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天尊问:“你说哪个?”
花独秀认真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天河老贼突破至天尊境界,跟掌握某种魔气秘密有关?”
长春天尊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我是这么推断的。天河的突破着实有些突然,突破后他的实力变化也跟常理有些不符,肯定是走了某些歪门邪道。‘魔气’是凌驾于无极真气之上一个维度的特殊存在,除了‘魔气’之外,我暂时想不到他能有其他途径。”
花独秀点点头,这点他曾经也想过,跟金卓真人一起赶路的那些天,他二人也曾分析探讨,魔气对无极真气,就好像群山之于砂砾,骄阳之于萤火。
有相通的地方,但更多的是维度上的压制。
无极真气源于山川大河,是人在修炼术法时自然而然感知到的天地清灵之气,所以无极真气可以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因为按照修道者的世界观来说,这个世界就是由以上五种元素构成的,而人生来依四柱八字也必然对应一定的先天命盘,也就具有相应的五行优缺。
而魔气的由来还没人能说得清,毕竟上一个大魔头降世已是千年之前,这千年来,帝国不遗余力的清除魔气残余,但凡有被魔气感染的人群被发现,全都没有好下场。
当然,花独秀清楚这都是表面,其实帝国高层有些人从没放弃对魔气的深究,粘杆司里那些善使黑色火焰的怪人,魂砀山顶那些试验品,都是明证。
话说回来。
虽然魔气的由来不得而知,但它绝对是凌驾于无极真气之上的存在,这点无疑。
无极真气之上是什么?
是阴阳二气。
这一点,道行高深的修行者都知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任何一个修道者,哪怕是三岁孩子都会背这几句经文。
一是什么,是独一无二,是初始。
二是什么,二就是阴阳二气。
三是指阴阳合和,有了阴阳合和,才有万物,才有天地五行。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阴阳二气便是凌驾于无极真气之上的存在。
话虽如此,花独秀还从没听谁说起过阴阳二气是何物,哪怕是在五行天地界域,他见到的上至虹尊者,下至懵懂小童,说的最多的还是五行道法,是无极真气。
没人说阴阳二气。
阴阳二气的现实存在就已经超乎绝大部分术师的理解范畴了。
而“魔气”,它存在的层次至少不会比阴阳二气低。
这就是说,当魔气面对无极真气时,无极真气就像是一个点,而阴阳二气就是一个面,魔气很可能就是一个球,后者包含前者,也超越前者。
扯到这里,花独秀无法再多想下去。
因为再思考下去,道门联盟的人真的就该来了。
算算时间,从塔尊者提着灵溪老贼逃离,到现在已经超过一刻钟。
是不是觉得这一刻钟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没办法,人生自古多磨难啊。
一刻钟说长不长,足够塔尊者等人翻越半个郡城赶到天河天尊那里,而天河老贼的速度又比塔尊者等人快得多,他再赶来根本用不了一刻钟,随时都有可能赶到。
长春天尊看花独秀有些焦急神色,轻声问:“你怎么急躁起来了?”
花独秀说:“前辈!我忽然想到些东西,如果天河老贼能借助魔气突破天人合一境界,我能借助魔气施展血炼之术,就说明在某些情况下魔气不只是压制、焚烧无极真气,还能超乎想象的替代、超越无极真气!”
长春天尊略有些好奇,问道:“这没错,只是你想说什么?”
花独秀上下打量长春天尊:“前辈,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吧?”
长春天尊苦笑道:“我还有一抹神识驻留在体内,只要没人攻击我,短时间还不至于魂飞魄散。”
花独秀急道:“那如果我能找到拯救你的法子呢?你的生机已绝,无极真气散尽,但你的神识还在,你的境界还在,如果,我是说假如……”
花独秀忽然卡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心中所想。
长春天尊轻声道:“如果的意思就是假如,你想假如什么?”
花独秀猛的一掌拍在地上,脸憋得通红说道:“假如我能用魔气来给你续命呢!”
长春天尊干枯的老脸忽然颤抖了一下。
自从把生机转移给丁柒柒,长春天尊已经变成了枯槁的尸体,只剩眼睛还有一丝活气,但现在,他的表情居然动了一下。
可见花独秀的话给他带来了多大的触动。
花独秀急道:“天河老贼才掌握一块残片,我掌握了三块!他能找到办法,我一定也能!”
长春天尊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花独秀一把抱住长春天尊的身子,想要把他抱起来。
长春天尊一惊:“你做什么?快放开,再乱动我就要魂飞魄散了!”
花独秀吓了一跳,赶紧小心把长春肉身放下,咧咧嘴道:“前辈,原来你这么怕死啊?”
长春天尊翻翻白眼,没好气的瞥了花独秀一眼。
花独秀急的直挠头:“咱们快跑吧!只要活下去,再给我足够时间探究魔气奥秘,我肯定能做到以魔气给你续命!你相信我!”
长春天尊声音古怪的说:“你能做到当然最好,可,咱们为何要跑?你不是发誓要杀灵溪狗贼的吗?”
花独秀:“……”
长春天尊打量着花独秀,怪腔怪调的说:“怎么,你又改变主意,想脚底抹油,先逃了再说?”
“天河狗贼的速度和探查范围远比灵溪要强大的多,沈利嘉和子野才走了多久,若是天河铁了心想捉,他们肯定跑不了,所以老朽必须留在这里,想办法再拖延他一二。”
一说到沈利嘉和路子野,花独秀又泄了气,颓然坐倒在地。
长春天尊提醒道:“柒柒被带走了,以天河的多疑性格,再加上我现在状态,他肯定要怀疑柒柒是否真的死了。”
花独秀苦涩的点点头,下定决心道:“行!那咱们不走了,在这里等他们!”
长春天尊不着痕迹的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淡然道:“不必担心,你不也说了么,道门联盟的人不会杀你,顶多狠狠收拾你一顿,打的你满地找牙,断胳膊断腿,或者再往你指甲缝里钉几个钉子罢了。反正对天河而言,只要没当场打死你,以他治愈术的造诣总能让你重新活蹦乱跳。”
花独秀越听越心惊:“前辈,你可是行满功成的修道者,这么诅咒我,合适吗?”
长春天尊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么一会儿功夫,花独秀内力又回复了几分,他的掌心忽然钻心一痛,这才意识到镶嵌在皮肉里的三片兽皮残片还没弄出来。
若是残片在里面待的久了,对血肉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或许这只手就要废掉了。
毕竟,以花独秀现在对魔气的理解,他完全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魔气入侵,骑在马上那位的尸体就在跟前,他胸口被黑气腐蚀的越来越严重,那洞口几乎占满整个胸腔了。
若不是他以血炼之术的手法稍稍控制了魔气滋生的方向,他的左手会不会也遭到如此腐蚀,真的很难讲。
花独秀一咬牙,把手心里的兽皮残片抠了出来。
“嘶……嘶……哎呦……!”
再次撕开皮肉,抠出三块干瘪的兽皮,花独秀痛的小脸都有些扭曲。先前撕裂手心时是被柒柒打死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感觉到那股钻心剧痛,现在手心那里真的痛彻心扉。
长春天尊的眼睛一直盯着花独秀手心,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魔物的真实面貌。
竟是三片小巧的干瘪兽皮。
花独秀左右找了找,发现黄金吊坠已经被他捏烂,金线也断成五六段,根本无法再用了。
花独秀叹口气,转头看向长春天尊,一脸惆怅的说:
“前辈,你执意不走,那我刚才的提议就没法实现了啊?天河来了之后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死了,哪怕我将来琢磨透魔气的更甚奥秘,也没机会给你续命了。”
长春天尊只是盯着他手里的兽皮残片看,看了一会儿,这才视线转移,又看了看花独秀手里破碎的黄金吊坠和金线。
“黄金能隔绝魔气气息?”
花独秀点点头:“能隔绝大部分气息,但不是绝对的,以我现在对魔气的洞察力,哪怕隔着一层黄金,三丈之内那微弱的气息我也能有所感应。”
长春天尊问:“那天河呢?你觉得他对魔气的感应如何?”
花独秀说:“这我哪知道,他可是天尊大能,至少不比我差吧?”
这时,郡城方向忽然乌云遮日,这黑云翻滚着快速朝城外蔓延,看方向,分明就是冲着花独秀这边而来。
长春天尊似乎下定了某些决心,忽然声调变得低沉起来:“你悄悄转身,别太刻意,把身子慢慢转到西北方向,背对东南方,再悄悄靠近我点。”
花独秀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老头打的什么主意,但这个时候长春前辈应该不会拿他开涮做无聊的事,便依言微微转身,悄悄靠近长春天尊。
长春天尊已经干枯如柴的肉身一动不动,但在他胸口位置,一道若有若无的淡绿色气息飘出,围绕着花独秀的手心慢慢盘旋。
随着它的盘旋,那已经碎做几块的吊坠忽然自动融合一起,恢复原状,就连那断做几段的金线也重新结合起来。
绿光如萤火般微微一闪,消失不见。
花独秀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苍白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这是老朽仅剩的残魂,现在我依附进这些黄金里,切记!守好你的东西,一切,就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