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破玉一袖挥出之后,却是眉头稍皱。
他这“无相绝窍灵烟”一旦着身,消蚀血肉,灭绝神魂,可这一击下去,却觉与往日略微有异。
然而他此时也无暇多去察看了。
仰首一瞧,数座星枢飞宫已是飞临头顶,不过旋踵,越来越多的飞宫云阙自其后跃然现身。
显然溟沧一方修士趁着阵图被破,已是大举压上。
陆香影见溟沧派弟子到来,精神立振,稍稍辨了辨两方人数,发现暂时实力相当。
只是她担心的是,六大魔宗显然是在此下了大气力的,三重境大修士很可能不止眼前这几人。
要知眼下这一场激斗,已非捉对厮杀那么简单,而是近乎乱战,往往一个照面间,就要承受数次攻袭,平时手段根本无法从容施展。她不惧对方光明正大来攻,但却心忧暗袭,其等若是在缠斗的关键时刻杀了出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心下转了转念,暗忖道:“不如起得剑阵,全力急攻,先设法将对面压住了,若能拖得文师弟夫妇到来,此辈再显露手段也是无惧了。”
主意拿定之后,她操持飞舟稍稍后退,喝道:“元阳弟子听令,布‘锁龙封星法阵’。”
说话之时,她把手一抛,一只盘凤剑盘飞出,往半天中一悬,顿有一圈圈毫光映现。
身后二十余名弟子听得她令,也皆把剑盘祭出,如众星拱月一般落在四周,再同时一拿法诀,霎时间,万千金光,一齐飞出,天幕中尽是刺目光芒,只是却不落下,而是在上空盘旋,看那剑光各自方位,似有星辰相对呼应,内中隐约透出一股玄妙灵机。
杨破玉一见,立刻看出端倪,暗道一声不好。元阳派剑阵了得,要是被其成功布下,那此战定是倍加艰难,他绝不能容忍,正要起遁光上前,纪还尘却抢了上来,肃容道:“杨兄需主持大局,这处就交由我与素师弟。”
此时也不容慢慢客套,杨破玉一点头,便算谢过。
廖老道马上应下。
纪还尘拿出一只骨笛,轻轻一吹,身旁有阴气翻卷,竟是抽吸了大团灵机过来,而后一个个阴兵自里站起,乍一望去,却是密密麻麻,不下十万之数。
猛然自那笛中传出一声尖亢声响,十万阴兵齐化白光遁起,如迅电疾箭,一道道朝天射去,顷刻就与那金光帘幕对撞了一起,竟将之冲开了一隙,只是那金光犹自顽强,在那处试图合拢,两边冲突不停,一时陷入了僵局。
素道人得见机会,立时化光虹冲上。
杨破玉心下一定,料来这边已是无事,把目光转了过来,见得对面阵中有数名身躯高大修士,眼神却是一寒。
确如陆香影所料,他这边除却眼下所现之人,阵中还隐有两名三重境长老。
只是眼下出来,露了自身底细不说,也定会被这些妖修所阻,无法对溟沧弟子造成太大杀伤,唯先使计将此辈先排挤出战局之外,如此方可对余者下手,至于该如何做,他早已有了法子。
往前一纵,与此同时,已是展动了禁锁天地之术,顿时一股灵机降下,将周围十数里尽皆笼罩。
此法一出,除却大巍云阙之后,所有星枢飞宫都是一滞,内中修士也是出入不得,天地好似一时静了下来,场中只有一道惨白烟雾飞遁而过,直往余渊部十余妖修所在逼去。
沈殷丰眼见此景,却是未曾出手。
一则他身处后方,救援不及,二则余渊妖修人数占优,且个个皆是力道四转,足以与三重境修士一战,贸然相帮,很可能得罪其等。
然而杨破玉才至半途,感应之中却忽然浮起警兆,偏身一折,闪至一旁,却见一截半枯松枝射咻的一声穿了过去。
一名魔宗修士躲闪不及,急起法宝相护,可此物竟是嗤得一声将这法宝射穿,连带从他身躯中一透而过,不禁闷哼一声,倒伏云上,眼见得已是失了战力。
杨杨玉面色微微变化,抬首望去,见云中站有一片梧桐飞叶,上站有一个魁伟修士,气度森然,他目光一凝,沉声道:“窦洪平?”
窦洪平目光也自过来,大声道:“杨道友,以你身份,何必去欺负那些后辈,你我道行相若,正是对手。”
杨破玉微一思忖,此刻换了任何一人来,对上一派大弟子,均无任何胜算,自己不解决此人,那是脱身不得了,便就点头同意,道:“也好。”
当下祭了一对清光游动,宛如灵气凝成的玉勾出来,伸手一指,此物轻盈一转,就往云上斩杀过去。
窦洪平一声宏笑,十余枚龙眼大小的玉果自背后飞出,色彩不一,各幻奇辉,再升起数丈,就啵啵有声,炸裂也似朝下落来。
两人谁都未曾想过闪躲相让,不约而同把法力一催,两物便直挺挺撞在一处,登时就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双方宝光只稍稍一分,而后又斗在了一处。
不过数息间,两方法宝在半空中接连对拼了上百次,激荡颤音有若轰雷不绝,罡风煞气远远传出,道行稍弱者,顿觉气机滞涩,法力运转不畅。
沈殷丰瞧了瞧,发现这二人道行都是极高,皆是只差一步机缘,就可入得洞天之境,这一回斗上,怕不是短时能分出胜负的,便起双指朝天一划,天中禁锁灵机顿破。
溟沧众弟子感应到此法破去,便纷纷自星枢飞宫之中出来,去找寻各自对手。
不一会儿,天中就满是遁光法宝,是这个时候谁人遁法高明,谁人法宝强猛,谁便更容易寻得胜机。
沈殷丰稍稍一思,把大袖一挥,就有成千上百符执飘洒而出。
此符不能抵挡法宝神通,但若遇险,他却可第一时候施展法力去救。
不过这其中自有亲疏远近,昭幽天池一脉处他格外关照,几张符纸都是用沈崇真人所传秘法祭炼,余者皆是无法相比。
这时他忽有所感,侧首一瞧,见一道光虹朝自己飞来,他把手中拂尘往臂弯一搭,站住不动。
那遁光行至近前,转出来一个老道,对他一稽首,道:“沈道友,廖某请教高明。”
此刻场中,陈枫出得星枢飞宫,正待去寻对手,却觉身旁忽然飘来一张符纸,感应其中灵气盎然,不禁多看了一眼。
耳畔听得护法长老传音道:“此是沈真人的好意,陈真人不妨收下。”
陈枫点了点头,伸手拿过,往怀中一放,随后纵遁光飞驰,行不多远,见有三名魔宗修士正围攻一名道姑。后者有二重境修为,道行也自不弱,奈何斗法手段却是差了些,只是仗着一条虹霓飘带坚守,此物每一舞动,便荡动出片片彩霞金云,逼得对方稍稍退开一些,这才未曾落败。
只是他也看出,那法宝极耗法力,恐是支持不了多久,便就运开玄泽法力,化为滚荡河流,趁那三人不备,一下便将其中两个圈入进来。
那名道姑看他一眼,扬声道:“多谢这位真人援手,稍候你若被人围攻,我也会来救你一回,还你这个人情。”
陈枫一听,不免失笑,暗道:“这道友倒是好强的很,不过我溟沧玄功,岂是你等外洲修士所能揣测,且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喝了一声,轻转法力,大潮之中登时激起团团霹雳雷光,犹如玄蛇乱走,那两名魔修法宝与之一触,宝光被破开,其中一人见机得快,就地一转,不知使了何法,居然挣脱束缚,化光遁走,而另一人却无这般好运,顿被雷法击杀当场。
而在另一处,曷长老看了看四周,心下登时有了一个主意,对身旁几名族老言道:“诸位,你等稍候起声作喝,务必要鼓噪起声势来,佯作是要冲去魔穴深处,定可吸引魔宗弟子来攻,如此不必我等去寻,就可将之引来一一斩杀。”
那些族老一听,纷纷言说此主意甚妙。
以他们的能耐,对上寻常元婴修士却是丝毫不用惧怕,只是因不擅遁法,对手若要逃遁,他们也无法可想,可眼下不同,魔宗一方为守住魔穴,却是无法走脱,只能与他们来交手。
曷长老这时又郑重交代了一句,“不过诸位却需记着了,溟沧派弟子若死伤过多,恐难向张真人交代,诸位莫要只顾冲杀,还要留神照看一二。”
众人都是拍胸脯应下,随后嘴中发声大喊,稍稍散开,便往魔穴之中齐头并进。
这里动静一起,果然引得魔宗中人色变,不少人心急之下立时赶来相阻。
只是这些妖修合在一处时,身旁皆是罡风流卷,稍一挨近,就会被吸扯住,随后便是数柄神兵打来,运气好些尚能脱身,若是一个不小心,则立刻死无全尸,这一路冲杀,竟是无人可挡。
恰在这个时候,只却有一道乌光垂下,轰隆一声,好似倾天流瀑,居然将这一行人冲散。
曷长老惊疑不定,拿眼一瞧,却见高处立有一名清秀女子,束髻高挽,身罩杏黄色绣边大氅,唇薄鼻高,神情冷漠,脚下却铺开一条滔滔劫水,她朝众人淡淡望了一眼,随后看向另一处,“晁道友既来,何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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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