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玉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萧子言,萧子言对她很好。
她已经从那个被心疼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虽然依旧瘦弱。
迎亲那天,萧子言顶着正七品小将军的身份,风风光光来娶她了。婚礼很是热闹。
他骑着马,在队伍的前方领路,雪玉透过喜庆的红色轿子,深情的看着他。
一段九尺长的红绸,把两位新人牵住,人生就被牵连起来。
掀起盖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起哄。
“新娘子长得好漂亮,子言这是有福了。”
“能嫁给萧小将军也是她的福气啊……”
“嘿嘿,听你们这么说,这小夫妻俩倒是般配!”
“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平安喜乐”
“一生顺遂”
大家七嘴八舌的祝福两位新人。
雪玉脂粉很淡,并没有浓妆艳抹。但成亲之日到底是不同的,穿上了红嫁衣的她,显得有些妩媚,新郎官都看呆了。
喝了交杯酒,新人要坐在床边接受祝福。
喜娘唱道:
“撒帐东,帘幕深闺烛影红。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
撒帐上,交颈鸳鸯成两两。
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
撒帐前,沉沉非雾亦非烟。
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
随着喜娘欢快的歌词,红枣、莲子、花生、核桃等不断从篮子里撒出来,新房里的人都去哄抢,沾沾新人的喜气。雪玉心里吃了蜜一样的甜。
这还没完,请来的全福嫂子接着唱道:
“一翻金床得贵子,二翻珍球铺满床,三翻三元及弟,四翻子孙满堂,五翻五子登料,六翻黄金万两,七翻仙鹿献瑞,八翻吉福呈祥,九翻一禾九穗,十翻世代团圆。”
此时,小夫妻两已经站了起来,由新娘去完成这个翻花席的活动。
“小妇人,你翻了吗?”
雪玉脸红了:“翻了……”
“你翻了吗?”
“翻了!”
这次声音洪亮,全福嫂子终于放过了她。
萧子言一直含笑看着她,季雪玉就瞪了他一眼。
第二天,新媳妇给公爹敬茶,萧父笑眯眯的,心情很好。
“好好好,快起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和和美美日子。”
又转头看子言:“你欺负雪玉被我知道了,我一定不饶你!”
萧子言情真意切:“雪玉既嫁予为妻,我定待她一世情真,不离不弃。”
雪玉低了低,神色悲切。
不多时,雪玉有了身孕,平日里很是清闲,每天围着肚子里的小崽子打转,自得其乐。
萧子言待她很好,做到了他承诺的’一世情真’。
前些日子,他的上官送来一个伺候人的美人。
原以为这种事情没法推脱,这女人是要进萧家后院了。
可萧子言回来听说此事,连雪玉都没见,就亲自把带这个女人送了回去。
他的温柔都给了雪玉,并不是处处留情的性子。
一想到雪玉会因此而不开心,他就很心疼,心里总觉得怎么补偿都是不够的,明明他们日子过得很好,他却总是有这样的感觉。
晚上,萧子言握着雪玉的手,温温凉凉的,和她的人一样,性子平淡,却又有些冷。
“我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你可以放心,也不用为这些破事烦恼一丝一毫,你只管给我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今天也不是故意不跟你商量的,只是……”
“只是你怕我为她求情?”
“嗯。”
季雪玉心想,我是不可能求情的,都已经……这样了,还追求什么贤惠名声,那都是给活人看的。
她在萧子言的温暖怀抱下沉沉睡去,意识归去荒芜之地。
“已经成亲了吧,你还有什么愿望要满足吗?”
“我想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啧,这个愿望……我帮你制造梦境可是需要很多力量的……”
“我把我的心也给你吃。”
“你确定?你就不怕下辈子投胎出问题吗?你现在已经是残躯……”男人看似好心的提醒道。
“大人,我是真的想和他过一世,只要您能完成我的愿望,成全我和萧郎,我愿意把心脏献上。”
“呵呵,真是个好姑娘,青梅竹马,我也很是同情呢。”
萧子言做了一个梦,梦到雪玉嫁给了她,日照清朗,红妆耀耀,也不及她盖头下的一颦一笑。
可清醒让他痛苦异常,这样的美梦……为什么不能一直做下去?
雪玉,已经死了啊,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十五而逝,在女子最好的年华,在秋风萧瑟的深秋里。
她已经离开了,因为尚未成婚,只能一口薄棺埋葬她浅淡的一生。
萧子言赶回来,她已经入土了,骏马北风蹄子都跑断了,他整个人也疲惫到了极点,还是没能见她一面。
萧子言整个下巴的胡渣都长满了,却懒得去刮它,那个夸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人已经不在,他又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萧小月也还没走出悲痛,看到子言堂哥这副样子,忍不住痛哭起来。
“你这副样子,还有何颜面去见她,若雪玉真的有灵,你这般到了她墓前,岂不是徒惹伤感?”
萧子言恍然大悟。
雪玉是有灵的,她也想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才编造了那样的梦境吧。
萧小月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胸口上下起伏。
人没了,最痛苦的反而是他们这些活人,硬是要为那些狠心人哭瞎了眼,刺痛了心。
萧小月真怕萧子言挺不过去。
房子里的阴凉处,季雪玉一袭寿衣,静静的看着萧家兄妹两人,一个是她的心上人,一个是她的密友。
“哎,死别离,求不得,当真是世上之大悲也。人终有一死,也是我太固执,不嫁给萧郎一回,我做鬼都不得安生。”
如果有一天,他身边有了另一个姑娘,她就成了孤鬼野鬼……除了父母,再无人对她有这样深切的悲思。
晚上,萧子言早早的躺在席子上,他想入梦,雪玉没让他失望。
“雪玉……我好想你,我要为你推一辈子的秋千,我也不要什么前程,我们就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季雪玉笑了,他觉得萧子言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摸了摸萧子言还没上过战场的俊脸,像是少年时期的他,一个笑,都温暖得不得了。
“我,我想看看这大好河山,我从来没有出过门,合阳城都没逛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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