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这趟出门，怎瘦这么多？”
“娘，我这都算好的，霍大人瘦了十来斤呢。”
“哟，那不成皮包骨了，”云倩倩好奇道，“要不买些鸡送去霍府，给你家大人补补身子？”
沈青云夹萝卜的筷子一顿，叹气放筷。
“青云，怎了？”
“娘，最近天谴，可有鸡的传闻？”
“没啊。”
“那……”沈青云纳闷道，“您咋不说送牛？”
云倩倩笑道：“鸡子才几个钱？”
沈青云惊道：“娘咱家还缺金……哦明白了，娘啊，您不踏足仕途，是我老沈家莫大的损失啊。”
云倩倩被逗得咯咯直笑。
一旁伺候的百艺抿笑道：“少爷，天谴的鸡也涨了些呢。”
“养鸡场试点都开了仨儿，还有兽宗弟子兼职技术员，这还能涨价……”
这沈青云就上心了，一打听，更是一惊：“和宫里有关？”
“南市是这般传的，”百艺笑道，“我也纳闷呢，宫里也吃不了多少吧。”
“这你就不懂了，”沈青云释疑，乐道，“上行下效嘛，老百姓就爱跟风……外地鸡也涨了？”
外地鸡，基本都是云氏商队送来天谴的。
“少爷，百艺没听说。”
沈青云点点头：“这就好，天谴帝都嘛，本地鸡贵点儿也是常理。”
“一个鸡，”云倩倩白了儿子一眼，边夹腊牛尾边道，“还给你整出本地外地了，能这般分吗，欺负你娘不懂。”
沈青云嘿嘿嘿。
百艺笑道：“我也只知鸡按年岁分，听南市商贩说，最近宫里酷爱老母鸡，养了两年半的为上品，一只要一两二呢。”
云倩倩咋舌：“有点小贵噢。”
“娘，感觉您真是缺金子了，儿子给您贴补点儿，”沈青云打趣完，又看百艺，“百艺姐，那鸡穿背带裤吗？”
“啊？”
……
一顿宵夜，补足了思乡之情的最后一角。
沈青云一边陪娘唠家常，一边翻看老娘打卡的书。
“《媒婆道君》……嘶，这般跨界的吗？”
拿走第一本，第二本亮瞎沈青云狗眼。
“《不是吧媒婆也防？》”
沈青云欲言又止，拿走第二本……
晃了眼第三本的书名，他无法沉默了，将其举起。
“娘，您是不是在外面包了一群写小说的。”
“青云，此话怎讲？”
“这本，”沈青云抖抖手里的书，“《倩倩只想做媒婆》？”
“娘就是冲书名买的，”云倩倩颔首赞道，“不得不说，这个咩咩咩写得真不错，很符合现实。”
沈青云拱拱手，服气走人。
走到门口一顿，犹豫少顷又走回来。
在云倩倩疑惑的注视下，他唰唰唰把所有书的名字都看了一遍，木着一张脸走人。
转头找到周伯。
“周伯，我娘最近……有给人说媒吗？”
“没啊少爷，”周伯疑惑道，“夫人大门不出……”
不出门就说不了媒？
沈青云追问：“可有人来拜访？”
“这倒有，”周伯笑道，“少爷的好友牛公子来过，还送了些礼。”
沈青云心头一跳：“他来作甚？”
“说是感谢老爷的栽培，但老爷一直在衙门……”
唔，这也说得过……不对啊！
“我爹怎么就栽培他了？”
沈青云摩挲下巴，表示不能理解。
“不过也好，只要不是来感谢我娘……那就万事大吉！”
让周伯早些休息，他扭头去了库房。
一阵翻找，提了一串红纸包。
“牛公子是真入乡随俗啊……”
见都是凡人走动送的小礼物，沈青云松了口气，他就怕牛公子送些修仙界的灵物。
“说起灵物……也不知我姐何时才回来。”
他手里还有一株增寿百年的玄星杏。
这玩意儿要丢修仙界，五境要打出狗脑子，六境都要天天打卡争夺，求一个全勤奖。
倒不是他小人之心，关键一群炼体的，懂什么叫玄星杏？
不让秋悲过过眼，他是真不放心。
“而且我姐还专门去外公那里说增寿神药……”
沈青云沉吟少顷，有些想笑。
“怕是知道劝不动我，故而走上层路线……嘿嘿，我刚好能顺势来一出将计就计！”
美滋滋又想出一辙骚操作，沈青云哼着曲儿进自家小院儿。
“虎妞！”
“小黑鸡！”
“狗腿！”
三道黑影，走空地二线扑来。
“早些休息，明早见！”
三道黑影似乎气大了一圈儿，原路返回。
沈青云哈哈大笑，推门……顿步。
再回头，他脸上的得意就变成了错愕。
“诶不是，你们仨儿……怎么就二境了啊？”
仨儿宠身子一僵。
“我就说太草率了！”
“莫慌，我们也是按照少爷的预期成长的。”
“你就笃定，少爷记得对我们的预期？”
“别说了，少爷来了……”
……
“向后转！都站好了！”
沈青云板着小脸，审视仨儿宠。
虎妞……
“毛都没变一根，不错，守住了本心，保持了本分。”
“小黑鸡……”
见少爷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大鸡冠子，小黑鸡暗暗给自己打气。
“我大鹏鹰对天发誓，鸡冠子一分没长！”
沈青云端详半晌，无语道：“破入二境，毛都没变一根，你怕是破了個寂寞。”
虎妞闻言，高傲如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小黑鸡闻言，针眼大的鼻孔暴涨百倍。
“不服？”沈青云冷笑，“柳兄可是人，你是没见着他化身鸾鸟的英姿，小黑鸡，伱要努力啊！”
狗腿瞧瞧虎妞，再瞅瞅小黑鸡，觉得少爷这架势不太对。
“完犊子，我也是没敢长腿的……”
不过想想，少爷顶多说一句狗腿，你要努力啊……也没什么嘛！
暗松口气，狗腿谄媚抬头，凝视少……
“诶，少爷呢？”
虎妞遥望西方，淡淡道：“少爷去牧场了。”
“老大，少爷怕是去找鹿蜀前辈了，”小黑鸡悻悻道，“上头有人罩着，是真爽！”
虎妞颔首：“以前辈的智慧，应付少爷不难，但……天劫避不开啊。”
“老大的意思，少爷不是怀疑我们进度仿佛，主要怀疑我们渡劫？”
“废话，少爷刚才渡劫……狗腿，你什么眼神？”
狗腿气得上下牙哒哒哒的。
“少爷没说我也罢，咱仨儿成日厮混，你俩也无视我！”
虎妞小黑鸡撇嘴而去。
“名字都很见外呢。”
“再不努力，怕是会被少爷扫地出门的……”
“老大，可能他也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那你找到了吗？”
“少爷指示过，向柳……鸟学习！”
……
城外牧场。
沈青云第一次来，是葬宝马，哭了一场。
第二次来，是取灵驹当宝物使唤。
“仨儿突飞猛进，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纯靠天资。
“其次，便是无相灵驹，真有点石成金之能……”
不管怎么琢磨，抛开虎妞不提，第二点都是最靠谱的。
“但再靠谱……灵兽破境，不需要渡劫的吗？”
仨儿宠即便分开渡劫，一道劫雷下来，哪儿还有沈府的存在？
“即使城中修士反应再快……”
沈青云越想越后怕。
“早知道，上次回来就不该放灵驹回牧场。”
暗叹口气，他放眼四寻，突然一瞪眼。
“这……也是我家的吗？”
目之所及，是一只……公牛。
“看上去年岁不大，通体青，体壮硕……吸溜！好牛！”
倒吸哈喇子，便是沈青云对牛的最高评价了。
强忍嗷嗷待哺的心，他忙跑去农舍。
“刘大哥，刘大哥……可在？”
马监刘谦推门而出，一瞧沈青云，半个哈欠吞了回去，惊喜前迎。
“沈……哥，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沈青云寒暄两句，便把话题转向了公牛，“那牛怎么回事？”
“哦，大半月前送来的。”
“谁送的？”
刘谦叹道：“还能是谁，首阳山呗。”
沈青云一怔：“首，首阳牛？”
“正儿八经的首阳牛……”
首阳牛有这般好吃的？
“哞！”
二人惊而转头，见牛圈里的首阳牛开始刨蹄子。
刘谦笑道：“一提首阳牛，它就很激动。”
“理解理解，”沈青云赞道，“很有集体荣誉感。”
集体荣誉感？
“沈哥这高度，说来就来啊！”
刘谦傻眼半晌，忙赞道：“沈哥这话鞭辟入里，下官一听……”
“刘大哥，”沈青云无语道，“刘大哥下衙还帮我打理牧场，不取分文……再这般见外，弄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刘谦心中暖，乐呵呵道：“倒不是图银子，就是好这口。”
“所以……”沈青云疑惑道，“刘大哥夜居牧场，是为了……”
刘谦点点头：“首阳牛有些水土不服，配种得时时盯着。”
什么什么就配……
沈青云一个激灵：“异种雷牛？这，这都配得上？”
刘谦笑道：“天道无非阴阳，如何配不上？沈哥，这都连着配了七八天了呢。”
乖乖，涨见识了！
沈青云呆若木鸡，少顷忙道：“且带我去看看雷牛。”
“沈哥，这边请……话说，徐判官也常来的。”
“徐哥来作甚？”
“上次给雷牛接生，毕竟是灵兽嘛，我也偷着学了不少，”刘谦欲言又止，不好意思道，“沈哥，能不能想想法子，那个……加速禽兽长成的灵丹……”
沈青云笑道：“这我不敢保证，但若徐大哥那边不行，我去兽宗给你求！”
“哈哈，谢谢沈哥……”
刘谦对异种雷牛的重视，从首阳牛的露天样板间到异种雷牛的大平层，就能看出一二。
沈青云如刀的眼神一落在瘪瘪的牛肚子上，雷牛就打了个哆嗦，心中有些羞愤。
“老娘月子还没出，又来！”
不过……
她瞥了眼“首阳牛”那方向。
“既然是传说中的存在，老娘受了也就受了。”
但沈府，连这种存在都能……肆意驱使的吗？
她一会儿甜蜜，一会儿惊悚。
二人也在轻声交流。
“刘大哥，会不会太急？”
“不会，徐判官说了，对四境灵兽而言，生娃跟玩儿似的。”
徐判官？
老娘记住了！
见异种雷牛精神果然不错，还长了不少肉，沈青云满意点头。
“走，去看看异种雷……铁牛。”
大平层尽头，便是异种雷牛的投胎，种来自兽宗王长老的铁牛。
沈青云瞅了眼，毫无食欲感，便赞道：“这身子骨，一看就是干农活的料。”
“沈哥所言不差，”刘谦笑道，“我正有这方面的培养计划，待再过三两月，估计就准成年了，可以测试一番。”
沈青云拱手道：“刘大哥的奉献虽说默默无闻，可一旦推广，受益的百姓岂止千万？请受小弟一拜！”
寒暄两句，沈青云带着宝马告辞。
一路回天谴，直奔禁武司，找到了王顺。
“沈哥放心，”王顺笑道，“这种事儿别说首阳山，我都不敢妄为……吕经历是付了银子的。”
沈青云大松口气，苦笑道：“吕哥是一字不漏啊。”
王顺闻言，心中羡慕，叹道：“吕经历做事，确实令人舒服……能和经历共事，也是沈哥的福气啊。”
沈青云装作没听懂，转而问道：“首阳山……这就算是改行了？”
“还好改得早，”王顺叹道，“麻衣门一出，三宗惶惶，只觉自家格局小了，这大半月，没少来禁武司。”
沈青云暗乐，问道：“不还养驴嘛。”
“说起驴，”王顺甚至有些嫉妒，“马监试推了一波骡子，极其好使，导致驴价飙升……沈哥，这首阳山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啊？”
这……很有可能！
沈青云摸摸鼻子，又问首阳山的规划。
规划倒也简单，聘请持有专业认证的修士，继续扩大驴养殖规模，壮大产业。
“另一方面，自然是积极寻求走出秦武的机会……”
见王顺眼里有求教之意，沈青云忙笑道：“王大统领看我不如看首阳山，简直行业明灯啊。”
“哈哈哈，沈哥真会说话……”
二人聊了不少时间。
临告辞，沈青云起身笑道：“大人明日早朝，有些事，可能需要大统领你这边提供资料。”
王顺愣了愣，忙拱手感激道：“沈哥说的在理，想想也有些日子没聆听通政的教诲了，沈哥好走啊！”
沈青云回家睡觉。
霍休和秦墨矩还在秉烛夜谈。
柳府少了个人，多了只大鸟。
大鸟低头瞅了瞅幻海猎鹰，淡淡开口。
“幺鸡啊，现在知道，为何我是主子了吧？”
幺鸡仰望大鸟头，眼神古怪，扭头往后唳了一声儿。
柳高升疑惑，循视过去，顿时一喜，扑腾过去：“月月，你回来啦……哎呀，是我啊，我高升啊……啊！”
听到远远传来的模糊惨叫，杜奎扯扯嘴角……
手中笔却不敢停顿分毫，都舞出了幻影。
“故欲擅飞遁，不患寡而患妻……嘶！”
写错了？！
杜奎脸色一变，还待骂惨叫的主人，旋即又皱眉沉吟。
“即便被发现了，也罪不至死，而且……”
这话也满符合柳高升这人的嘛！
冷冷一笑，不管了！继续誊抄！
翌日。
杜奎一心五用，打哈欠、飞奔、誊抄、上马车、口衔三叔丢过来的包子……
“乖乖，禁武司是真锻炼人！”
杜三叔看得瞠目结舌，少顷也打了个哈欠，滚着轮椅回去睡回笼觉了。
胜天半子堂。
“爹，再吃一条嘛！”
“是啊爹，求你了……”
拓跋石泪如泉涌：“算我求你俩，能不能弄熟了先？爹高低再吃十条！”
拓跋堑忙道：“爹，不是我们不想，沈哥也没这般吩咐过啊？”
“对啊爹，”拓跋天也叹道，“人修仙界就讲究个食物的本味，万一弄熟了没用了，爹你不白吃……”
“你他娘才白痴！”拓跋石忍着腥味又开始撕咬，都不敢嚼，生吞入肚就骂，“滚！”
俩兄弟嬉皮笑脸出门，内心不免激动。
“爹有痊愈之望，人生头次上朝……”
“双喜临门呐！”
“哥，我突然有个主意，若现在去小店打几个包……怕是大人也得夸咱会来事儿！”
“好主意，我记得……”拓跋天摩挲下巴，“大人喜欢吃甜水面？”
拓跋堑脸都绿了：“你记劈叉了，那是柳哥最爱，大人独爱灌汤包！”
“对对对，”拓跋天悻悻，“大人最爱包子……诶？沈哥说麻衣门那边，也有好包子？”
“麻衣门算是有福了，尤其那灵鲅的包子，沈哥说……”
拓跋天一惊：“等等，灵鲅……的包子？”
“是啊，沈哥都吃……”拓跋堑声音戛然而止，笑容渐渐消失。
俩兄弟对视良久，心虚回望一眼，撒丫子就跑。
柳府门口。
云氏商行的马车静静等候。
车内。
“柳兄真要我过来接他？”
幻海猎鹰点头。
沈青云悻悻，悄声问道：“打得很重？”
“重不重我不知道。”
“那谁知道？”
“他那口子才知道。”
“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诶？”
沈青云脸色一变。
乖乖，这是招招往要害招呼的吗？
他还在琢磨柳高升的护臀甲，能不能避免侧漏，柳府大门开。
柳高升卑微的身影侧身逃出，转而还腆着脸对门里赔笑。
“月月，我马上就回来哈……”
“好的高升，我……等你。”
听上去还挺甜蜜的嘛，沈青云有些欣慰。
柳高升转过身，望着半黑的天，无语凝噎。
“柳兄！”
“沈哥！”
“咋还舍不得走啊，回头我就和大人说，给你放俩月……”
俩月？
柳高升打了个哆嗦，哈哈道：“义父一心公务，岂肯答应？再者，义父若缺了我……”
马车渐行渐远。
柳高升豪迈的声音，也渐渐低迷。
沈青云察觉不对劲，试探道：“柳兄这……精神不太好？”
“能好才怪。”
柳兄这话，配上小别胜新婚的前提，我都不敢细琢磨！
想了想，沈青云才鼓起勇气关心道：“此话……怎讲？”
柳高升摸摸鼻子：“跳了半夜。”
沈青云傻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幻海猎鹰出声儿。
“可是秦王绕柱？”
“不是是啥？”
“你说过要教我的！”
柳高升哪儿还有这兴致，摆手叹道：“再说再说……”
这也是个不知死活的……
沈青云瞥了眼幻海猎鹰，把嘴闭得邦紧。
至皇宫宫门外，秦武百官齐聚。
沈青云叫醒柳高升，二人下车，正要去霍休身边儿……
一马车至。
回头一瞧，二人忙拱手：“属下见过秦指挥使。”
“是青云……”秦墨染下了马车，顿了顿，笑着进行补充，“和柳副断事啊，走吧，去霍大人那边。”
“我不再是无名之辈了！”
柳高升有些泪目。
沈青云却有些疑惑。
细细一瞅才发现，秦墨染的步态，少了分稳重，多了分轻盈。
“秦指挥使这……有些雀跃的状态，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