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承戚发现自己陷在一片黑暗里,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光,透过这些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四周的黑暗里翻滚腾起降落,蠢蠢欲动。
——危险!
他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找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离开这里。
但还没来得及动,肩膀处突然被身后的什么东西拍了拍。
那触感轻飘飘的。
易承戚后背顿时被这感觉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顾不得多想这次怎么反常了,反应迅速的瞬间转身,一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一扭,另一只手绕过对方脖颈准备来一个锁喉。
手刚用力——
“嘶——!哥?哥?醒醒,是我!是我......八点了,我们到地方了。”
恰在这时,何意的声音在易承戚耳边响起。
这声音就连喊疼都放得很轻。
易承戚唰的睁开眼。
——原来刚刚是在做梦。
他呼出一口气,偏头就看见何意正担忧的看着他。
易承戚动了动手,发现自己刚刚在梦里抓住的其实是何意的手。
“对不起。”易承戚赶紧松手,扶额又深呼吸几下,察觉自己的手心和额头均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下意识的就想擦掉。
何意用没被抓到的那只手从车门兜里抽了一张纸递到他手边。
“疼吗?”易承戚擦着额头,看着何意手腕问。
何意摇摇头:“没事。”
“买点膏药贴贴,或者弄点红花油,我给你揉揉。”易承戚擦完额头再擦手汗说。
何意笑:“不至于,哥,你手劲不大,不疼,过会就好了。”说着把手伸过来,“你看,都没怎么红。”
易承戚看了看,确实没怎么红。
他放下心,将纸丢进车内垃圾桶。
何意把易承戚的眼镜拿去擦了擦,递回来。
易承戚把眼镜戴上。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
拨开糖纸,把糖块塞进嘴里。
丝丝甜味顿时从舌尖扩散开,慢慢充满口腔,梦里产生的焦躁不安情绪缓缓平复下来。
他掏出手机给钟铭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到了。
发完,收到宋妍的微信,是一些提醒。
易承戚看了一遍,然后回了句“我记住了。”
收了手机,他从包里拿出来一副新口罩戴上,然后拉开车门,下车往文化中心里面走的时候。
何意肩背着一套衣服,手里还拎着个袋子,紧跟在他身后。
有工作人员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旁等他们,是个短发姑娘,看起来非常的干练,穿着一身黑色正装。
上来就把工作证拿在手里,竖着向易承戚展示了一下,并自我介绍道:“易老师吗?我叫翟芳,钟铭老师安排我在这等你,让我带您去后台,您跟我来。”
易承戚隔着口罩轻拍了一下两颊醒神,温和礼貌的咬着糖道谢:“谢谢,辛苦你了。”
低低的声音有点含糊,但很好听。
翟芳在这里等了才几分钟,闻言,一贯冷淡的脸色都带上了一抹笑意。
“您别客气,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您先跟我来。”
她说完转身,领着易承戚和何意直接进了电梯。
文化中心内部很大,有十几个厅。
今晚的颁奖典礼就在第三层最大最中心的那个厅。
三个人出了电梯,沿着一条两米宽的通道,一路走到底,接着又穿过一段混乱的后台长廊,这才来到化妆休息处。
“我去,我刚刚在朋友圈看到人说在魔都机场看到易承戚了。”
“会不会是假的。我刚才在微博也看的有人说了,不过没有具体的正面照片,不太可信啊。”
“应该是真的,我看腾讯新闻发了,不过我一直忙,收到提醒还没点进去看。”
走廊上的工作人员来回走动忙碌,抽了空还在小声八卦。
易承戚带着口罩,从他们面前走过,也没几个人认出来。
易承戚要去的化妆间里,此刻,正有几名工作人员聚在里面的化妆台边聊天。
他们这会没事干,大家都在外面忙,看这间门开着,有没有挂名字,便以为这间休息室没人用,躲进来偷懒。
外面嘈嘈杂杂,他们聊得正高兴,根本没注意到后方门口动静。
易承戚三人走到化妆间门口,发现门没锁,正要推开门进去,就听见了细细的说话声——
“我下午在红毯那边看见于泽了,真的很帅啊,虽然看起来很高冷,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魅力。”
“哎,你说于泽我想起来,他是不是这次入围了最佳男配?可是我刚刚听说今晚易承戚会来给最佳男配颁奖哎!他不是就没戏了?”
“啊,易承戚居然来了?你听谁说的?他不是定居国外不拍戏了吗。”
“刚才偷听到那些评审老师说的话,保真。”
“拍不拍戏也不影响易承戚来颁奖啊,嘶,不过,那就是说,于泽今晚确实没戏咯?”
“是吧,哎,可惜了。”
“为什么啊?”
“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因为易承戚和于泽不和啊!当年闹的那么大,你不知道吗!易承戚以前不是和于泽拍过戏吗,听说他脾气大不好相处,还在剧组欺负于泽,故意打压人家。主办方请他来颁奖,这意思明摆着吧!”
“可是当初不是辟谣了吗?”
“辟什么谣,根本就是真的,只不过为了面子上好看。明星不都是这一套么。他们私下里还拒绝同台呢!”
“啊!难怪他两后来都没再同框过......”
“咳咳咳——!”
翟芳听不下去了,推开门几步走进去,同时冷着脸咳嗽几声,打断了他们的八卦。
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顿时安静如鸡,一个个转回身看来。
“一个个聚在这里干什么,活都忙完了?还不快去干活!”
翟芳不客气地训斥了他们一句。
几个工作人员面色很难看,被抓到偷懒会被扣工资,全都急忙跑出去了。
翟芳一脸尴尬,怀着歉意说:“易老师,这几个都是这边场馆里的兼职人员,不是我们聘请的,瞎说胡话,您别在意。
我待会就去跟那边沟通,让他们把这些人给换了。
您换衣服吧,我先去找化妆师来,待会您上点妆,到了时间我来提醒您。”
要是真给换了不知道会传出来什么八卦流言。
比如:易承戚颁奖后台耍大牌,辞退场地无辜工作人员?
易承戚不想因为无关人士的八卦行为惹出来别的麻烦事。
“谢谢你,我真没生气,不用管他们,你去忙你的吧。”
易承戚面色淡定的道谢,然后看着翟芳出了门。
何意把手里东西放到身旁椅子上,几步上前,一把把门反锁了。
“都是些什么人呐,真是!”何意有点气愤地说,“不好好上班,八卦倒是说的挺溜。”
何意坐到沙发边,顺手将衣服拿过来,开始拆西服的防尘套和标签,脸上还颇有点忿忿不平的神色。
他一边拆衣服一边忍不住说:“他跟你相处过吗?就敢说你不好相处,嘿,照我这脾气,刚刚真该让他瞧瞧什么是真正的不好相处!真是,听了就让人生气!”
易承戚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笑。
早几年这种话他听了也会生生气。
但后来流言蜚语太多了。
他听的太多慢慢的也就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不从心里过了。
易承戚蹲下来,面色很平静的说:“怎么你气性变大了。这事都过去这么久,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别气了,不值得。”
何意小声的反驳:“不是值不值得,哥,我就是替你不平。”
易承戚说:“习惯就好了。”
这种事习惯了也好不了,言语的伤痕一旦形成就难以痊愈。
何意见易承戚不以为意的模样,甚为痛心,他说:“哥,这种事不能习惯。明明你什么都没做,却无端端的被人扣了一盆污水在身上。这......哎......”
何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哥,你啊,就是性子太好了!”
易承戚挑眉轻笑了一声:“我性子太好?你也真敢说!”
何意:“当然敢说。”
易承戚笑:“我哪里性子好了?你们以前不还觉得我脾气躁吗?”
“我没有,”何意觉得冤枉,叫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脾气不好。”
易承戚不跟他贫了,轻轻敲了他胳膊一下:“行了,我自己性格,我自己清楚,以前最多可以说性子不算太差,脾气一般,但真算不上好。”
该生气的时候还是会生气的,至于发火什么的端看他想不想忍了。
何意却还是坚持说:“你就是性子好......当初也不让我们反击回去,还跟齐哥说无所谓。
要是给我,怎么也要报复回来。就算他是......”
何意说到一半顿住了,不在继续。
易承戚没去深想何意为何突然顿住,他因为何意的话陷在自己的心绪里。
安静的低头看了眼深蓝色的西服,起身,手一用力就把衣服拎了起来。
他声音低沉:“反击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
你别想这些事了,小心气坏了,坐着休息一会吧。我先进去换衣服。”
说完,拎着西服进了换衣间,将门一锁,留下何意在外面。
何意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缝里再看不见,突然垂头丧气的往沙发扶手上锤了一下,有点懊恼:“何意啊,何意,你刚刚在说什么!”
易承戚把西服挂在墙上,摸着柔软的西服外套。
他想着何意刚刚说的话,哼笑了一声,那笑像是讥讽又似轻嘲。
不管哪种,都是对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