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是墓穴的一部分,是埋葬死者的地方。在一些地区的文化观念中有着不同的死亡观,它们会让人对死亡,死者和死后世界产生不同的遐想。
比如一些族群会认为人死后意识会脱离肉体,转化为其他动物,因此在埋葬尸体时不能完全将其封闭,而是要预留出供意识出去的通道。又比如一些地区认为人的意识会受限于死亡的躯体,所以在躯体死亡后必须将其以某种形式破坏,解放其中受困的意识。
顺便一提,后者的观念在一些食人部落中有一个令人不安的版本,也就是解放意识的办法,便是经由同族分食死去的躯体,让逝者化为生者的能量,由此放心离世。某种程度上,女巫内部仍保留着这种传统,维持着这种原始的伦理观念。
而在这些认为意识与身体会在死亡后分离的观念之外,另有一些族群认为逝者会和他腐朽的身躯同在。所以他们会在陵墓中看守自己的陪葬品,杀死想要盗墓的入侵者。
甚至有些地方会有先将死者的所有财产陪葬,再在三天后让想要继承财产的亲人进入墓室过夜。如果亡者没有反对,就可以拿走陪葬品的习俗。
当然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就又不好说了。如果没有独立躯体存在的意识,那获得死者认可的继承也不过是一处戏码。
以上这些,都是铺垫。意在说明多种形式的墓葬及其背后的意义。灰塔的墓葬形式,与上述都不相同,这或许是来自于第一灰袍原本生活地区的习俗,在他生活的地方,生者居于地上,死者居于地下,二者共同享有这个世界。说起来很难理解对吗?
简单来说,这种墓葬形式,就是以家族为单位,在自己的房屋下方开凿供家族成员安息的墓室,每当家族中出现死者,就将他们送入地下。
严格的说,这就是生者与死者共处一室,祖先与后辈共存的观念的实体化展现。只不过灰塔中生活的人们相互之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除了极少数学徒之外,他们的生理关联稀薄的可以忽略不计,甚至有起司这样人种都不同的学徒。
那么墓穴中埋葬的是谁呢?
答桉很简单,是灰袍。或者说,是那些没成为灰袍就死去了的学徒们。
灰袍法师的育成率低可完全不是个笑话,虽然如今还活着的灰袍仍然可以塞满图书馆,但曾经被第一灰袍聚集在这里的,有潜力的学徒们,数量可是多上太多了。起司作为最年轻的灰袍,在他开始受训的时候,同龄的同伴其实已经不多了。
哪怕如此,他也依然记得,在七岁正式拥有自己的房间之前,他和其他学徒们是居住在类似集体宿舍的房间里的。
每一天,每一次考核,每一次试验训练之后,那个房间就会空旷一些。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是老师并没有无情的遗弃那些失败的学徒们,他们至少都会有一个最后的归宿,在灰塔地下的墓室里。
「已经有很多年没下来过了。」
随手按动机关,打开通往地下墓室的石门,起司看着楼梯两侧逐次亮起的魔法灯,低声感叹道。从前每次有学徒死亡的时候,幸存者都会和老师一起下去安葬逝者。
「是啊,在我那期的人死的只剩下四个之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里。老实说,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我看到这条走廊还是会不舒服。」咒鸦微微皱着眉头,低声说。
据起司所知,咒鸦所在的那一批学徒是淘汰率最高的。理由和咒鸦本人也有些关系,若不是他通过诅咒自己换来施法天赋的极端手段入门,老师也不会放宽学徒的要求。
当时的克拉克可能是从咒鸦身上看到了某些能够超越天赋的东西,并认为它并不唯一。那种东西确实不唯一,只不过也实在不多。
灰塔的训练不是
以排名来进行的,通过与不通过,和其他人的成绩无关,学徒们只需要为自己负责即可。故而整体资质偏下的那批学徒,死伤最惨重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我也一样。」起司拄着花椒木法杖,慢步走下了台阶。
死者应该得到安宁,这不仅是他从安莉娜这个永远无法安息的血族身上学到的,也是从下面这些没成为同门的同门们身上学到的。
第一灰袍绝对不是什么合格的老师,他掳掠孩童,逼迫他们参加具有死亡风险的训练,而且对他们的死活漠不关心。他所给予那些被淘汰者的,只有最后的尊重,对死亡的敬畏。他教给了起司,人活着的时候怎么都好,可一旦牵扯到生死的大难题,绝不可儿戏。
通往墓室的走廊冰冷且干燥,空气中连一点气味都没有。没有用来遮掩臭味的香气,也没有腐败的气息,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就好像这条路的尽头通向虚无一般,在虚无里,连消失都不被允许存在。
但墓穴到底不是虚无,它是真实存在的空间,甚至可以说是整座塔里涉及魔法最少的空间。更少的魔法意味着更少的魔力,更不容易引发小规模的魔力潮汐惊扰死者。
起司和咒鸦轻车熟路的来到地下,他们对自己依旧如此熟悉这条走廊感到了莫名的复杂情绪。童年时的遭遇深深埋入了二人的记忆,不管他们有没有去回想,身体都在一次次经历周围人的死亡后忠诚的记录下了情绪。
「呼,这里这么死气沉沉,怎么会有虫子?」
起司再次质疑了一下安莉娜的嘱托,点亮了腰间的黎明之息。清晨的阳光在墓室中亮起,让周围原本阴森的事物变的神圣。
「谁知道。至少这里有吃的,虽然我很怀疑什么虫子会喜欢啃干尸就是了。」
咒术师站在起司身边,虽然说着这样的话,眼神和表情却都相当严肃。
那些干尸并不比他们差,活着的灰袍们都认同这一点,他们在上面,而它们在下面,很多时候只是运气使然或一些微不足道的差异导致的。
「我先带路吧,我是最后一批进来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