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意思是,想退婚。”
“你楚阿姨说得很含蓄,说她女儿一心忙于舞蹈事业,无心其他,五年内不会考虑结婚,你年纪也大了,怕拖累你。”
“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碍于两家的脸面……”
时怀瑾沉默地听着,手搭在呵呵的大头上抓了抓,视线看着窗外的夜景,没有落点。
都说护城河的河岸有着全省最美的夜景,他在瑾瑜公馆住了很多年,却从未见过所谓美丽的夜景。
“爸,您怎么想?”
“这婚约虽然定了二十几年,但你们两没有感情基础,甚至没见过面,楚知意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大人家五岁,拖不起……”
时修的话也很含蓄,意思很明显。
“退吧。”时怀瑾低声道,微垂着眉眼,眼底淡漠,明显不是很上心。
“嗯,退婚的事你想办法处理,别伤了两家的交情,你爷爷他老人家那边我尽量应付过去。”
“好。”
“唉。”
得到了明确的答复,时修突然叹了口气。
“其实你瑜爷爷葬礼那天,楚知意借比赛不让她女儿和你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
父子俩又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时怀瑾将手机熄屏,放在手里把玩着,没再继续看刚刚的视频。
窗外的月光跃在他的脸上,白冷的光衬得他脸色愈加苍白。
睡前,何清歌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视频的观后感。
千字小作文时怀瑾只写了两个字:
--一般。
……
******
夏日的傍晚,夕阳将河水染成刺眼的橙红色,被烈日灼晒了一整天的大地热意蒸腾着。
时穆下车时迎面吹来一阵燥热的风,夹杂着湖水淡淡的腥味儿,让人心烦。
他提着公文包,迈着大步沿着石子小道往前走,抬头睹了一眼,落日已乎完全没入河中。
远处,火烧云燃了半片天。
时穆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抹了把额头的汗,内心懊恼。
这个点,小叔也不知道会不会已经从交流会上回来了。
应该还没有,听说晚上还有一个宴会来着。
这样想着,时穆脚下的步子跨得更大了。
幸运的是,公馆大门紧闭,安安静静,诺大的花园里,就连工作人员都没有一个。
时穆内心窃喜,偷偷从侧面上了楼,直奔顶楼,掏出偷配的钥匙,打开了门。
……
客厅落地窗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室内几近无关。
时怀瑾一边低头擦着头发,一边往卧室外走,突然,他脚步一顿,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
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听力往往会异常敏锐,在离客厅很远的地方,他就听到了客厅传来一阵音乐的声音。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时怀瑾抬脚走向沙发的方向,呵呵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啪嗒啪嗒地跟在他身后。
漆黑的视线里,时怀瑾脚步稳健地穿越长长的走廊,一往无前,视旁边各种装饰品如无物。
时穆拿着平板看得正开心,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挡住了视线。
一只白皙的,修长的,连骨节都完美到找不出一丝瑕疵的手。
时穆微微一愣,而后慌忙把嘴里的吃的吞下,推开手撕牛肉干,把平板往沙发上一扔。
而后从沙发上起身开了灯,推着时怀瑾往沙发走,狗腿地给时怀瑾捶背捏肩,一脸谄媚。
“小叔,您在家怎么也不开灯啊。”
“这黑乎乎的摔着了可怎么办?您这视力又不好。”
时怀瑾:“……”
他刚想说话,视线无意在被时穆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平板上扫过,微微一愣,有片刻失神。
刚刚光线太暗,他没看清,如今灯光大亮,他才看视频中的人。
乖乖等训的时穆发现没了声音,顺着时怀瑾的目光看过去,眼中光芒一闪,连忙拿过平板举到时怀瑾眼前。
“小叔,这位美女跳舞好看吧?”
时怀瑾没出声,扒开时穆的手,接过平板在旁边坐下,把进度条往前面拉了一点。
时穆面露惊讶,心里很多疑问,最后还是选择噤声,低眉顺眼地坐下,缩着手脚,巴不得时怀瑾看不到他的存在。
视频里,镜头由远及近,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纱质舞衣站在舞台中间,身姿窈窕,婷婷玉立。
精致的脸上浓妆艳抹,右眼下方的红色花朵带着异域风情。
面对台下近千名观众和六名评委老师,她面色冷静,毫不怯懦。
古筝声响起,舞台灯光骤变,上空飘浮着3d技术做出的云朵,女人缓缓背过身,脚下的石柱缓缓升起,直至两米高才停。
视频里传出一阵惊呼声,时怀瑾觉得吵闹得不行。
红裙女子没有受到观众丝毫影响,右脚缓缓抬高,脚背崩得笔直,而后稳稳放下,身体随着轻柔的音乐声柔软摇动。
纤腰露出一截,白皙,似水蛇般柔软。
节目组似是怕对舞蹈不熟悉的观众看不懂,有技术含量的动作都会在右下角用浅色的文字标注。
一个干脆利落的云里前桥,又带着滞空感,高台结合3d影映,仿佛真的出现在云端。
舞蹈中段,轻柔的古筝中加入了富有节奏感的鼓点,衣玦纷飞中她突然往下腰往后一倒,丝毫没有给观众反应的时间。
漆黑的长发几乎垂落到石柱中间,整个身体曲折着,全身只有一只脚和石柱接触。
台下的观众们齐齐抽了口凉气。
心随着舞蹈提到了半空中,时怀瑾皱眉,对突如其来的情绪很不适。
随后,石柱一边旋转着,一边下降。
如此高难过又危险的动作,她的动作稳稳当当,高抬着腿,连脚尖都没有一丝颤抖。
才安静不久的台下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呼,连导师们也忍不住赞叹出声。
慢慢的,石柱在舞台上彻底消失,女人重新落到地面。
一舞结束,女人气息微喘,举着话筒立在舞台中间,安安静静,似一只飞累了的蝴蝶,落在叶梢稍作休息。
时怀瑾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女人艳红色的心型嘴唇上,还有她胸口恰好露出的红色花瓣,妖治到了极点,魅惑人心。
仙子从音乐盒里面走了出来,变成美艳的妖精,眼波潋滟,一举一动都勾人入魔,引人犯罪。
这一刹那,时怀瑾终于相信,在这世上,真的存在祸水红颜。
……
在评委老师点评之前,时怀瑾将平板还给了时穆。
时穆抱着平板对时怀瑾嬉皮笑脸,“小叔,好看吧?”
“我可是很了解你,知道肯定你会喜欢,才特意过来介绍给你看。”
时怀瑾斜了他一眼,指着平板上的女人缓缓启唇,用云淡风轻的声音说着吓死人时穆不偿命的话:
“给你介绍一下,瑜安之,我的未婚妻,你的小婶。”
时穆:“!!!”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时怀瑾没管时穆的反应,起身去接电话。
时穆僵在沙发上,半张着嘴,满脸震惊,像晴天走在大马路上被雷劈了似的。
呵呵难得没跟上去,趁没人注意,它偷偷从茶几上叼走走了一块牛肉干。
……
时怀瑾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支着一只腿懒洋洋地靠在餐桌边,一边喝水一边听管家时英的电话。
他一直住在瑾瑜公馆,管家的工作,其实就是负责公馆日常琐事。
“老板,有一位小姐连续一个星期打电话预约,本来有一位顾客退单可以排到她,但是因为美食节闭馆,又往后推了。”
“那位小姐说她之后可能没时间,想问问您能否安排一下,挑一天加一个人?”
“哦,对了。”时英又补充道,“她说她吃什么都可以。”
公馆有公馆的规矩,就算是遇到了突然事故也有解决方法,但这位瑜小姐的毅力实在是让人无法招架,时英忍不住心软。
这还是管家第一次为顾客预约的事烦他,时怀瑾下意识皱了下眉。
他将水杯放到桌边,起身准备去书房看看近期的预约订单的排期,“叫什么名字?”
感觉有机会,时英连忙答道,“姓瑜,名安之。”
时怀瑾正要推开书房的门,听到这个名字,刚触及门把的指尖条件反射性地缩了一下。
瑜安之。
亲自过来,这么急着退婚吗?
深邃漂亮的眼眸漆黑,看似盯着红木门,视线却发散不聚焦。
放下手,时怀瑾转了个弯走向客厅,一边走,一边下命令,“回复瑜小姐,明天有时间,请她过来。”
“明天?”时英明显迟疑了一下。
还没等到她将疑惑问出口,时怀瑾已经挂了电话。
客厅里,时穆和呵呵排排坐着,一起咬牛肉干发呆,时怀瑾用手机敲了敲木质茶几。
“咚咚咚。”
时穆抬头,他小叔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薄唇轻启,几个字就将他判了刑。
“明天的交流会你去,现在把你带过来的文件重新拿回去,慢慢看。”
“钥匙留下,下次再偷配钥匙,我会换锁。”
时穆哀嚎了一声,倒在沙发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却不忘继续往嘴里塞吃的,“小叔,为什么啊?”
“因为我明天有重要的客人。”
时怀瑾淡声答道,转身往书房走。
“不是闭馆了吗?不会是小婶婶吧?”时穆来了兴致,连忙追问。
“很快就不是了。”时怀瑾头也没回。
时穆:“???”
他还没完全消化有小婶婶这个消息,小婶婶就要没了?
就……
挺突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