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邰兰守夏节庆典结束,也不过才过了短短一个多小时。
但在这一个多小时内,邰兰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此刻的邰兰皇宫里,太后蓬多兰神色复杂地打量着身前英气蓬勃的孙儿,语气中一时听不出悲喜:“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下手了。”
那天晚上,蓬多兰在拉穆六世的寝宫里见到修提达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妙的猜测。一直以来,她自己的儿子拉穆六世和孙子英素法并不亲近,很有可能会爆发出激烈的争端,但蓬多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变故会来的这么快,就在短短一夜之间,整个邰兰的天就变了。
但是,那天是自己把修提达的存在传讯给了英素法,所以这一切,也算是自己的选择吧。想到这里,蓬多兰不由幽幽一叹道:“也好,反正你也给他留了一条性命,他能这么安享晚年,也算是他的造化。”
“他到底是我的父亲。”英素法沉静回答道。
半个小时前,就是在这里,接到守夏节变故消息的太后蓬多兰立即召集重臣,迅速任命王储英素法,在国王拉穆六世养病期间,主掌邰兰一切军政大权。
于是,在很多王室其他旁支成员和议会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英素法就获得了邰兰皇室身份最崇高之人的认可,从她的手中接过了王权,正式成为了邰兰现在实际意义上的真正首领。
也许,在旁人看来,只觉得蓬多兰一直偏心于英素法,如今急着帮他铺路,也是应该,但只有蓬多兰自己才明白,今天最初收到消息的时候,她到底有多么震惊。
蓬多兰完全相信不到,他要如何不声不响地提前对佛像下手,让它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断裂,让乌仪瑟瞬间成为众矢之的。又要怎么悄无声息地控制了拉穆六世身周,让他顺利陷入昏迷,被当成了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的重度中风患者。
并且,对于英素法所做的一切,阿难拉达宫视而不见也就算了,那堪称自己儿子绝对心腹的喀尔居然也放了手,一心一意做个瞎子聋子。
华夏有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看来,到底还是自己太低估他了。蓬多兰不由心里感慨丛生,她在很早时候,就认定英素法大有才能注定不凡,可如今来看,见他雷厉风行地处置了自己的父亲,她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你说,中风的人,以后还能好起来吗?”
“中风之人,最是忌讳多疑动怒。如果修身养性远离尘嚣的话,或许还有一线转机。”面对来自长辈的复杂眼神,英素法恭敬说道。
“哎,算了,你将一切都全部安排好了,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妇人,又操什么心呢?”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清楚,身在权利漩涡多年的蓬多兰看得明明白白,拉穆六世绝对不可能是中风,但随着几乎全部的媒体众口一词这么报道,拉穆六世就居然真的成了中风,“今天事情这么多,我累了,要先去休息了,你一切自便吧。”
“也好,最近温差很大,还请奶奶好好保重身体。”英素法微微颔首,目送着她慢慢走远。
等到蓬多兰倚靠着女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英素法才闭上眼,微微一叹,虽然皇家亲情淡薄,但他的奶奶蓬多兰是真的一直都对他很好,甚至比自己的母亲瑟吉娜对自己还要好。
可是,自己和拉穆六世之间,早已经注定不可共处,只能有一人能够留到最后。
所以,无论如何,自己注定要令她伤心了。英素法并不后悔今日的举动,也不后悔对拉穆六世下手,他只是有些遗憾,自己终究还是伤害了这整个皇宫中唯一对自己真心的人。
英素法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一丝少见的无可奈何,
然而就在他略微伤感的时刻,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了远处,向着英素法急速奔来,正是他本该忙碌不已的心腹古集拉。
“殿下,胡罗西有急事找你!”古集拉面上都是剧烈运动后的通红,一边喘着气说着来意,一边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胡罗西?被自己派去星洲驻邰兰大使馆外的胡罗西?还没接过电话的英素法就不禁瞳孔巨震,阿肆那里出事了!
“殿下?”也不知道胡罗西说了什么东西,只见明明已经取得今日一切胜利的英素法神色骤变,整个人面上都布满了山雨欲来的乌云,古集拉不由担忧道,“你这是——”
“我要现在去一趟帕育华家族大宅,这里的一切就全部交给你负责。”英素法急匆匆拿出自己的手机,只见因为担心影响到今日谋划,而在某个心烦意乱的瞬间被自己静音的手机上,均是来自胡罗西的未接来电,“我暂时授予你内政大臣的权限,只要是在这个权限内的政事,你都可以自己处理,无需问我。”
“殿下,出什么事了?”今日的兵变中,帕育华家族也出了不少力,本来古集拉觉得,借此机会刚好可以缓解一下他们和自己殿下有些紧张和尴尬的关系,可见了英素法这一副几欲吃人的模样,瞬间感到不妙,“要不要等胡罗西回来再说?”
“来不及了,瑟吉欧把阿肆带走了!”然而,心急的英素法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只匆匆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连忙离开了,只留下震惊无比的古集拉呆在原地。
凡是英素法身边的人,就没有不知道他对凌家少爷上心的,无论是和自己一样,一直呆在他身边的胡罗西,还是和他往来异常密切的帕育华家族。并且,就算有一开始看不清的,不久前的那场变故,随着瑟吉欧的被惩处,也将青年在英素法心中的至高地位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也因此,古集拉万万没想到,在经历过一次这样伤筋动欧的波折后,瑟吉欧或是帕育华家族,为什么还要对青年下手。
古集拉想不明白的问题,英素法也想不明白,他在飞驰的座驾上一路思索,还是没能想明白,帕育华家族到底要做什么。
英素法对自己的几个舅舅都颇有了解,并且,因为和瑟吉欧的接触最多,所以他早就清楚知道这个小舅舅是什么性子。
论能力,他是邰兰军中最锋利的一把长剑,论服从度,他也是最好使的一柄利器。
所以,得了自己再三警告并被革除职位的瑟吉欧绝不会主动再次谋害阿肆,除非,他的身后有他极为看重的人或势力的指使。
比如,帕育华家族。
然而,一路上几乎把指甲都卡进掌心的英素法到了目的地后才发现,原来指使瑟吉欧的,并不是帕育华家族,而仅仅是自己的母亲瑟吉娜。
“阿肆在哪里?把他交出来!”震惊的不仅仅是英素法,面对此刻愤怒到双眼都是一片通红的儿子,瑟吉娜也觉得无比心惊,“不说也没关系,我已经让人去军部调人了。不到一个小时,这里就会被我的人全部包围。”
“到时候,我会令人把整个帕育华家族都一寸寸翻过来,把每一个角落都一遍遍搜查清楚,若是还找不到他,我就把这里所以的一切都夷为平地。”英素法愤怒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是可以将自己和眼前一切都焚烧殆尽的无尽烈焰。
“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这么和你的母亲说话,这么对待你的母族!”瑟吉娜万分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昔日爱子,只觉得此刻的他如同魔鬼一样可怕,“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你竟然中了他的毒,中得这么深!”
“我和阿肆的事情,用不着母亲操心。”一路赶来的英素法心急如焚,他此刻几乎都快丧失了自己的理智,只有万般暴躁和愤怒,一步步逼问着瑟吉娜,“如果母亲听不懂,那我就再问一遍,阿肆到底在哪里?”
“阿察,你只是被他蛊惑了。”瑟吉娜从来没有想到,那个自己并没有怎么操心怎么亲近过的儿子,居然已经长得这般高大,站在自己对面,如同一座巍峨而不可动摇的山峰,令她心生畏惧之时,不免越发痛心疾首,“只要你认清他的真面目,你就会——”
“母亲,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如果你还不肯说出答案,你脚下站的地方,连同这个百年老宅,都将不复存在。”瑟吉娜没说完的话被眼前人锋利如刀锋一般的眼神打断,只见那往日沉稳的眸子里,如今是一片刺骨的冰冷,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全部冷冻冰封。
对着这样的眼神,瑟吉娜突然打了个寒颤,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父亲话中的深意,自己的儿子英素法并不是自己可以拿捏可以操控的对象。
于是,认识到这一点的瑟吉娜接近崩溃,他终于对着英素法妥协了。
得到青年下落的英素法连忙奔去他的所在地,然而当英素法打开被紧紧锁住的房门时,就立即被自己看到的一切所惊住:只见房间中央一张硕大无比的黑色哥特风格床上,身着白色衬衫的青年沉睡在一片漆黑的床铺上,他的双臂被两侧的银色铁链牢牢禁锢在栅栏似的床柱边,宛如一个被强行献祭给魔鬼的洁白天鹅,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和脆弱。
而他不知是什么原因,整个人都放佛被汗水浸湿,昔日清贵俊雅容色艳绝的玉颜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流露出一种未经人事苍白脆弱的绝色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一步就已经是极限了,英同学如果这个时候开车,那就真的是禽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