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对面高楼的灯盏渐渐点亮。
翟星眠说:“我心里有数。”然后挂断了电话,在沙发上支着腿坐着。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看上去好欺负了些,但是她习惯了做退一步的那个人。
再者,她相信沈照。
不会因此看轻她,也不会让她的退让毫无意义。
翟星眠休息够了,伸了个懒腰,进厨房收拾垃圾。
今晚高兴,多做了几个菜,剩的也多。沈照不喜欢隔夜的饭菜,她拿垃圾袋装了起来,而后走到门口换鞋,提高声音:“我出去扔个垃圾1
翟星眠穿了条宽大短裤,笔直长腿露在外面,她汗毛轻,月光一晃,像羊脂玉晶莹透亮。
扔个垃圾的功夫,冻得她龇牙咧嘴。
溜进单元门,迎面碰见了江栖辞,也穿着居家服。
翟星眠愣了愣,扫了眼她手里的黑色袋子,笑得和煦:“扔垃圾呀。”
“嗯。”江栖辞点头,礼貌弯唇。
按了电梯,又觉得独自上楼不太礼貌,电梯打开又合上,翟星眠边玩手机,边靠在墙边等。
忽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朋友,点开ins,向上浏览聊天记录,定格在几个月以前,再往上消息也只是寥寥。
不由怅然,叹了口气。
大概两年前,她们就不怎么聊天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能说人和人之间需要缘分,明明之前聊地那么好,可感情这东西,说淡也就淡了。
单元门突然被打开,翟星眠听到响声,连忙放下手机,站直了身子,江栖辞走了过来。
“江学姐。”
江栖辞看了眼她的腿,唇边带笑:“穿这么少,不冷么?”顺便按了电梯按钮。
翟星眠倒吸了口凉气,摸了摸自己外露的皮肤,也笑:“是有点冷。”
“叮”的一声,十层到了。
临别之际,翟星眠忽然回头:“沈照回来了,要不要去家里坐会儿。”
江栖辞动作顿了下,重重地攥了攥手指,随后笑得淡:“不了,下次吧。”
“嗯。”翟星眠应。
过了会儿,又笑着说:“对了,我们可能会回国。”
“到时候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她眼底的浓雾已经尽然散去,笑时眉眼干干净净,满是初见时的少年气,如同海上扬起的帆。
看来真的决定要放弃了,江栖辞眉心轻颤,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弯了弯唇角,轻声答应:“……好埃”
橘黄灯光下光与影交迭,她狠咬了下舌尖,声音淡定自若:“那,我们要不要加一下微信?回国后用微信更多。”
翟星眠欣然答应,调到微信的页面。
“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江栖辞一直看着她,直到背影被那道门隔开,她垂眼丈量两道门的距离,不过两米,却像是隔了道银河,咫尺天涯。
人进去好久,江栖辞才拿出钥匙,重重开门,又关门,转头进了电梯。
卫生巾还没买。
……
翟星眠回家的时候,沈照在镜子面前吹头发,浴袍松散着系着,露出里面的莹润肌肤。
她把鞋放好:“我刚刚碰见江栖辞了。”
沈照一怔,而后弯起唇角说:“哦,她最近回来拿点东西。”
翟星眠好奇:“她都走一年了,还在续租么?”
沈照随口回答:“那是她自己的房子。”
“啊?”翟星眠愣了,她先前一直以为江栖辞和沈照一样,是租下的,不由感慨:“真有钱。”
沈照笑了笑,想说这有什么的,还没开口,就听翟星眠问:“你们见过面了?”
她愣了愣:“没。”
这一年她和江栖辞都没怎么见面,一直通过手机联系,确实有点想她了。
沈照思索了几秒,放下吹风机,当机立断:“我去找栖辞聊会儿天,你自己在家玩。”
“啊?”翟星眠略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地“哦”了一声。
沈照被她逗笑了,安抚性地在脸颊落下一个吻。
“你浴袍好好系着1翟星眠在身后不乐意地喊。
“知道啦,小心眼。”
翟星眠先洗了个澡,然后打开了电视,一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一边听电视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响动,翟星眠眼神一亮,坐直了身子。
“阿照1看见来人,情绪稍稍低落,又变成那副温和有礼的样子,起身礼貌道:“江学姐也来了。”
沈照笑着跟翟星眠说:“我上周不是去了趟加州么?帮栖辞要到了她喜欢的球员的签名,领她来看看。”
说着,沈照忽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下头:“坏了,瞧我这记性,落在车里忘带上来了。”
“栖辞,你在沙发上坐会儿,我去去就回。”
见沈照出了门,翟星眠赶紧起身招呼:“江学姐你坐,我给你弄杯咖啡?”
“不用,温水就可以。”江栖辞指着茶几上的水壶,又不紧不慢地拿了个杯子,倒水的动作赏心悦目。
翟星眠礼貌地笑了下,视线再度落在她白皙的手上,也在不远处落座。
沈照不知是不是遇见什么事耽搁了,好久也没上楼,翟星眠放的电影已经播了一半,两个并不相熟的人坐在一起,空气中充斥着尴尬,时不时望望门口。
两人此时的心声一致,沈照怎么还不回来。
更为尴尬的是,影片中的男女忽然吻在了一起,衣服一件接一件地剥光,激烈床戏在眼前上演,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节奏。
翟星眠暗道糟糕,这片子开头看挺正经的啊,一边低着头,眼神左右扫荡。
遥控器呢?刚刚还在这。
一边尴尬地找话题:“江学姐还在这边待几天?”
江栖辞也跟着四处摸索:“嗯……大概五天,好久没回来,多留几天和朋友见见面。”
话音刚落,只听电视里女主角更加激烈地喘息。
江栖辞不小心瞥见了满屏白花花的□□,眼睛被烫伤似的赶紧移开,不知是急得还是羞得,耳根都红了。
翟星眠终于找到了遥控器,还没等松一口气,就听见钥匙插入门孔的声音。
沈照回来了。
与此同时,室内暧昧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但沈照还是听见了一点。
两个人的脸略微发红,坐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有点什么事,再看那动作,在她回家前关电视,做贼心虚似的。
沈照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栖辞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笑着把签了名的球衣递给她。
“刚刚接了个电话,多耽搁了一会儿。”
江栖辞接过来,低垂着睫毛,目光淡淡地稍稍弯腰道谢。还是挺直纤瘦、清雅如竹的模样,却在沈照的目光下,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临走前,翟星眠也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是说,不关注橄榄球的么?
……
之后的两天,沈照天天开车去接翟星眠,她想偷偷跑出去训练都没机会,陪沈照睡了几个懒觉。
周五早上,翟星眠和沈照说,晚上别回来,她去纽约。
沈照说,好。
翟星眠也有段日子没去看爷爷了,爷爷今年七十二岁,独自一人住在纽约。虽然时常会发短信,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二月份去找沈照时,情绪不对,她也没敢回去,怕爷爷看出来担心。
但是等到了晚上,翟星眠一出校门,还是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
她眉梢无奈扬了一下,说不高兴是假的,心跳的声音都有些雀跃,她走过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别过来了么?”
语气虽抱怨,但带着显而易见的甜蜜。
沈照懒懒地扬起唇角,垂着眼皮,目光在她的脸上轻轻点了下。
口是心非。
果然,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这样,好哄。
随后,她弯眉笑得真诚:“想你了,不可以么?”
“再说,家里女朋友脾气大,我要是不来,她生气了我还得哄,受累的还是我。”
翟星眠有点懵:“我哪有让你哄?”
沈照反问:“没有么?”
翟星眠想了想,突然就知道沈照指的是什么了。
有次周六,翟星眠做完兼职准备回家,正赶上下大雨,躲在房檐下,左顾右盼打不到车,周围的商铺一个接一个关闭。
翟星眠连着给沈照打了十多个电话也没人接,到最后,耳边已是熟悉的声音,提醒她对方手机关机,心顿时凉了半截。
那段时间沈照刚毕业,两人矛盾不断,没有一次不是翟星眠先低的头。
沈照还时常找不到人,发信息也不愿意回,这次为了躲她,甚至把手机关机了,翟星眠突然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是什么。
她强忍着委屈,又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打到辆车。
回家一看,沈照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用平板打游戏。
翟星眠抢过她的平板,扔到沙发上,破天荒发了顿脾气。
沈照的目光凉凉的,就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才听不出喜怒,面色平静地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我的人生不是只有你,我需要工作,有两份房租需要我付。”
“我很累,拜托你懂事一点,好么。”
翟星眠从沈照口中了解了事情始末,原来沈照下午临时被叫回纽约,忙活一下午,不久前才刚回到家。
而手机关机,是被她打没电的。
翟星眠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向沈照道了歉,也把她的每一句话记在心里。
她把纽黑文的房租转给沈照,无比迫切地,想长大,想懂事,想体贴……想做一个成熟、合格的恋人。
见她又翻旧账,翟星眠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讨饶:“好啦好啦,我不是不知道你忙么。”
“我已经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