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干净了人,鱼鳞舞对着愁眉不展的爹娘安静地跪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今儿这事又不怪你,快起来!”大哥鱼渊急忙要拉妹妹起来,却被鱼鳞舞轻轻挣开了。
“爹娘哥嫂,以后就别再为我操心了,我想好了,一辈子不嫁。”
“胡说什么呀!你一个闺女家,不嫁人以后要依靠谁?老了靠谁养?你哥嫂将来都有自己的孩子要养活,还要侍奉我们老两口,你就忍心让你哥嫂再添负担?”鱼母语重心长地劝道。
“你娘说的对。这世间女子哪个不是要嫁人的?爹娘在世能养你一辈子,可爹娘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到了年老走不动了,别人家都是儿孙绕膝幸福快乐,你一个人孤单冷清的怎么过?就连病了想喝口热水都没人烧。丫头啊,你让爹娘到了地底下也不能安心啊!”
鱼父老泪纵横。
“妹子,这次是嫂子我对不起你,没想到老雷家看着好,却原来这么混账。你放心,嫂子说什么也会给你找出个好人家,绝不让你一辈子孤单了去!”
鱼鳞舞无奈。她是真的不想随便找个人嫁了,她原想着,再不济,她还可以依靠自己编织柳条篮子的本事养活自己。
这几年她把鱼父的编柳条子本事学了个十足十,而且还自己琢磨出花样编织,如今在镇上开的那片名叫“细柳”的店铺,就是她悄悄跟张哥合伙开的。不是她故意隐瞒家里人,而是她想要自己有个依靠。
说起来还真是要多谢拓跋珪留下的那袋银子,当初鱼父鱼母都认为人是鱼鳞舞救回来的,这银子自然也该有她一份。再者说了,拓跋珪可是暗地里对鱼家二老说过要照顾些鱼鳞舞,不要难为了她。
鱼家父母本就是个好的,当时也是存了高攀的念头,觉得拓跋珪如此关照应该是看中了他们的三闺女,便乐呵呵地答应了。
可谁知拓跋珪一走就再无消息,眼看着女儿年纪越来越大,他们才终于放下了念头,开始张罗起亲事来。怎料却是艰难如斯。
拓跋珪,你倒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为何一去就再无消息?你可知你把我们闺女害惨了啊!鱼家二老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不明白。
“孩他娘,我觉得还是要给三丫头找个更远一些的,我就不信那谣言能长翅膀到处飞!”鱼父想了想跟老伴商量。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一想到其他两个都嫁的近,单老三那么远,就算受了欺负也没人帮着撑腰,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鱼母又开始抹泪。
鱼父长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唉,委屈三丫头了,只巴望着老天开眼,让她找个好人家,夫君疼爱,公婆大度就好了。”
“说起来都怪咱们那家好邻居!本想着是金相邻,没想到竟是个毒蛇!”鱼母恨恨地说。
“她这般捉弄还不就是因为我当初拒绝了她的求亲,也不想想,她那好吃懒做自大霸道的宝贝儿子配不配的上我家舞儿,还有她自己,屋子里邋遢的比狗窝都不如。
外面人看着她打扮的光溜,只当是开水泡饭也是香的,谁想到内里肉汤泡饭都让人嫌腥臭,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她的心思我明白,不过是看咱家日子过的好,女儿的嫁妆又丰厚,便想借着结个儿女亲蹭光。她那个儿子莫说长的一副矮冬瓜样,就是一表人才我也看不上!”
“唉!可惜咱们碰见这种小人,真是倒十八辈子霉了!”
老两口长吁短叹了一阵又说起拓跋珪来。
“你说这个拓跋公子倒底是个什么人物啊?看他那气派,还有那些来接他的人,我总觉得他家世非富即贵。要是他真的看中了我们三丫头就好了,让那些看不起我女儿的人自打嘴巴去,我也好出出这口恶气!”
“别瞎想了,都这么久没消息,我看他早就忘了咱们了,那句话咱们就一辈子放在肚子里吧,千万别让三丫头知道了。”良久,鱼父才闷闷地说。
“是啊,他们有钱人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是我们太傻了,说不定人家就是说笑的。想想他今年怕有二十好几了,早该娶亲了,这会怕是都儿女绕膝,妻妾成群了,只哄着我们乡下人老实。”
“睡吧,别再说了。”鱼父打断鱼母的恼怒不平,翻了身眼瞪瞪地看着窗棂子发呆。
鱼鳞舞也没睡着,看着房梁上根根可数的木头椽子想着往事,想着那个风雪交加的傍晚,那个人对她说的话。
鱼鳞舞心里暗骂了一句:““拓跋你这只龟,缩到哪个角落去了?”
……
遥远的青羊城里,庄严肃穆的战威侯府正中门大开,银发如雪的老夫人拄着御赐的龙头拐杖,笔直地站在门口准备迎接凯旋归来的孙子。
“娘,这时候还早着呢,您老人家先回房去歇着吧,等侯爷一进城媳妇就派人去请您,您看如何?”穿着一身锦绣富贵图案裙袄的团脸女人说。
老太太乜了眼自己的第二任大儿媳,平淡地道:“老婆子虽然老了,万幸腿脚还硬实,等个一时半刻的还能撑得住。不像你们年纪轻,身娇肉贵的。你要累了你就去歇着吧,我反正是要等我的宝贝孙子的。
可怜他一去战场就是六七年啊,也不知道在外边都吃了多少苦,哪像有些人,成天就窝在门前三尺远的地方打转,挑吃捡穿,成天的称王称霸窝里横!”
团脸女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瞅了眼站在身边的丈夫,垂在衣袖中的手伸过去扯了扯他,又瞪了一眼。
男人是老太太的大儿子拓跋英,自从第一任妻子薛氏去世后便娶了身边这个团脸的杨氏为续弦。他年纪本比杨氏大上一轮,再加上杨氏惯会撒娇卖痴,闺房中把他哄的高兴,渐渐地唯杨氏之命是从了。
见老娘不给娘子好脸,更是指桑骂槐地讥讽他们的二儿子,心里本就不大高兴。
此时见媳妇瞪他,心疼之下便有些脾气上来,有心想说什么,又一想自己那个不受抬举的大儿子刚刚得了皇帝的封赏,自己的二儿子以后还要仰仗那个逆子,便又忍下了。
“娘,您媳妇也是为您着想。您看自五更天起,这都快到辰时了。我们年青还没什么,您老人家年纪大了,这站在这里老半天的怎么受的住?便是那个逆子回来瞧见也是不好,被御史言官耳朵上奏到龙案下岂不要吃亏?”
“就是啊老太太!您想想,这知道的呢说咱是对皇上封赏的战威侯恭敬,是对皇上的恭敬。这不知道的还要说咱们拓跋世家不懂规矩,让个老人家在门口巴巴地等小辈呢!”
斜靠着门框上剔牙的拓跋瑢说。他早就对那个前任女人留下的所谓大哥不满了,长的比他好不说,偏偏各方面都比他强。要说唯一不及他的,那就是生性怕水!
躲在外面这么多年,倒底还是回来了,更可气的是居然没死在外边,反倒挣了个战威侯的名头回来,实在是气死人了!听说他当年出去避暑,结果掉到了水里,怎么就没淹死他呢?
拓跋瑢戳着牙花子暗恼,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如今挣了风光更好呢!
听说本朝自圣祖传下的规矩,对于家产赏赐,有兄死弟袭的条律呢!
拓跋瑢歪着脑袋望了眼门匾上当朝大学士,皇帝的太傅手写的“战威侯府邸”五个黑底金边大字,摸着下巴嘿嘿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