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才眯了一会儿,空气中的气息却变得诡异,好似发生了不妙的事。
鼻尖,嗅着清雅之气,是……陆长渊的气息……
萧靖瞬间从睡梦中惊醒,明明闭着眼,汗毛直竖。
“系统,怎么回事?”
“事情有变,这边紧急一点。”
微风拂过,胸膛有些凉意,萧靖心觉不妙,恍惚说:“他……”
系统也颇为无奈,“正是。”要不及时回来,恐怕要清白不保。
想不到,陆长渊已经疯到这般境地,要知道,他身为剑修,最是冷情,别说被所扰,就是动怒也是少见。
不妙啊……
心思百转千回,鼻尖传来奇异的幽香,使人心神一颤,萧靖微微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恍惚间竟看到宋听枫在对他微笑。
是他!
萧靖露出一抹痴笑,甜甜说:“师兄,你回来了……”
陆长渊心神大乱,搂着他的大手都十分僵硬,仿佛第一次尝到了甜味,惊喜不知所措。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哪怕一死,也甘之如饴。
“听枫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回来就好,我……很想你了……”
想起宋听枫,萧靖泪水朦胧,声声呢喃:“师兄……师兄你别死……”
这一刻,他说的每句每字,都如一把利刃,刀刀刺在陆长渊的软肋上,很疼,有些难以喘息。
陆长渊如坠冰窟,气息异常冰冷,仿佛连灵气都化成了冰柱,森森凉气由内而外,令人难以忍受。
眼底闪过一道幽光,滚滚魔气在洞府中肆虐,神魂前所未有的躁动,心魔又在蛊惑人心。
“你的师弟不爱你,他的心里唯有宋听枫。”
“你想啊,你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人人喊打的魔头,他能回心转意?”
“有些人,得不到的就毁灭了,别便宜了别人!”
“如今,你所向披靡,谁不看你脸色行事,你怕什么,想要他,就强取豪夺!”
“杀了他,要杀了他!”
“得到他,撕碎他,让他从神魂到都只属于你!”
“杀——”
“不不,占有他,没人敢说你的不是。”
陆长渊魔气缠身,狂躁的识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撕扯着,血海翻涌,杀戮与掠夺在交织,将他的理智粉碎。
陆长渊抱着萧靖,陷入了深深的狂躁中,他魔性大发,一双血红的眼眸藏有无尽杀意,有恨、有怒、也有癫狂。
丹田被魔气占据后,灵气,经脉快要爆裂。
刹那间,陆长渊紧紧抱着心爱之人,在无边的嫉妒中,仰天大吼。
一时间,浓郁的魔气瞬间迸发,将整个剑宗都笼罩其中,惊醒了无数门下弟子。
“杀了他,你杀了他——”
“占据他,贯穿他,让他以你为天,再也不敢想别的男人!”
“去啊,动手吧,你去啊!!”
陆长渊捂着头,在极度的痛苦中,竟流出了一行血泪。
他紧紧抱着怀中之人,神色癫狂,似笑似哭,悲痛道:“师弟,你别再想别人,求你了,求你再多看我一眼吧!”
“求你,再多爱我一次……”
萧靖心神大震,明明被他勒得很疼,心里却更疼。
多少次,他也是哭着闹着,哀求陆长渊多看他一眼,多疼他一些,就算不爱,也请多对他笑一次。
可惜啊,他火热的爱意在一次次的绝望中湮灭,如飞蛾扑火般,烧得浑身是伤,苟延残喘地匍匐在地,像一条可怜虫,谁见了,都要踩一脚。
如今,他已经不想再卑微地爱人。
心死了,连跳动都只是本能,岂会为了一个不足惜的人,而重蹈覆辙呢。
萧靖身体渐冷,明明恢复了清醒,却执着的,迟迟不愿睁眼,犹如多看他一眼,都是晦气。
显然,陆长渊也心知他醒了,却更慌乱,捧着他白皙的脸,落下一个个破碎的吻,从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师弟,师弟你看我,看看我……”
陆长渊心慌意乱,流下一行行血泪,唯有不停亲吻他,一遍遍地祈求。
心意迟迟得不得回应,陆长渊愈发执着,哭着笑着,任由魔气在识海中肆虐,在丹田中侵袭。
心魔仿佛在耳边嘲笑,一遍遍说着他的无能,诅咒他此生此世都得不到心爱之人,唯有在悔恨中沉沦。
到最后,看着心上人惦记着别人,甚至心有所爱,却无能无力,徒留他心如刀绞。
这似乎是一个报应,他以往种下的孽,由自己咽下苦果。
在极度的悔恨中,心魔找到了他的弱点,大肆进攻,连他的道心都沾染着魔气。
一名剑修,若剑心不存,被心魔所扰,该如何执剑?
顷刻间,陆长渊的道心有了裂纹,一往无前的剑意几近崩溃。
此时,凉老大喝一声:“明渊小子,你清醒点,别被心魔有机可趁!”
若他连道心都崩溃,将彻底无药可救,沦为天怒人怨的魔头。
无奈,陆长渊浑浑噩噩,哪里能听见他的劝告,一心想着该如何才能让师弟回心转意,别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凉老陪伴他多年,也心知他的执念,当机立断说:“你不是想让他睁眼看你吗,我有一法子,肯定有用!”
陆长渊一顿,心里燃起了小火苗:“什么法子?”
凉老见有戏,不敢刺激他,急声说:“既然青莲真人在意那个人,你以南斗剑为挟,他肯定会跟你说话的。”
南斗剑,乃宋听枫所赠,也是他唯一相赠之物,萧靖理应珍之爱之。
那天,萧靖坠崖后,南斗剑就被陆长渊所得,一直放在身边,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以为这样,就不会再想起两人的过往,也不会心痛。
“剑……”
实话说,陆长渊不想拿出来,不愿让一个已故之人的遗物,还占据着他的心。
凉老面色冷峻,一字一句道:“这剑,本来就是青莲真人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不……不是的……”
陆长渊眉眼深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那剑,有宋听枫的一缕神魂。”
凉老震惊,失声问:“还有这事?”
虽不愿承认,陆长渊还是沉默点头。
剑中,的确有一缕宋听枫的神魂。
或许,是他死了,也不愿离去,拼尽一切,也要留在萧靖的身边,哪怕那一缕神魂全无神智,也甘愿不入轮回,一心陪伴他。
宋听枫爱得深沉,远远超乎陆长渊的预料。
他的爱、他的付出如一粒沙子,陷于陆长渊的心脏中,挖不出,还每时每刻都磨得疼,无法不在意。
陆长渊又悔又恨,一度想过要毁了南斗剑,却在一次次的纠结中,理智侥幸赢了妒忌。
给,或不给,这是个问题。
凉老见他放不下,语气沉沉:“是或不是,青莲真人也该知晓。”
说到底,他们之间的缘分未尽,若不彻底斩断,对青莲真人的修仙一途也有阻碍。
陆长渊心痛难耐,想了又想,沉声道:“师弟,南斗剑你还要不要?”
怀中之人蓦然一顿,呼吸乱了一拍,虽仍未睁眼,心却乱了。
原来,他还是在意宋听枫的。
这个认知,让陆长渊愈发苦闷,为什么,他醒悟得这么迟?
“南斗剑……”陆长渊压抑着魔气,艰难说:“在我这里。”
萧靖挣脱他的怀抱,终于睁开了眼,眼底却一片冰冷,别说情意,没有恨,已是幸事。
“还给我。”
陆长渊喉头一哽,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心中有千言万语,都化成一个字:“好。”
取出剑,放在他的手中。
萧靖的神色变得楠`枫柔和,轻抚着剑鞘,缓缓一笑,笑着笑着,却哭了。
故人已死,却仍活在记忆里,如一根刺,触之必痛。
听枫师兄,好久不见……
萧靖无声落泪,哭得很心酸,似将满腹委屈都诉之南斗剑。
忽然,剑身微颤,发出呜咽般的剑啸声,一道青光闪过,一缕幽魂飘出剑身,又在滚滚魔气的侵袭下,惊叫一声,在本能的驱使下,往洞府外飞去。
他来的快去的也快,只一眼,就让萧靖浑身一颤,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他!绝对是他!
萧靖起身去追,险些被绊倒在地,踉踉跄跄的,唯恐迟了一步。
偏偏,没走几步,他的手腕就被男人抓住了。
萧靖神色着急,眼神中不乏厌恶:“放开!”
陆长渊被他的冷漠刺痛,再也笑不出来:“师弟,你要去哪?”
“你很清楚。”
“我不清楚。”陆长渊异常执着,皱眉说:“我不懂,你没必要追出去的。”
人已死,留住一缕幽魂,又有何用?
萧靖气极反笑,一把甩开他的手,恨恨说:“你当然不懂,你是高高在上的剑尊,一呼百应,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唾手可得,唯独一样,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陆长渊抿唇不语,不愿追问。
然而,他不想听,萧靖却非要说:“是感情。”
“你不懂爱,又自以为懂爱,端着高傲的性子,一再自欺欺人,你以为你很深情吗?”
“省省吧,明渊真君。”萧靖言语嘲讽,如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扎在他的心上:“你的情爱,令人作呕!”
陆长渊一听,如遭霹雳,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令人作呕?”
“是极!”萧靖回过头,冷冷说:“于情爱,你懂什么?”
言罢,萧靖追了出去。
陆长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痛很痛,几度欲言又止,在极度的悔恨与妒忌中,几近疯魔。
随即,心魔再度作祟,说尽歹话。
刹那间,陆长渊的双眸闪过红光,邪气凛然,比最可怕的魔物还渗人,身形一闪,追了出去。
追出洞府后,萧靖在灵光峰东奔西跑,大声喊:“听枫师兄,你在哪里?”
风声很大,无人回应。
“听枫师兄——”
萧靖不管不顾,执意要找到他,尽管摔倒了又爬起,手脚都磨破了,也不曾停歇。
很快,陆长渊追了出来,他不敢靠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再克制自己,情绪却愈发狂躁。
“师弟……”
陆长渊走在他前面,轻声喊:“师弟!”
无奈,萧靖充耳不闻,直接绕过他,边跑边喊:“听枫师兄,你出来啊!”
他的急切,毫不收敛,心中被另一人占据了。
陆长渊浑身冰冷,仿佛连血液都凝结成霜,心沉到了谷底。
从何时起,他的目光不再随自己流转?
难道,一旦错过,就无法回头?
陆长渊不甘心!
被千夫所指,可以重拾名声;修为尽废,能再度修炼。唯独失去了萧靖,令他痛不欲生。
每一夜,陆长渊辗转反侧,无心修炼,也时常在想,若能时光回朔,他宁可付出一切。
忽然,他的道心又裂开了一条缝,被魔气趁机侵入。
陆长渊神魂俱痛,丹田快破碎一般,连呼吸都是一种煎熬,却面色不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把握住他的手。
“师弟……”
萧靖目光森寒,冷冷说:“放手!”
“我不放,”陆长渊笑得比哭还难看,哪还有剑尊的傲气:“我有话要跟你说。”
“呵,好,好好……”萧靖连说几个好字,竟不再挣扎,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你说吧,一次性说清楚,我听着呢。”
他的冷漠,刺痛了陆长渊的心,几度欲言又止。
魔气在体内肆虐,咬紧牙关才没有吐出一口血,他的身体很痛,心……更痛。
见他不说话,萧靖逼问:“你不是有话要说嘛,你说啊,我现在给时间你说呢,你又不说了?”
“明渊真君,你觉得耍我很好玩吗?”萧靖面如寒霜,句句直指人心。
“我没空陪你玩情情爱爱的游戏,你若闲得无聊,不如闭死关,以免魔性大发,祸害人间。”
陆长渊发愣,恍惚问:“你……觉得我会为祸人间?”
“不然呢?”萧靖指了指他赤红的双眸,冷笑说:“你一身的魔气,令人作呕。”
“我被心魔所侵时,你是怎么说的?”
陆长渊喉头一哽,想到了往事。
那时,萧靖负伤,一度被心魔缠身,为了不堕魔,常常躲起来,以几近自虐的手段,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得不说,他有过人的毅力,对邪魔外道狠,对自己也够狠。
虽然不曾说,可陆长渊心知,他已打定主意,若真无法压制魔气,宁可一死,也绝不会堕入魔道。
青莲真人有他的傲气。
这傲气很亮眼,如明月璀璨,照耀九州,令一众邪魔闻风丧胆,激励着一代代年轻的修士。
他的美好,本该发光发亮,如因爱他,而一度蒙尘。
是自己,一直轻视他、伤害他,险些令明月陨落。
自己说的话还回荡在脑海里,一字一句都伤人至极。
“师弟,你一直修行懈怠,被情爱所扰。如今,更是心魔缠身,若你堕魔,将剑宗的脸面置于何地?”
“我们乃剑宗的弟子,当时刻严于律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力争大道,而不是整日胡思乱想。”
“依我看,你就是执着太多,才会被心魔。”
“倘若你入了魔道,要么自己了断,要么我替你了断,唯独不能令灵光峰的颜面扫地。”
“说起来,你身为师叔,与白儿相比,还差得远了。”
“白儿年纪轻轻,尚且一心修行,你倒好,不是陷害同门,就是下情毒害人,当真可耻!”
“你……没救了……”
这些话,句句刺人,却是出自他的口中。
陆长渊悔恨交加,想起往事,尚且心痛难耐,他的师弟……
萧靖在听到这些话时,该何等难受啊?
“看来,你想起来了?”萧靖笑了笑,淡淡说:“明渊真君,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顷刻间,他的笑容尽无,逼问:“陆长渊,若你入魔,又当如何?”
陆长渊喉头一哽,握住他手腕的大手都变得寒凉:“师弟……”
“别,你千万别再唤我师弟!”萧靖拍开他的手,后退几步,慌张摆手:“我不愿与魔道为伍,请你有自知之明,并好自为之。”
言罢,萧靖恍然大悟,皮笑肉不笑问:“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陆长渊心乱如麻,有再多的话,都难以言表。
耸了耸肩,萧靖无奈笑笑:“看来,你不想说了?正好,我也不想听呢。”
随即,萧靖转身就走,丝毫不留恋,还嫌弃地拍了拍手腕,仿佛与他同处一片蓝天,都觉得晦气。
在他走后,陆长渊愣在原地,如一块没有感情的大石。
一会儿后,他的指尖才微微动了动,在心里说:“凉老,那些话,真是我说的。”
凉老无声叹息,沉沉说:“是。”
“我……怎么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陆长渊的心很痛,悔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天道好轮回,他的报应才刚刚开始吧?
凉老不愿多言,两人之间的恩怨是非,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也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轻易揭过。
说到底,明渊小子的确言行有亏,也欠了一身情债,被青莲真人漠视,也情有可原。
掐指一算,天机一片凌乱,两人的命运交缠交织,如一团乱麻,一人动,则牵扯另一人。
凉老见多识广,也被两人的命理惊住,果断闭目,唯恐遭到天谴。
陆长渊不知在想着什么,眼神明明灭灭,魔气骤然纷乱,又忽地烟消雾散。
顷刻间,他站如高山之松,气质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大能的傲气,哪还有入魔的迹象。
然而,唯有凉老心知,他越压迫,反噬时,就越猛烈。
他的心乱了,魔气乱了,连道心都不稳,已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沦为魔道巨擘,受万万人唾弃。
偏偏,陆长渊一再压制,将满腔的苦闷和悔恨,都藏在心底,装作一派淡然的样子,实则心在流血。
“师弟不喜欢我魔气缠身……”
话未说完,他吐出一口鲜血,仿佛被重创,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脸色一片煞白。
凉老大惊:“明渊小子,你别再压抑自己了!”
“师弟对我颇有微词,我不能再让他失望。”
陆长渊想展露笑容,一扯嘴角,又吐出几口血,染红了大地。
“咳……咳咳……”
刹那间,他单膝跪地,紧拽着胸口,疼得瞪大双眸,大口大口地吸气。
忽然,他一掌拍向胸口,疼得连连吐血,可身体的疼痛稍稍盖过了心疼,不禁稍缓神色,想也不想,又是狠狠的一掌。
大地,一片血色。
凉老不忍再看,埋怨道:“你这又是何必?”
陆长渊双眼充血,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身影,艰难说:“心,不会那么痛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
“你……”凉老欲言又止,神识一探,提醒说:“青莲真人遇到了你的好徒儿,似乎起了争执。”
陆长渊身形一顿,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想也不想,就往一处方向遁去。
此时,萧靖遇到了柳元白是真,起争执也是真。
桃花树下,两人相对而立,一个面带微笑,一个脸色铁青,空气察觉有异,纷纷绕路而行。
柳元白穿着一袭清雅的白色道袍,发丝随意撩起,身形略消瘦,比平时多了一分恣意,明明精心打扮,却隐约有别人的影子。
他朱唇轻启,含笑道:“师叔,好久不见,你终于醒了!”
“世人都说你陨落了,可我不信。”柳元白摇头叹息,无辜说:“师父还心系着我,你不会甘愿一死吧?”
若是以往,原主早就暴跳如雷。
偏偏,萧靖不以为意,轻描淡写问:“真的吗?”
柳元白一顿,坚持道:“自然是真的,师父爱我,一心与我结契,你也知道的。”
萧靖:“真的吗?”
他面色不改,明明无动于衷,又像是在看笑话,令柳元白心生怨恨。
“师叔,你这是何意?”
“难不成,你还在责怪我抢走了师父?可感情一事,是身不由己的。”
萧靖:“真的吗?”
柳元白笑容全无,冷冷看着他,眼神怨毒:“你故意的?”
“是。”
柳元白一顿,莹润的指甲掐进手心,怒火中烧:“青莲真人,你根基被毁、修为尽废,比废人还不如,你神气什么?”
“你以为,你还是不可一世的金丹真人吗?”
萧靖面无表情地拍掌,连连叫好:“说得好,你说得太好了!”
当一个人摆烂时,还有言语能打败他?
他的言行太做作,任柳元白再虚伪,都败下阵来,气得神色扭曲。
忽然,他呼出一口浊气,从瓷罐中放出一缕幽魂,含笑问:“师叔,你可认识这人,瞧着有几分眼熟啊。”
宋听枫死后,一缕神魂不愿离去,寄身于南斗剑中,神智全无。
如今,他在冥冥之中受到感召,木然地看向萧靖,薄唇动了动,似笑非笑,眼神中多了一分温度。
萧靖心头一酸,看着这熟悉的俊脸,愧疚难安。
师兄……听枫师兄……
忽然,这缕幽魂被柳元白单手掐住咽喉,本就脆弱的灵体又透明了几分,木木地朝萧靖伸出手,茫然挣扎。
萧靖大怒,声嘶力竭道:“放开他!”
柳元白得意笑笑,挑眉说:“哎呀呀,这么紧张呢,你们该不会真有一腿吧?”
在陆长渊取消结契大典后,柳元白郁郁不得志,整日怨天尤人,恨他不曾早死,留着祸害人。
如今,柳元白已许久不曾见到师父,纵然有满腔的委屈和愤恨,又如何人说?
原本,他在洞府里修炼的,心神却无端被扰乱,出门一瞧,正好逮到了宋听枫的一缕神魂。
这人,他不仅认识,还颇有渊源呢。
死就死了,不利用也是暴殄天物,若以他威胁,青莲真人会发疯吧?
呵,为了这一天,柳元白等了太久,等到心智扭曲。
他倒要看看,落难的青莲真人还能不能再威风?
柳元白嘻嘻笑笑,得意坏了:“说来奇怪,你的小情郎怎么跑来找我了,该不会嫌你落魄吧?”
萧靖面如寒霜,冷冷看着他:“柳元白,此时的你,真是丑陋。”
以往,他坏归坏,还会装模作样,如今却破罐子破摔了?
柳元白一听,笑容僵住了,眼神变得异常可怕:“你嘲讽我?”
忽然,他再度扬声,质问:“你是不是嘲讽我?!”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笑话我?”
“人人都笑话我,嘲讽我心比天高,可他们也不想想,师父是因为喜欢我,才会与我结契。”
“若不是你……”
柳元白面色狰狞,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你,从中横插一脚,以苦肉计骗得师父,又装出一副要死的样子,师父也不会反悔!”
这辈子,柳元白也不会忘了那一天,他一心仰慕的师父竟当众抛下他,闯入魔界,杀得尸横遍野,只会夺回青莲真人的躯体。
那是他们的结契大典,万人来贺,却没有羡慕或祝贺,唯有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使他当众受辱。
过后,他哭过也闹过,师父仍不回心转意,执意要解契。
呵,解契?
他们尚未昭告天地,也未立下誓言,结契都尚未完成,何来的解契?
柳元白恨啊,恨不得萧靖死无全身之地!
他明明死了,空有一具躯体,为何又活了过来?
人人都能死而复生,唯独他不可以!
柳元白越来越癫狂,狠狠掐着宋听枫的脖颈,大吼:“青莲真人,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我誓要你加倍偿还!”
话音未落,他五指并拢,瞬间捏爆了宋听枫的一缕神魂。
只听得一声尖叫,宋听枫残存于世的一缕幽魂散了,消失在天地中。
他下手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偏偏,萧靖修为全无,变成了一介凡人,别说是修仙者,就连一个普通人都敌不过,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一刻,萧靖目眦尽裂,看着宋听枫化成点点飞灰,消散于天地间,猛地吐出一口血。
宋听枫……
魂飞魄散了!
萧靖悲痛欲绝,似陷入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在刺耳的嘲笑声中,心疼得难以喘息。
“啊哈哈哈……”柳元白猖狂大笑,狰狞道:“你抢走了我的师父,我就让你的情郎魂飞魄散!”
“哈哈哈……青莲真人,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萧靖恨意冲天,一双凌厉的眼眸死死瞪着他,如从九幽爬出的魔鬼,势要将他拖入深渊中,撕碎殆尽!
他的眼神太过可怕,柳元白骇然失色,不禁后退半步,皱眉问:“你还敢凶我?”
“你,死不足惜!”
话音未落,萧靖扔出一枚黑漆漆的珠子。
柳元白瞪大双眸,虽不知珠子为何物,可其中酝酿的威力足以撼山动地,灭了他,绰绰有余。
死亡如此之近,他怕了,一心想逃,可双腿瑟瑟发抖,连迈出一步都落难。
不……不要……
柳元白心跳如擂鼓,恨不得跪地求饶,他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懦弱。
黑珠近在咫尺,他逃不掉了!
忽然,一道遁光极速逼近,想也不想,一挥衣袖,震飞了黑珠。
刹那间,黑珠于半空中爆炸,迸发出滔天之威,连大地都摇晃了几下。
浓烟滚滚。
柳元白惨叫一声,捂着半张脸,满手是血,尖叫道:“我的脸,我的脸!”
他引以为傲的姿色,被毁了。
不,不可以的,若毁容了,成了丑八怪,还有谁爱慕他?
柳元白瞎了一只眼,半张脸血肉模糊,血泪从眼窟窿流下,渗人之极。
“我……我的脸……”
柳元白又哭又笑,似疯了,瞪着一只眼,似要吃人血肉,咆哮道:“贱人,我杀了你!”
言罢,他持剑就砍。
陆长渊拦下,皱眉道:“你们在闹什么?”
萧靖笑得好不得意,泪水却无声而流。
听枫师兄,你安心去吧,从今往后,没人能再欺侮自己。
“师父,你要为我做主啊!”柳元白满脸是血,哭得撕心裂肺:“师叔毁了我的容貌,我不活了!”
陆长渊眉头紧皱,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柳元白像得了主心骨,声声哭诉:“我意外见到一缕幽魂,刚一拿住,师叔就来了,非说我居心叵测,对他的心上人不轨。”
“我没有……”
“后来,那缕幽魂扛不住烈日,魂飞魄散了,师叔就非说是说干的。”
“他辱骂我,还要杀了我。”
柳元白哭得梨花带雨,一口气喘不上来:“我……我真的没有……”
萧靖脸色沉沉,又取出三颗黑珠。
顷刻间,柳元白止住哭声,惊骇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也没想到,当着师父的面,他还敢动手。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萧靖眼神阴狠,抱着同归于尽的狠劲儿,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柳元白吓哭了,躲在陆长渊的身后,发抖说:“师父,你快救救白儿吧,师叔疯了……”
陆长渊与他拉开距离,沉声问:“师弟,你何故要人命?”
“要你管?”萧靖嗤笑一声,冷冷说:“再不让开,你就陪他一起死。”
陆长渊一顿,见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周遭已没有宋听枫的幽魂,不禁心生猜测。
宋听枫,真魂飞魄散了?
“师弟,你冷静点。”虽不知所为何事,可那黑珠的威力太强,稍有不慎,恐伤到己身。
柳元白小心地探出头,祈求说:“师叔,你别一错再错了,残害同门一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可你千万别伤害到师父啊。”
萧靖面色不改,直直看向陆长渊:“你让,还是不让?”
“师弟,发生了何事,你大可告诉我。”
“告诉你?”萧靖冷笑不止,反问:“我的事,为何要告诉你?”
这种场面,他经历了太多次,只要有柳元白在,他就可有可无,别说话不可信,连多说一句,都得经过同意的。
陆长渊喉头一哽,心里很难受,明明想将他拥在怀里,却失去资格。
“你让不让?”
萧靖懒得跟他们多说废话,今天,他就要柳元白的命!
下一刻,萧靖抛出一颗黑珠,被陆长渊轻易拍飞。
第二颗、第三颗仍是如此。
柳元白躲在陆长渊的身后,露出一张毁了容的脸,笑容狰狞,无声说:“废物,你还敢跟我斗?”
萧靖读懂了他的嘴型,顿时笑了。
不敢跟你斗?那就试试吧。
随即,萧靖握住一把黑珠,不管不顾地抛出。
刹那间,天道震怒,劈下一道惊雷,将颗颗黑珠尽皆劈碎,连飞灰都不曾留下。
“霹雳——”
又一道九霄紫雷在云层中游走,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天道宠儿,果真不同凡响。
萧靖顶着九鼎重的威压,紧咬牙关,鲜血从嘴角溢出。
陆长渊大惊,一剑劈断九霄紫雷,正想将他拥在怀里,却被躲开。
萧靖心有不甘,在天道的威压撤走后,再也忍耐不住,单膝跪地,喷出一口血。
“师弟!”
“别过来!”萧靖一声怒喝,看向他身后的那一抹身影,含恨道:“柳元白,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师父,我害怕……”
陆长渊心乱了,怕萧靖生气,又怕他受伤,哪里顾及到柳元白的心思,着急道:“师弟,你别动怒……”
萧靖强撑起身,转身就走。
“师弟,你要去哪?”
“天大地大,我去哪都行,只要见不到你们,流落街头也好!”
他受够了,每多看他们一眼,就恶心想吐。
然而,萧靖越动怒,柳元白就越得意。
闹吧闹吧,闹得师父生厌,将他赶出剑宗才好。
柳元白捂着半张脸,疼得直发抖,他恨意冲天,一心要将萧靖的气焰压下,颤巍巍地靠上陆长渊的后背,呢喃说:“师父,我好疼呀……”
忽然,陆长渊身形一闪,他险些摔倒在地。
“师弟,你不能走。”
此时,陆长渊已经挡住去路,寒声道:“你修为全无,离了灵光峰,能去哪里?”
难不成,他对宋听枫还心存念想?
萧靖:“我就走,你能如何?”
“师弟,你别逼我。”陆长渊呼出一口浊气,似在考量。
萧靖气笑了,“我逼你?”
呵,这就叫逼了?
忽然,萧靖抽出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以行动告诉他,什么才叫威逼。
“让我走。”
陆长渊一愣,“你……以死相逼?”
与他相伴,真就如此难熬,宁可一死,也要离去?
萧靖目无表情,逼问:“陆长渊,你让还是不让?”
陆长渊脸色铁青,魔气有机可趁,又在识海中肆虐。
很好,不让就不让吧。
陆长渊心感不妙。
刹那间,萧靖够狠,竟真的抹了脖子!
“锵!”
南斗剑被击飞,却迟了一步,汩汩鲜血流出,染红了他的眼。
陆长渊接住他滑落的身子,竟慌得双手都在颤抖,“怎……怎么……”
萧靖大口大口地吐血,双眸渐渐闭上,真的很困了:“陆长渊,倘若有下辈子,但愿不会再遇到你……”
“不——”
陆长渊目眦尽裂,紧紧搂着他,仰天长啸。
下一刻,他身形一闪,抱着怀中之人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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