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進穿好衣服出去时,季晚依然坐在书桌边上写试卷,那份属于他的信息素已经散去,季晚又变回了那个干干净净、不沾染任何气味的季晚。
“怎么了?”季晚不大明白封進为什么盯着他拿笔的手看,试探道,“你不会做这题吗?需不需要探讨一下?”
“……”封進长这么大还没听过有人跟他说这种话,问题是季晚还真有跟他探讨的资格,倒是显得他把季晚放进宿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封進越想脸色越沉,他反手拉出自己的书桌椅,和季晚背对着背坐下,开始了自己的学习。
季晚平安无事的度过了几天的住宿时间,传说中凶恶至极的校霸封進也没把他怎么样,也不会主动找他茬,最多就是说话态度暴躁些,但完全在正常范围之内。
他偶尔回想起那次不小心在封進柜子里看到的不知名针剂,但从没见封進打开过那个柜子,仿佛那个柜子不存在一样。
这天上午第三节上的是语文课,班主任在讲台上慢悠悠的念着文言文,台下已经是睡倒一片。
季晚坐姿端正,一手握着笔,一手在下面翻动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定期提醒:【今日去医院定期检查。】
季晚把页面上下滑动几下,放好手机,正要专心听课,就听后面传来啪嗒一声响,像是有人把笔扔在了书上。
接着,就是椅子在地上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季晚回头看过去,看见封進站了起来。
“老师,”封進双手插兜,他无视了来自全班同学的目光,眼皮半垂着,“我不舒服,请假回宿舍半天。”
班主任推推眼镜:“你又不舒服?封進同学,你这不舒服的频率有点高啊。”
“是啊。”封進说,“我柔弱。”
班上响起几声没克制住的笑声,又很快平息下来。班主任无奈的瞪着封進半晌,挥挥手让他走了。
季晚看着封進头也不回的离开,再看看孔立言,孔立言像是很习惯了封進这个做法,打了个哈欠后继续趴下,陷入香甜的梦乡。
等到下课,季晚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
“你也要请假?”班主任瞪大眼睛。
“嗯……我心脏不好,需要定期去拿药和检查。”季晚轻声说,“半天就回来,麻烦老师了。”
班主任明显对季晚要信任得多,拉着季晚嘘寒问暖一圈,让他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后,批准了季晚的假条。
季晚犹豫一秒,还是向班主任询问道:“封進也是身体不好吗?”
“封進?”说起封進,班主任眼睛又瞪起来了,“有一次他上一节课不舒服请假,下一节课就能让我撞见他在打架,也许真的是身体不太好吧。”
季晚:“……”
当他没问。
接下来都是副课,季晚不打算上了,他打算回宿舍拿病历本后直接去医院。
上课铃再次打响,学校里又空荡起来,季晚快步走回宿舍楼,来到了自己宿舍门前。
季晚发现宿舍大门并没有紧闭,而是开着一条缝。
……会是谁在里面,封進吗?
季晚体重轻,脚步也轻,他来到门前似乎都没有惊动里面的人,季晚想了想,缓缓将门推开。
封進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搭在书桌上,一只手臂伸出,另一只手上拿着一管针剂,正将针剂内的液体注射到手臂中。
门被推开,封進几乎同步的朝着门口看了过去,眼神锋利如刀,那一瞬间,季晚感觉到了有如实质的杀意。
好在下一秒,封進垂下了眼皮,他将手上注射完毕的针剂精准扔进门口角落的垃圾桶,冷冷问:“你回来做什么?”
甚至不需要多费心观察,季晚就能发现封進现在的情绪并不好。他认识封進这段时间,现在可以说是封進看起来最低气压的时刻。
如果是其他a或o在场,他们会被房间里那暴戾而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逼退,但季晚是beta,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扔进垃圾桶的针剂外壳,走进了宿舍:“我回来拿病历本,很快就走。”
封進沉默的看着季晚在柜子里翻找,找出一本病历本,这才出了声:“你有病?”
话一出口,封進便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冲了,听起来完全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辱骂找茬。封進有些后悔,但他现在自己的情绪也不好,一时半会想不出如何缓解氛围,冷着脸去看季晚,却是一愣。
季晚看起来完全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笑:“嗯,心脏病,需要定期去医院看一看,顺便拿药。”
封進沉默了一下。
“有心脏病你当初还跟我说要玩两次攀爬墙,不怕死?”封進皱起眉,冷笑一声,面带嘲讽,“万一你有点恐高症,在上面吓得心脏病突发,我看你怎么办。”
季晚:“……”
季晚完全没想到封進还惦记着这事,如今听着封進的说词,倒是可以更加肯定封進自己恐高。
“我不恐高,我心里有数的。”季晚想了想,加了一句,“谢谢,以前还没有人这样谦让过我,你帮我完成了一个小梦想。”
封進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他嗤笑一声:“没出息,多让你玩一次就能开心成这样,你可真好哄。”
季晚心想他好不好哄不知道,但是封進倒是真的挺好哄的,这样就高兴了。
季晚跟由阴转晴的封進告别,独自一人前往医院。
路上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季晚顺利到了医院。
医生给季晚进行了检查,确定他心脏一切正常后,一边给季晚开药一边叮嘱:“你这心脏病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你的情绪直接决定病情,切记不要生气,保持心情愉快。不过看你的样子保持得不错,家里人应该对你挺好的?”
医生说着,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季晚。
虽然是beta,这个男生的容貌却是罕见的优越,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一眼惊艳。这样的人,又有着这样的病,虽然不是omega,但在普通家庭里一定是被捧在掌心上宠着的吧。
季晚一愣过后,有些冷淡的眉目弯出一个浅浅的笑:“是啊,家里没什么值得生气的事。”
向医生道过谢,季晚前去药房拿药。出了问诊室走下楼梯,季晚脸上的笑意淡去,气质上的那股疏离感便又层层叠叠的裹住了他。
在那个家里那么久,他早就学会不把一切人或事看得太重。只要不在意,也不曾有过期待,那么就能将可能产生的怒意降到最低。
说到底,也不过是封闭自己的内心,不让其他人走进便是了。
季晚拿完药,走出主楼,走到了建筑在一边的信息素问题室。
青少年隔一段时间最好检测一下腺体,上一次学校集体检测时他也是来了医院,没有检测到,这一次倒是可以顺便看看。
负责给季晚进行检验的也是一位beta医生,季晚坐在椅子上等了十几分钟,医生便拿了他的检测报告过来。
“你的生长发育良好,没有任何问题,是个beta。”医生把检测报告递给季晚,同时感叹,“像你这样纯beta也是很罕见了,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
这个世界分为abo三个性别,ao有信息素,alpha可以标记omega。beta没有信息素也无法被标记,但是beta里也有区分,会有偏a或o的倾向,只不过beta永远也到不了那条分界线,也不会成为a或o。
偏o的beta被alpha注入信息素时虽然不会被标记,但会轻微的受到alpha的影响,注入了信息素的alpha也同样会受到轻微的来自beta的影响,只不过这点影响对于真正的ao标记来说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谈。偏a的beta对omega来说也同样如此。
这之间,还有极少数卡在中间的纯beta,他们完全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也不会影响别人。
“嗯,谢谢您。”季晚接过检测报告站起身,脚步却没挪,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药品柜。
那里面有一管针剂的包装,看起来跟封進注射的那管针剂一模一样。
“医生,我能问问那个针剂是起的什么作用吗?”季晚指了指那个针剂。
“这个?”医生回过头,向季晚解释道,“有极少数的alpha信息素太强,光靠日常的信息素挥发不能使他体内的信息素达到平衡,又还没有自己的omega来让他们发泄信息素的时候,就需要药物来帮助平衡。”
季晚听明白了:“那他们找到喜欢并且可以标记的omega之前,只能靠药物来维持平衡信息素……听起来也挺辛苦的。”
“可不是,而且长期用这种针剂的副作用也挺大,这就逼着那些优秀的alpha早早的去找omega,少了选择的余地。”医生感叹的摇摇头,又看向季晚,“不过……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季晚:“嗯?”
医生继续说道:“对于这种alpha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找到像你这样的纯beta。你们不会受影响,也不会影响别人,有这种病的alpha,定期向你们注入信息素来平衡体内信息素,就不用担心副作用,慢慢寻找合适并且喜欢的omega……只不过并不是每一个有这种病的a都运气那么好,能碰到你们这种纯beta就是了。”
季晚一时没说话,医生又说:“小同学,你问这个干什么,认识这样的alpha?那你……”医生欲言又止,“你可要小心点。”
一般的纯beta确实不会影响alpha,但季晚长的太过好看,他担心季晚被玩弄,最后又被找到合适omega的alpha抛弃,落得个伤痕累累的下场。
季晚笑笑,没有给出明确回答,他再次向医生道谢后离开了这里。
夏日里带着燥意的风吹在脸上,季晚叹口气,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