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房产卖得只剩那一栋别墅,奶奶又讲排场要面子,寿宴是在一个世交的庄园里举行的。
方珞宁曾经跟妈妈去过几次,但时隔多年,地形已经不太记得了,庄园变化也不小。以为能顺利找到主楼,却没想到还是迷了路。
天已经黑了,路上也没人,她只能循着隐约可见的亮光往前走。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有车声靠近,方珞宁回头一看,是一辆银色敞篷跑车,兰博基尼的标志在路灯照射下十分耀眼。车子经过她时疾停下来,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凤眸微挑,望着她:“美女,上哪儿啊?”
这人她不认识,但约莫是来赴宴的人,于是她认真地回答:“我要去方家的晚宴。”
“真巧,我也要去方家的晚宴。”男人轻笑一声,“还远着呢,两公里路,我带你一道过去吧。”
“谢谢。”她不想摸黑再走两公里,于是上了车。
在主楼前停下时,方珞宁见门口接待的人不认识,应该是苗婉瑛那边的亲戚,才稍微放下心来。
她没有自爆身份,而是跟着这个男人混了进去。
其实她今天不是来参加晚宴的,只送个礼物就走,不想惊动方家任何人。甚至也不想和奶奶碰面。
找到奶奶歇息的房间时,她探头往里看了看,没人,只有奶奶常坐的轮椅,于是溜进去把礼物放在轮椅上,就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结果刚走出房间,就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
方启盛和苗婉瑛。
“宁宁真的不来吗?她是不是还讨厌我和清儿呢?”苗婉瑛嗓音温吞柔弱,是个男人就扛不住。
方启盛连忙安慰她:“别多想,没有的事。”
眼看拐角都映出两人的影子了,方珞宁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高大的身影从另一边靠近,方珞宁定睛一看,是刚刚顺路送她的年轻男人,于是朝对方“嘘”了一声,用眼神示意。
男人反应很快,上前来将她挡在身后。
方启盛和苗婉瑛边说着话边走过来。
看见人时,苗婉瑛笑了笑,语气带着明显的谄媚:“陆少,怎么不去前厅吃饭呢?”
被叫做“陆少”的男人双手插兜,懒洋洋道:“去了趟洗手间,迷路了。”
“往那边走到底就是。”苗婉瑛为他指了路,目光盯住他身后躲着的娇小身影,“这位是?”
“陆少”伸出手,隔着袖口拉住方珞宁的手腕:“我的女伴,怕生,不好意思。”
方启盛和苗婉瑛对视一眼,虽然觉得奇怪,但似乎不敢多问,微微颔首道:“陆少请便。”
方珞宁低着头,用“陆少”的肩膀遮着自己的脸,跟他一起离开。
到宴会厅前的走廊口时,她才和他拉开距离:“这位先生,多谢了。”
“陆少”凤眸微眯,唇角意味不明地勾着,问她:“你到底是谁?”
方珞宁抬眸看着他,有点不解。
“难怪觉得眼熟。”男人拿出手机,缓缓地举到她面前,“方小姐?是你吧?”
方珞宁低头一看,是许多年前有次和方启盛出席活动的合照,这些年她的模样倒没怎么变,只不过那时的气质更青涩些,明眼人就能看出来。
“方小姐出席自家宴会,为什么遮遮掩掩的?”陆少双眼灼灼地盯着她,“还要躲着自己的父亲?”
“陆少快点进去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方珞宁委婉地拒绝回答问题,朝他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便转身离开。
陆归望着女人窈窕生姿的背影,直到那抹纯洁的白色消失在绘着仕女图的屏风后面,才饶有兴味地勾着唇,舌尖舔了舔牙齿。
宴会厅外有专送宾客的车子,比来时方便得多。方珞宁坐了一辆到庄园门口,司机说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把她送到市里。
方珞宁在住处附近的商圈下了车,想去超市买点速食囤着,路过一家金店的时候,听见门口有人争执的声音。循声一看,是两名穿着店员服饰的女孩,其中一个等级应该略高些,说话的声音有些严厉:“明天早上董事长就来了,写成这样是想大家跟你一起挨骂吗?”
那小姑娘语气也有点忿忿不平:“打印一下不就好了……”
“现在哪家打印店还开门?你早不说干嘛去了?”
“那我也不知道啊,隔壁店的李叔说他能写,我哪知道是这副样子……对不起店长都是我的错。”
方珞宁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些写着“欢迎光临”和“谢谢惠顾”之类的红色大纸条,应该要办什么活动。那字写得,的确太磕碜了些。
方珞宁看着那几个歪七扭八又强行凹出笔锋的大毛笔字,忍着笑问:“需要帮忙吗?”
那店长回过头看她,面露疑惑。
方珞宁指了指桌上的空白纸条:“我可以帮你们写。”
店长见她一个年轻小姑娘,精致漂亮的脸蛋薄施粉黛,穿一身素白棉麻长裙,乌黑顺滑的长发披肩,只站在那里微微笑着,就自然流露出优雅恬静的气质,像从年代画里走出的大家闺秀,不自觉呆呆地点了下头。
方珞宁走过去,用左手拦住右手的宽袖子,拿起那只随意搁在桌面上的毛笔。笔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做工粗糙,手感不太好,她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但也没说什么,蘸了墨,就在大红色的纸条上写起来。
按照她们本来写好的那些,每一张重写了一份。
写完后她放下笔,略带询问地看向店长:“可以吗?”
“太……太可以了……”店长整个人已经呆住。
方珞宁点了下头,正打算转身离开,店长满脸激动地问她:“小姐姐,你是专业学书法的吗?”
“不是啊。”方珞宁笑着回答。
从小跟着外公,写字画画这些东西耳濡目染,外公教学生的时候她也会在一边旁听,自然就会了。要说水平,比起外公的关门弟子顾燕殊差得太远。
“我还要去超市,就先走啦。”方珞宁不打算跟她多说,“祝你们明天活动顺利。”
店长笑得眉眼弯弯:“谢谢。”
买了几袋方便面和一些青菜,从超市出来后,方珞宁接到奶奶电话。
“看到你买的东西了,谢谢。”苍老的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显得有些沙哑,或许是因为寿宴人多,也有些疲累。
“嗯。”方珞宁脚步放慢了些,嗓音低下去,“奶奶,生日快乐。”
“就只能隔着电话说了?”
方珞宁紧紧抿了下唇。
“丫头。”老人唤了她一声,“还怪我呢?”
“没有。”方珞宁笑了一下,“您别睡太晚,早点休息吧,我有空再回来看您。”
在对面一阵叹息声中,她先撂了电话。
“陆归,你小子今天不对劲啊。”包厢里有人叫了一声,“你澜少附身了是不是?妞儿这么漂亮,你丫看都不看一眼?”
沈司澜歪在角落打游戏,闻言空出一只手,用瓜子壳砸了那人一下,然后继续打游戏。
跟富二代们腻在一块儿的姑娘们都羞答答地朝这边看,却不敢造次。只有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也最清纯的,嗓音娇滴滴地问:“澜少不过来一起玩吗?”
旁边的男人笑了一声,说:“真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有的人打个游戏都满屋子惦记。”
“郭少这是哪里话呀。”偎在他怀里的女人娇笑一声,染了红指甲的手把杯子递到他嘴边,“我们喝酒嘛。”
郭少垂下眸勾了勾唇:“喂我。”
那女人立刻会意,嘴巴凑上去。
满屋子骄奢靡烂,都影响不到窝在一起开黑打游戏的两个人,沈司澜和翟青墨。
但今天又多了一个。
陆归也似乎对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们没兴趣,一会儿喝酒,一会儿看手机,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
“陆少,给你叫清清来啊。”有人提议。
清清是这个会所里和陆归最熟的女孩,陆归一直对她很好,虽然没养着她,两人也不知道私下交往多久了。
可这会儿听到名字,他似乎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依旧看着手机,慢条斯理道:“不必了,一群庸脂俗粉。”
半点也不顾着屋里这些女孩的面子。
“哟,陆少。”有姑娘不开心了,又不敢惹怒他,只是嗓音娇柔地问,“您这是上哪儿见了仙女呀?”
“梦里吧。”狐朋狗友哈哈大笑。
“去你的。”陆归乜他一眼,“我还真见了仙女,怎么着?以后我都吃斋念佛供仙女了,有意见?”
“真的假的?”翟青墨刚结束一局游戏,放下手机饶有兴致地看过来,“有照片不?给咱瞧瞧?”
陆归轻呵一声:“说了是仙女,哪来的照片?”
翟青墨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丫真是做梦?脑子没毛病吧?”
“你还别不信。”陆归被激将成功,拿出手机,“我找给你看,吓死你。”
翟青墨在旁边等着。
方珞宁向来低调,不常在社交平台发自拍,只有鲜少几次商业活动和晚宴被抓拍的照片。等陆归从相册里翻到那张,拿起来给翟青墨看的时候,翟青墨突然惊讶地眯了眯眸:“哟。”
“怎么样我这仙女?”陆归满脸得意。
翟青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仙女,我见过。”
沈司澜有点烦躁地取消游戏匹配,也扔下手机看过来。
包厢里光线昏暗,显得手机屏幕很亮。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他还是看清了陆归手机上的旧照片。
那时的她还是齐肩发,却和现在一样的乌黑顺滑,没有刘海,发顶略微偏分着,镶了碎钻的白色礼服和鬓边的珍珠发卡完美呼应,配上那一脸标志性的恬淡表情,毫不愧对“仙女”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