子退给马千里。
珠子哪里舍得,掏出金子走向肉案子:“屠子,有五花三层的肋条肉没?本姑娘今天想吃红烧肉。”
姜屠户把刀往肉案上一剁,冷哼一声。
“又想不花钱吃我的猪肉,痴心妄想!这次我能找开!拿来吧你!”
姜屠户最近没赌,许掌柜迎亲时给的银子还在,连忙让婆娘拿出来,破开珠子的金锭子,又找了钱。
段初一看,就知道珠子怕他把金子退给马千里,索性给破开了。
姜屠户找完钱,这才想起来,五花三层的肋条肉,卖光了。
他怕珠子鬼点子多,趁机找借口,又来坑他的钱,连忙叫来小徒弟。
一头猪被拉出来,扯着耳朵拽到杨树下,姜屠户一刀捅翻。
猪血在杨树下横流如河。
珠子突然感觉有点阴森,悄悄打量一下周围,心里有数了。
这次她催都没催姜屠户,眼看着他给猪放血拔毛。
段初几次拽她袖子,都被她甩开了:“段班主,稳当点。”
“你惹了祸,还说我不稳当,要不是跟独眼大个子有言在先,我现在就提着你的腿,把你扔回山上去!”段初压低声音厉声说。
“信我,你就回家,好好练字等我,不信,那你把我杀了吧!”
珠子说完,突然抽出段初的刀,反手横到自己脖子上,还闭上了眼。
段初无奈,只好收刀回家,不过他哪有心情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