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霈恬的半句责斥冲口而出。
虽然只有半句,但霈恬的意思胧月很明白:
你只管我们可能非死即伤,那你呢?
知道归知道,可她却无法回答这句话……
不知什么原因侥幸重活一世,胧月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弥补上一世所有的意难平。
而霈恬,正是这些意难平,其中之一!
所以哪怕拼着魂飞魄散,胧月也不想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
这就是原因。
可这个原因,胧月完全无法跟霈恬解释。
她的态度只有一个:你只需要此生和乐平顺,其它的……你无需知晓。
于是,面对霈恬的质问,胧月选择了装傻,吐了吐小舌头憨憨地笑着答道:
“我?我现在很好啊。”
这样故意充楞的态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霈恬清楚胧月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这丫头不肯说,她也无可奈何。
最后只能悻悻地伸指,轻轻地点在胧月额上斥道:
“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皮!”
恬姐姐这个态度,基本就代表不会再继续追问,这让胧月心下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蒙混过关了!
转念间,胧月就把这满肚子的不爽,全算到渣男沧溟头上去了:
狗渣男,你等着!
不是你算计,恬姐姐就不会来;恬姐姐不来,就不会遇到危险;她不遇见危险,我就不会因为拼命被她责怪……
所以归根结底,全是你这狗渣男的错!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得想个办法出口恶气才行!
要是能把他也弄……
哼哼!狗渣男,等着你姑奶奶从这地方出去!
和她交谈的时候,胧月笑得无比温顺纯良,霈恬根本没想到——小丫头正在盘算怎么好好炮制沧溟。
好不容易混过这一茬,胧月漫不经心地问道:
“恬姐姐,他们几个怎样了?”
问这话的时候,胧月看上去无比平静,心里却在嘀咕:
这次实力暴露了有点多了,别人还好,就不知道常柔那毒女人,会不会存了别的念头。
不清楚胧月心思的霈恬,只以为胧月是在关心伙伴,眼神中略带责怪地看向她嗔道:
“电击那一下,最大的伤害也不过是暂时麻痹而已,比起那个魔刹军头领之前给我们造成的伤势来说,轻的多了。”
说到这里,霈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掩口轻笑道:
“不过,你这次有点吓到他们了。”
饶是胧月心思剔透,也对这个答案百思不得其解:
吓到了?什么鬼!
本公主救了你们的性命,你们居然还吓到了?
于是自然而然地哼出个疑惑的鼻音追问道:
“嗯?怎么说……”
这下霈恬笑得更厉害了,花枝乱颤地抖了许久,才学着奎磐的嗓音粗声粗气地道:
“那么娇滴滴的个小女娃,凶起来居然这么可怕。”
胧月被霈恬的模样逗乐了,故意不依不饶地举起小拳头,装出凶巴巴的模样道:
“哼,居然说我凶!”
脸上尽是娇憨神色,胧月心里却在转着念头,如何从霈恬那里探听些关于常柔的消息。
还不等她想出办法,霈恬先把她连被衾一起抱在怀里,温声笑语地哄道:
“不凶不凶,月儿最温柔乖巧了……”
虽然这么做,有把胧月当小孩子的嫌疑。
但是惯常领兵作战的霈恬,历来奉行的都是“为敌则斩尽杀绝,为友则倾心相互”的原则。
所以她完全没有觉得胧月做的事情,哪里有什么不妥。
就这么拥着胧月,任由她靠在怀中,霈恬闲话家长似的告诉胧月了一件事:
“不过,他们说等你醒来,想见见你。”
这会儿见我,除了不咸不淡的感谢,还能有什么事儿?
尽管胧月心里清楚他们要做什么,还是故意装出有点不耐烦模样地问道:
“干嘛?”
对于小丫头的不耐烦,霈恬能够理解:
真正的感谢无需言说,说出来的……未必是真心感谢。
但这当中涉及了鳞族内部和谐,有些样子哪怕不耐烦,也还得装,所以霈恬也不点破,只是顺着胧月的问题接了下去:
“两件事情,一是当面致谢,二嘛……那个头领怎么处理?”
到这时,胧月才想起来:
本来只是打算击杀叛徒,却因为巧合,逮住了个魔刹军的头领,虽然当时危机重重,却也能算是意外之喜吧。
逮住是逮住了,但这当中的麻烦不在少数,胧月顿时收了笑闹的心思,沉声问道:
“我晕倒后,魔刹族兵卒有逃回去的吗?”
那日,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地看着胧月,以娇柔之躯誓死守护,这种憋屈简直快把鲸鲨鲲三兄弟给气疯了。
于是,等到能动的时候,这哥仨直接化身三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跟砍瓜削菜一般,把那剩下的四百来名魔刹军兵卒,斩杀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这会儿霈恬回答胧月的口气很笃定:
“没有,一个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悍不畏死、死战不退!”
那些兵卒到底是什么情况,霈恬完全是一头雾水,胧月可是知道地清清楚楚:
数万年前,险些被天涿军凿穿防线、长驱直入的魔刹界,从那以后就进入了全民皆兵的尚武状态,而且军队建制采用“族丁制”。
什么叫“族丁制”?
简单点说,就是以族群为单位,每隔十年左右遴选一批战士,从小开始集中训练,共同成长、守望相助……
而这当中能成为头领的人,一定是在训练当中,责任心最强,守护他人最多的那一个。
换句话说,头领几乎对整支队伍,都有着或大或小的救命之恩。
这就导致整支队伍,对头领的忠诚程度,可怕到令人发指!
其他人战死或者被俘,也许就是奋勇拼杀泄愤就好,但若是头领战死或被俘,那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生与死之间,永远都是活着的那个才伤的最重!
想到这里,胧月忍不住一声叹息:
“唉……行吧,我去看看那家伙。”
霈恬并不知道胧月的叹息所为何来,但把她当做小丫头宠着这件事,早在一百多年前开始,就成了习惯。
所以霈恬什么也没问,只是按照胧月的要求,帮还有些虚弱的她穿戴整齐,扶着去了关押那头领的地方。
那也是一间帐篷,应该是鲸鲨鲲三兄弟谁的备用品,单看外面,并没也多少与关押有关的设施。
看到这一幕,胧月心中的叹息,更加如潮水般无法遏止。
果然,进到帐篷里后,胧月看见的……是个被绑缚住男人,心丧如死地蜷缩在帐篷的角落里。
扶着胧月的霈恬低声在他耳边解释:
“昨天战斗结束后,我们带着他离开了那里。”
“刚醒来的时候,还怒火万丈地狂吼乱叫,结果被沙鼎抢白了一句‘都成光杆司令了,还嚣张什么’,就成这幅模样了。”
“果然如此……”
幽幽地叹息一声,胧月转头看向霈恬请求道:
“恬姐姐,你先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聊聊。”
“这……”
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男人,霈恬满眼不情愿:
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危险,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安抚地拍拍霈恬扶住自己的玉手,胧月轻笑着对她保证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素来知道胧月执拗,霈恬最终无奈地摇摇头,留下一句叮嘱后离开了。
挺费劲地挪到张凳子上坐下,气喘吁吁的胧月,这才再次看向那个被愧疚摧毁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