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听见董征的声音,原本躲在拐角处高举铁锨准备随时给人一脑袋的董临海探出头来。
见的确是董征,他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是其他人,僵尸解决了吗”
“拟南芥在那边。”董征没有多说,他继续蹲下身检查护林员的口袋,从里面翻出盒火柴和一包烟,烟盒里只剩下三根,烟草因为时间久远已经粘成了一团,不能再吸了。
“护林员能吸烟吗”临海问。
“在非禁烟区应该是可以的。”董征把烟塞回去,试着擦了根火柴,还能用,就顺手把火柴盒扔到了自己包里。
这边临海也开始搜查起屋子,他刚刚从后门进来就听到有翻窗的轻微响动,赶紧顺了把铁锨准备痛击敌人,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
董征又从护林员胸前口袋里翻出了一本巴掌大的工作手册,手册是那种硬皮笔记本,纸张有些发脆了,里面用西班牙语写的。董征大学时学过西语,能看懂一些,剩下的连蒙带猜意思都能顺的差不多。
大概意思是这位护林员某天在巡林时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他好心地将人带回去照顾。那人是个青年,自称游吟诗人,在森林里迷了路饥渴交加才昏倒的,离开时青年将自己笛子上的挂坠送给护理员当做感谢,吹着不知名的曲调离开了。
从那之后森林里似乎就接二连三地开始出现怪事,某次巡林过程中护林员的一条狗跑出去玩,再也没有回来,圈养的鸡鸭在某个夜里齐齐翻过围栏,朝着东南方飞窜,笛声隐隐约约。
更加诡异的是他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处地窖,深不见底的楼梯下似乎传来什么东西嚎叫的声音,内容不知所言。
护林员没敢下去看,他决定去森林外叫其他人来。
董征翻过下一页,上面应该有最后一篇日志,但是被大片大片血迹盖住了。
剩下的小半本全是空白,背面的两张还记录了购买生活用品的支出,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护林员还没能出去,就被杀死在这里了。
董征把本子放进自己包里,转头没看到董临海,喊道:“临海”
“这儿呢”董临海的声音从后院的方向传来,“哥我找到了一个地窖”
董征立刻过去,小屋的结构很简单,客厅卧室卫生间厨房四件屋,狗和鸡鸭养在前院开辟出的地方,而后院则用来种菜,已经满是荒草,中间有一座压泵水井。
突然出现的地窖就在东南角,门是开的,董临海正蹲在旁边,举着马灯试图借着光亮往里面看。
“我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临海抬头问道,“要进去看看吗”
“刚才从护林员身上拿到了日志,里面说这个地窖是突然出现在他院子里的,楼梯望不到头,底下似乎有东西在不停嚎叫,而且他是被活生生掐死的。”董征风轻云淡地复述了一遍,问,“现在还想去看吗”
临海:
临海:“不是,这肯定是要下去看的啊,越是这样说了,就越证明下面会有线索。”
董征:“是啊,我只不过是给你打个预防针,万一遇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别反应太大。”
董临海重新看向窖口,背后开始有点毛毛的,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刚高考完还没浪上几天呢,就和董征一起来到了这里,之前的新手关并不难,他跟在董征身后稀里糊涂就通过了,根本没得到多少锻炼。
说实在的,有点怕。
临海叹了口气,“哥,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坏呢”
“我要是不提醒你,毫无心理准备地下去之后万一遇见了事儿,你会觉得我更坏。”董征擦了根火柴伸进去,见它能安静燃烧,初步确定里面的氧气含量没有问题,接过临海手中的马灯,道,“跟在我身后。”
两人踏上楼梯,往地窖深处走,这里并不算太干燥,墙角处有苔藓的痕迹,楼梯踩上去有点粘鞋底,但临海并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马灯照亮前方的一小片楼梯,而斜下方黑漆漆的像是没有尽头,空气中有股奇特的腥甜,闻多了有点想吐。
楼梯很窄,和宿舍的单人床差不多宽,两边的墙壁给人一股窒息感,董临海只能用说话来掩饰自己的紧张:“这是什么味道”
“不知道。”
又陷入了沉默,临海吞了口唾沫,情不自禁地靠的离董征更近些了,二十六岁的董征比还在发育中的临海要高上一些,后背坚实可靠,他伤口处的纱布上隐隐透出血迹,看着都挺疼,但本人似乎并不在意。
董征察觉到弟弟的紧张,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别怕。”
临海强撑着道:“我没怕。”
董征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临海欲哭无泪,大人真的好讨厌,为什么不多说点话啊,难道他就不觉得很恐怖吗
所幸楼梯已经到了头,走下最后一阶,视线立刻开阔许多,他们正位于一个挺大的“房间”,房间摆设不多,中央一把椅子,有一条腿断了,稍微有些歪斜,但还能站稳。
木桌上摆放着两盏煤油灯,放着一卷羊皮书,董征看了几眼,他能认出是拉丁文,但内容看不懂。一旁的墙边靠着个巨大的双开门柜子,落了很多灰尘和蛛网。
而另一面墙上有单独开辟出一个小空间,里面除了一张铺着稻草的床和用于排泄的木桶之外就没有别的了,铁栏杆围着,显然是个监牢。但有数根铁杆已经变形,露出个大洞,像是里面关着人活生生地将牢笼从中间掰开了一样。
那股奇怪的味道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董征并没有兴趣去找气味源,问临海:“你刚发现地窖时门是开的吧,里面关着的东西已经跑出去了,护林员可能就是那东西杀死的。”
董临海“啊”了一声:“那就是说这里暂时不会有危险了”
“不一定,搜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或者道具。”说着董征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桌上的羊皮卷,直觉告诉他这回是个关键的道具。
董征用火柴点亮了一盏灯,开始仔细钻研上面的内容,试图找出点自己能看懂的东西,而临海拎着马灯,四处搜索。
他在钻进牢房里,把床拆了,在床板缝隙里找到了一把双管猎枪,搬开粪桶在下面发现了两盒大口径猎枪子弹,从椅面下方正常人都不会看的地方摸出来了一盒用胶带固定在那里的药品。
总而言之,五分钟内董临海就连老鼠洞都没有放过,将所有能搜的地方全都搜了一遍,也的确收获不小。
果然是个关键地点,只不过这么多补给总给他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就像玩恐怖游戏那样,大战之前必有补给。
等从地窖里出来,大概会遇到敌人什么的吧。
临海想着,将目光投向唯一还没有被他搜过的衣柜,他一手提着灯,一手拉开柜子。
灰尘四起,临海下意识屏住呼吸,昏暗的光中灰尘干扰了视线,但下一秒,他依然清楚看见衣柜里浑身缠着绷带的尸体,干瘪到好如在烈日和寒风中曝晒了数十年,漆黑的眼眶正对着他,嘴叫向两边咧到极致,仿佛一个阴险邪恶的微笑。
董临海惊骇地猛然瞪大眼睛,刚想大叫,但在声音出口的前一瞬,那具干尸景以闪电一般地速度扑上来,双手铁钳一般掐住了他脖子,将所有的声音全都遏止在胸腔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董临海嗅到了干尸口中腥甜的臭气,它干瘪皮肤包裹着的骨骼都要勒紧了他气管中,高壮少年拼尽全力去掰那双手,却不能让它松开分毫,很快憋得满脸通红。
他想起董征说过,那个护林员就是被掐死的。
哥
正背对着他看羊皮卷的董征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他皱着眉头,手指在桌上比划着像是阵法的图案。
强烈的窒息感让董临海两眼发黑,干尸诡异邪恶的笑容就在眼前,他双手已经要使不上力气了,颈椎骨发出危险的咔咔声,似乎下一秒就会断掉。
哥
要死了吗
眼球的充血让临海已经看不见东西了,他突然感觉身体变得轻盈,就像和全家人一起在马尔代夫的小岛上吹着海风喝椰汁时那样惬意放松是啊,他本该撒丫子在海滩上跑的,怎么会来到这奇奇怪怪的地方呢
都是梦吧,醒过来就好了。
“砰”
一声巨响仿佛在天边又在耳前,钳着他骷髅手终于松开,空气重新涌进肺中的灼烧感让董临海疼地禁不住涌出眼泪,捂着剧痛的喉咙像是要把肺喷出来一样不住猛咳,他后退两步撞在墙上,两眼昏花,隐隐约约听到董征大喊:
“上去”
临海勉强找准楼梯的方向,连滚带爬地跑上去,而董征抄起煤油灯再次奋力砸在干尸的后脑勺上,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插进了它嘴里
匕首穿透了僵尸的整个脑干,但它依然还能够行动,想要去掐董征脖子。
董征一拳猛砸在匕首露出的柄上,趁着僵尸被迫向后仰头,抬脚踹在它腹部,趁机扭头就跑。
董临海爬上地窖时几乎都要瘫倒了,他踉跄着又走了两步,终于在荒草地上仰面躺下。他从来没感觉过呼吸是这样一件痛苦又幸福的事情,剧痛,却又真真切切告诉他还活着。
董征紧随其后跑出来,身后的僵尸似乎也追着上来了,他费力地抬动地窖门,想要将那东西关在里面。但窖门比他想象中要沉多了,董征身上带伤,又一路向上狂奔,肩头已经渗出血迹,体力完全比不上巅峰状态,一时间竟然难以挪动分毫。
没有风的夜晚鸦声凄厉,他能听到干尸的嘶叫就在脚底,临海倒在一边只顾着粗喘动弹不得,是抛下他自己先逃,还是拼死一搏
董征几乎想都没想就作出决定,他抽出被弟弟压在后背下的双管猎枪,瞄准窖口。
他不知道枪中原本有没有子弹。
生,或者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小石子从董征身后飞了过来,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地掉进了窖口中。
那狰狞的嚎叫戛然而止。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啊。”
少年透着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他手里抛着一把随手拾起的石子,走到董征身边,用脚尖抵着那沉重的窖门,似乎轻轻一用力,就踹着它把窖口彻底堵住了。
董征身上已经彻底被血染透的绷带让崔左荆不禁皱起眉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将那没装子弹的猎枪枪口压下。
只是离开一会儿就狼狈成这个样子,这人真的会有他所需要的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