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宁如安刚刚放松了一点的心情,又再度紧张了起来。
她禁不住就将目光投向了鹤老。
然而在鹤老的脸上,宁如安并没有看出什么情感波动,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相反,感觉到宁如安朝着他的方向望过去,鹤老的眼神便一下子就扫到了宁如安身上。
吓得宁如安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下,宁如安只敢自己在心里默默揣测了。
她总觉得,鹤老看她和即善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似乎和这些围观的村民相比,鹤老知道更多的隐情。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村子里面出事,确实是在你们到来之后才发生的。这其中的缘由,我们必须要调查清楚,给各位乡亲一个交代。”
鹤老一脸威严,缓缓地说道。
他的话引起了村民们的赞同,大家纷纷点了点头。
只不过,即善却直接反驳道:“如果你们想要调查清楚的话,完全可以着手调查,为什么直接把我跟我妹妹定性成为奸细?我看你们的意思,就是直接认定了我们是祸害村子的人。这又怎么说?”
即善的脑子转的很快,他明白虽然这个村子里面看似没有什么人知道他在江湖之中的名号,那么他现在说出自己的身份,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既然如此,他便不再提这茬,而是转头质问起村民们来。
“各位,我们本无意闯入这座村庄,只是受到了贼人的挟持,这才被迫来到这儿的。按这么说的话,我们才是受害者。”
即善不慌不忙,虽然他被捆绑着,依然从容不迫的转身对着村民们道:
“这伙贼人也真是来得够巧的,不多不少,正好在我们被抓在这的第二天就来了,我们倒是赶巧,这种事都碰上了。各位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毕竟我跟我妹妹可都是被囚禁起来的,外面层层叠叠都是看守,要跑出去杀人放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善说到这儿,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的眼神掠过围观的村民,似乎是在提醒他们。
即善的话,明显是引起了村民们的不满,但是却没有站出来反驳即善。他们都看向坐在高脚椅子上面的鹤老,似乎是在等待鹤老的反应。
然而,鹤老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现场一瞬间,有些安静。
即善并抓住了这个机会,继续为自己辩解道:
“先且不说我们有罪,即便是我们真的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那也应该是将我们提交给官府,让他们来审判。而不是你们说我们是奸细,我们就是奸细了,你们想怎么处置我们就怎么处置!”
即善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只是听到他这话的村民们的脸色,却是齐齐一变。
开玩笑,他们这个村子可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村子,哪能像那些寻常村子一样,遇到的事情就去见官呢?
要知道,他们对于官府,可是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还会主动送上门去。
事情的大体似乎跟他猜测的,并没有什么出入,但是这其中的一些具体的原因,即善还是不明白。
他需要根据村里的人,尤其是鹤老的反应,来进行进一步的判断与猜测。
眼下鹤老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即善便也不再继续说一些更刺激的话。
他将身子转过来,重新面对着鹤老,等待着鹤老对接下来怎么处置他们做出决定。
“你是一个聪明人,说的这些也没有什么错处。”
鹤老不急不徐的缓缓开口,依然保持着那么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即善。
“但是你必须要明白,你现在是在白水村。”
鹤老的话里面所蕴含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这么说无非就是为了警告即善和宁如安,他们两个现在身在村子之中,并且现在还被村民们给控制住了,纵使是他们说破天去,在这里做主的人依然不是宁如安和即善。
也不知道是担心宁如安和即善听不懂,还是为了给村民们一个交代,鹤老再次开口,进一步说明到:
“我们的村子的确不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地方,但是,该讲的道理,咱们还是要讲,一切都按照规矩来。不管是你们两位还是我的村民们,我都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将这件事情处理好。”
说到这儿,鹤老微微一顿,声音突然变得更加的严肃,隐隐还带着一丝威胁的感觉:
“不过你们二位,也不要拿官府什么的来压我,我这个地方,天不管,地不管,别说那什么劳什子官府,就是皇帝,也管不到!”
鹤老这话说的气势十足,他老迈的身体仿佛也因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而变得与刚才那瘦削老弱的形象有所不同起来。
说实话,这还是宁如安,头一次听见有人会这么的不将官府放在眼里。
毕竟,官府代表的可是朝廷,朝廷背后,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治下这么许多年,朝廷之中已经很少能够听见反对他的声音,鹤老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并且毫不畏惧,着实让宁如安感到心惊胆战。
她不比山野乡村之中的草野莽夫,对于朝廷之中领导者的更替没有什么感触,宁如安作为大将军的女儿,深深的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她也明白,任何反对朝廷与官府的声音,不管他们的声势是多么浩大,或者发出这些声音的地方是多么隐秘,最终,这些反对的声音都终将会消弥于无形。
宁如安的爹曾经提到过,当今圣上除却在朝廷之中实行铁腕手段之外,他似乎还有另外一种不为人知的隐秘力量,在帮助着他巩固他的统治。
不然的话,作为一个通过兵变而登上权利巅峰的人,在北方鞑靼族多年统治之后遗留下来的土地上面,是不可能将皇位坐的这么稳固的。
从小就被教育着要谨言慎行的宁如安,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有底气的说这种话。
并且他瞧不起的对象,还是当今皇帝。
只是鹤老说出的这番在宁如安看来大逆不道的话,对于这些村民们来说,却好像并没有激起什么很大的水花。
他们似乎都习以为常了,并且对于鹤老说出的话,是站在认同的立场的。
宁如安惊恐的发现,这些宁家兄弟口中胆小怕死、愚昧不开化且逆来顺受的“下等人”,在面对说出这番骇人听闻的话的鹤老的时候,眼神之中竟然都是光芒四射的。
他们都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宁如安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她出生于新朝初定的时候,生长于一片平静的将军府中,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遇见这么一群不惧朝廷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