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雪听他的反应便知道这件事成了,轻松道:“简单,蒙面人的下落由我千音阁来寻,你只要负责将他制服。”
温施并未忙着点头,而是跟杭雪提了另一个条件。
杭雪觉得他提的条件并不过分,便爽快答应了。
温施转身出去之前,杭雪突然又喊住他。
他回头,杭雪站在那边笑得眉目舒朗,一派正直,“当年,谢谢你肯救我,希望这句谢谢没有来得太迟。”
温施身形一僵,某些记忆蜂拥而至。
在一望无际的白雪平原,有一片被鲜血浸透的不详之地,尸横遍野。
其中有一道长长的血痕格外突兀,拖出了这片不祥之地。凄艳的血液渗进雪里,在阳光底下泛着晶莹剔透的红光,散发着让狼群垂涎三尺的气息。
这道血痕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落了个黑点,倔强而死气沉沉地伏着。
狼王兴奋地引颈嗥叫,令人头皮发麻的四爪动物数以百计地围拢的声音,至今回想起来仍让人心有余悸。
“你怎么了?”杭雪见他不对劲,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掌挥了挥。
温施拉回思绪,深深地看了杭雪一眼,径直出了门。
“当真是个怪人,当初救我出来以后竟然又跑回去了。那么多狼,他还受着重伤,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杭雪嘀咕着出门赶往千音阁。
千音阁主实际并不闲得慌,谓之日理万机亦不为过。
每天都要处理天下搜罗来的各类消息,然后接待重金求问消息的客人……
温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杭雪可不是每天都有这份闲情逸致往谁房间里面塞女人的。
宁如安苏醒过来时已经是正午,屋外日头正毒。丫鬟们毫无怨言地在门外候着,因为主子早已经吩咐过,一定要尽心尽力地伺候好这个屋子里的人。
宁如安转头发现旁边的温施已经不在了,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大神不会将她吃干抹净后就离开了吧?
也是,她这副尊容有半分值得男人留恋的地方吗?
她默默咬牙试图起床,身子却如同散架了一般,随便动一动浑身都酸痛。待她好不容易爬起来,腿竟然还是软的,站起来时巍巍发颤。
真没出息!她暗骂一声,懊恼地躺回床上,呈大字型呆愣地望着床顶。
一安静下来,她又忍不住回想起昨晚温施的疯狂,虽然心有余悸,但又莫名让人脸颊发烫。
她当时真怕他将她当成猎物拆吃入腹,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宁如安脑子一热,钻进被子里佯装还在睡觉。
隔着轻纱床幔,她眯着的眼缝隐约看到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身形很熟悉。她心跳加速,无地自容的同时又有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窃喜。
床幔被轻轻撩开,温施见她还在熟睡,而且面颊绯红,呼吸急促,状态不对劲。
“发烧了?”他皱了皱眉,难怪睡到现在,莫非真折腾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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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小一只,一定受了很多苦。
宁如安感觉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额头,心跳猛然更快了。
假如温施不是心系着她的身体,定然能注意到那几欲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没发烧?
他古怪地瞧了她一眼,隐约明白了什么。
“起来。”他坐在床边,眼睛望着房门那边。
他发现了?
宁如安扯着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既羞赧又紧张,甚至透着几分害怕。
温施斜乜了她一眼,对上那双明亮的鹿眸,心里咚地一下,似乎漏跳了一拍。但面上仍旧是八风不动的冷淡模样。
“为何还不起床?”温施尽量用最自然的声音问道,“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对,这话明明是在关心她,但仔细品咂过后怎么显得十分下流?
算了,她这么笨,应该也想不到这些。
宁如安脑子里想着的是他那句“发烧了?”,是以并未误会他的话,真的以为他问的哪里不舒服是指她有没有发烧。
“我……我没事。”她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回道。她偷瞄着温施的脸,不真实的感觉突然铺天盖地地袭来,这么好看这么厉害的人真的和她突破那层关系了吗?
他以后会不会继续留她在身边,会不会嫌弃她丑?她要不要……
“你不想起来也无妨,咳……但要先吃点东西,等下我让她们进来……”温施突然出声,他显然不擅长关心别人,语气有些结巴,欲盖弥彰的视线一直落在门那边,“我要出去一趟,你待在这里。”
“你还会回来?”宁如安忙问道。
难道她在担心自己会就此丢下她不管?
温施直视着她的眼睛,郑重点头,像在承诺一般,“会,等我回来。”
宁如安暗中窃喜,想笑,但不知为何又有点想哭。她从小便被家人丢在那个破败的院子里,自生自灭,无人问津。
没谁愿意跟她亲近,连下人都嫌恶她。没有人会像亲人,像朋友一样,让她等他回来,这话听起来如此值得期待的。
当然,也没人值得她等。
要不是后来有欧阳胤出现,陪她渡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无形中开导了她,她定然比现在过得痛苦万倍。
她以为自己是被遗忘被抛弃的人,是多余的,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苟且偷生。
但是有一天温大神出现了,以一种骇人的,践踏众生的姿态。她怕他,躲他,以为他会杀了她。
但是他没有,虽然他经常故意做出很凶狠的样子,但他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她。
还在她被宁婉诬陷后跟她大哥解释说他不认识她。她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也不知道温施为何对她好。
他还允诺她等他回来。
“大神,你不嫌我丑吗?”宁如安目光切切地问道。
温施知道她在顾忌什么,拿出了欧阳胤的玉佩和那幅画交给她,不容置疑地对她说道:“以后跟着我,我护着你。”
“护着我?”她眼里满是惶然无措,尤其是对上他罕见的滚烫的眼神的瞬间,她甚至有一丝迷茫。那两样他拿出来的她曾经无数次想偷走的东西,她都没来得及去多看一眼。
这种感觉就像一直活在黑暗冰窖里的人,身体已经成了冰窖的一部分,冰冷坚硬。不仅从未体会过一丝半点的温暖,偶尔还会被人用石头砸,溅起一捧冰屑。
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人捧着火热的炉子进来将她身上的冰融化了,还给她加了一床棉被,兴许还会带她走出去感受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