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恬算过了种种可能,也让人将种种痕迹都抹除,可是却忘了,还有当事人的一张口。
袖中的拳头握紧了,华恬脸上仍旧是那般风轻云淡,看向简流朱。
她,会说些什么呢?会不会将自己打入地狱?
赵秀初、林新晴和叶瑶宁也看向简流朱,三人并不是傻子,那日简流朱哭着跪下来求华恬去找钟离彻娶她,便有些奇怪了。这时方蕙突然提到简流朱可以出来说话,她们一瞬间都有了不好的想法,脸色也难看起来。
程云坐在上头,不顾身体传来的阵阵虚弱,反而有一种虚假的亢奋,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马上就要好了。因为即刻,她就能够让华恬没脸,甚至再不能在帝都混下去!
看吧,她三个好友都已经变了脸色,她即便能撑着,又能够撑多久呢?
程云心中异常得意,可惜在此刻,她的得意不能说出来与人分享。
“简小姐,你可否说一说?”方蕙见简流朱仍旧低着头没有说话,便得意地又问了一句。
简流朱抬起头来,脸色和方才进来一般的惨白,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移,看到了华恬的镇定,愣了一下,又看向赵秀初三人惊惶的脸色。
“当日……”她低低地说着,可是只说了两个字便又欲言又止,眼睑垂了下来。
旁边有焦急的人当即叫道,“简小姐,该如何,你快些说出来啊。”
她们已经等不及。看华恬从神坛上跌下来了。
要知道,淑娴公主是圣人女儿,可是最后也剥夺了公主封号。如果坐实了华恬与镇国将军私相授受,那么她那个郡君的封号,只怕也从此不复存在罢。
一个南方来的小娘子。竟然妄图想站在她们头上,真是可笑!
简流朱全身颤抖起来,她咬了咬下唇,几乎站不稳。
“流朱,你说。”林新晴沉着脸,可是也遮不住她眼中的恐慌。
简流朱被这一叫。又是浑身一震,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两口气,接着张开双眼,突然微笑起来。“既然诸位想知道,我便说与诸位罢。”
说着,她的目光看向了程云,慢慢地道,“并无此事。不过,安宁郡君倒是想去求淑华公主帮我向圣人求情,被我拒绝了。”
听到她的话,程云脸色一下变了。
那方蕙的脸色也变了。不可置信地看向简流朱,惊道,“你胡说八道。明明是安宁郡君去求镇国将军,两人还拉拉扯扯……”
华恬听到这里,当即上前一步,对着方蕙的脸便是狠狠一巴掌扇了上去。
啪——
没有人想到华恬会动粗,瞬间大家都愣住了。
被打的方蕙眼冒金星,嘴角血丝蜿蜒流下来。她抚着脸,看向华恬。又惊又怕,“你、你敢打人?”
“我不仅打你。还要向京兆尹状告你诬害我清白,累及圣人名声。”华恬收回手,冷冷地说道。
“没错,状告她,我们都可以作证!”
“身为女子却污人清白,绝不能容忍!”
林丞相一派的小娘子纷纷反应过来,都大声叫唤了起来。
方蕙被这声势吓得后退了一步,目光看向程云,企图让程云出来说几句话。
可是见方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程云心里恨得咬牙,根本懒得看她。
华恬见方蕙的视线看向程云,便也看向程云,上前一步,冷笑道,“方二小姐心中害怕,却看向杨二夫人,可真是耐人寻味呢。”
“安宁郡君说的哪里话,不过我是主人家,她希望我出来说两句罢。”程云捏着帕子,轻笑道。
“哦?不知杨二夫人要不要说两句呢?”华恬问道。
程云忽然长叹一声,“我自是要说的。安宁郡君未曾出阁,诗才了得,身份高贵,怎能容人如此侮辱?方二小姐想必魔怔了才说这番话。”
她做过许多事,可是从来不会亲自出马去做,而是让人去做,成功了在暗地里分享喜悦,失败了则推个一干二净。此番,仍旧是如此打算。
不过,她这个打算,这次却要落空了。
只见简流朱往前几步走到程云跟前,白着脸,扬声说道,
“方二小姐是否魔怔,我却是不知。不过我可以确定,我并不曾魔怔。杨二夫人曾托人暗中与我说,让我诬蔑安宁郡君,我表面答应了你,但又怎会当真去害我的好友?如今你见事情败露,却将替你办事的方二小姐撇个一干二净,可真是了得!”
她这话是故意扬起声音说的,全场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
几乎是一瞬间,全场静默过后,便炸了开来。
林丞相这一派,纷纷高声问道,“简娘子,此事当真?”
“杨二夫人竟然如此下作,让你一起诬陷安宁郡君?”
“杨二夫人,安宁郡君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歹毒?”
“看来杨二郎的通房小妾惨死,正是杨二夫人所谓了,这手段,只怕一般男子也比不得。”
各种话语刺耳无比,都放大了声音传入程云耳中。
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厉声道,“简娘子,你如此歹毒,冤枉我为的是什么?”
简流朱站直身子,直视程云的目光,大声道,“我说的是实话,何来冤枉一说?若不是因为要害安宁郡君,你何必折腾自己才小产过的身子?”
华恬站在一旁,脸色复杂地看向与程云对峙而不落下风的简流朱。
她以为,这个朋友今日注定没了的,想不到最后竟然峰回路转。
她明白,当初简流朱必定是答应了程云,并且是真心的。此刻她却违反了和程云的约定,出来诬蔑程云,不知为的是什么。
不过,不管为了什么,如今正是她正面打击程云的好时机,她可不能放过。即便程云出身高贵,娘家夫家都位高权重,也许不能让程云伤筋动骨,但叫她声誉再下降,也是可以的。
“杨二夫人,我自认与你无仇无怨,想不到你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企图毁了我。你心中有什么怨恨,说与我罢,若我能退让,必不会皱一下眉头。省得往后你总惦记着我,要泼我脏水。”
华恬板着脸,毫不客气地说道,再没有了过去那种笑眯眯的谦让。
“我、我并未吩咐此事,简娘子信口雌黄,企图要害我呢。”程云连忙反驳道。
她不能让自己害华恬的名声坐实了,坐实了她以后在帝都将会步步维艰。短了气焰,杨二郎便能够光明正大纳妾收通房,而那些通房妾室,只怕也会暗地里嘲笑她。
然而华恬却不管她这些,也不与她争辩简流朱是否诬陷,而是大声道,“可是因为我抢了你才女的称号,让你如此恨我?”
华恬已经不再与程云争论她是否害自己了,而是直接说到程云害自己的原因了。只要原因说得过去,或者说原因模棱两可,也够众人将程云定罪了。
这,便是语言的艺术。
她这些话给林派小娘子开拓了思路,一个个大声讨论起来。
“没错,一定是安宁郡君抢了帝都第一才女的封号,她才如此丧心病狂。”
“可真是过分,第一才女又不是安宁郡君自封的,而是士林圈子的士人出于敬意才说的,何必怪安宁郡君?”
“这也说得通,要知道当初她可是被捧着的呢,自安宁郡君进京之后,她名声便一落千丈了。”
小娘子们众说纷纭,不管不顾,便将名头按在了程云头上。
至于程云过去是不是第一才女,有什么关系?必定有一部分人认为她是的,这不就可以了么?
不过程云那派的小娘子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扬声反击。
可是她们的一切都建立在假设上的,哪里斗得过有一个重要人证简流朱的林派?
打了一会子嘴仗,她们都没有改变颓势,便纷纷逼问方蕙。
是方蕙首先说出来,说华恬与镇国将军拉拉扯扯的,她该有证据罢?
方蕙先前以为程云已经安排妥当,因此心甘情愿去打头阵。哪里知道简流朱竟然临阵倒戈,让得她大惊失色,这还不算,她还当着众人的面被华恬扇耳光,这不可谓不屈辱。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程云见简流朱改口,竟然要拿她当替死鬼!
惊惶交加的方蕙,见林派火力集中在程云身上,是暗地里松了口气的。怕再被当做替死鬼,她悄悄往后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今再度被程派逼问,她几乎要哭了,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派小娘子见状,便都冷嘲热讽,指责程派小娘子一般的无耻,都喜欢胡说八道,乱给人安排罪名。
程派小娘子又急又怒,想发作又不敢冲程云去,方蕙便变成了替死鬼,被揪着逼问。
华恬在旁见了,便目光凌厉地看向方蕙。
怎么也想不到会发展成这种状态的方蕙被那些指甲戳得直想哭,又见华恬的目光,想起她要上告京兆尹,吓得直接哭了出来。
程云选她打头阵,就是因为她足够冲动,容易成事。也因此,她也很容易陷入了慌乱。
事情,便出在方蕙的慌乱上。(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