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疯。”
听迟念这么回答，王玫心说，你就是疯了。
烦躁地用手拢拢自己的头发，王玫知道邱宾白口中的那句话什么意思了。
邱宾白跑来跟王玫商量交接事宜的时候，他跟王玫是这么讲的。
“迟念吧，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她会有点小麻烦。”
呵呵，真是做经纪人的，能把人说死，能把鬼说活。
小麻烦？
这简直是个大麻烦。
王玫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克制，克制，得跟她讲道理，不能发火。】
努力稳定一下自己被项目名字刺激到的心神，王玫强迫自己用商量的语气跟迟念讲话。
“《螳》这个项目，我是知道的，这个项目ag有投资，影视那边的剧本库里有完整剧本。
如果是在七年前，这个项目，你不说，我都要试着帮你争取。”
“可是它后来流产了。”
“对，它流产了，现在这个项目可以说，已经是处于‘假死’状态。
没事儿的话，没人能想起它，之所以没彻底死掉，是因为蔺总舍不得，一直保着。”
“但要重启它，并不是件难事，一部没有大场景的小成本文艺片，花不了多少钱。”
“不是钱的事，我们也先不说圈内迷信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事，这部电影的导演，卓然，自从《螳》拍摄未成以后，他再也没有拍过片了。”
“卓然的事，我有办法解决。”
“行，我就算你能把卓然拖出来拍这部电影。
可这只是导演的事么？迟念，你有耐心能从ag的项目部里把它找出来，我不信你不知道它背后的事。”
“我知道啊，可是王姐，这个项目难道不优秀？
原著得过短篇小说奖，刘向东亲手操刀写的剧本，卓然又是个天才导演，他处女作就拿了金棕榈。”
“对啊，这我很清楚，所以我说放到七年以前，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给自己的艺人去争取。
可现在不是七年前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你的演技能撑得住这部电影的要求，可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原来王姐担心的是这个，倒是我想多了，我把这个项目书拿出来之前，担心的是王姐跟别人一样，觉得这部片走衰运，本着以防万一的心态不想让我接。”
“这些东西我是不信的，但是还是要有些敬畏之心。
我不喜欢它的原因在于，拍这部戏，风险太大，收益和付出不成正比的可能性太大了。
我知道你演技不错，三尊视后在手，任谁也不能说你演技不好。
可拍电影需要的演技，跟拍电视剧需要的演技是不一样的。
而且《螳》只看剧本就知道会非常难拍，这是部绝对要依靠女主角演技撑起来才能实现拍摄意图的文艺片。
迟念，这部电影，要搞定的事情太多了，你首先要说服卓然回来拍电影，然后要保证足够有震撼力的电影演技。
然后呢，最让人无力的事情来了，因为这将会是无法被我们所控制的事情。
即使你演得很好，你的表演必然是要被拿去跟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去比较的，因为她拍这部电影的拍摄片段在她去世之后，为了纪念她，卓然拿出来公开了。
你演的足够好又怎么样，哪个媒体人敢夸你，就要冒着被骂踩着死人尸体捧人的风险，你出任何通稿，都免不了要被怀疑消费死者。”
“可如果这些问题我都能解决，三次电影拍摄机会，我起码能保证有一部在艺术上成功。”
迟念试图用王玫讲过的话说服王玫，她讲完这句，还待继续说，就被王玫截过话头。
“你又不是山穷水尽了，要搞破釜沉舟这一套。
我之前跟你讲那么多，也是怕你被你在电视剧圈子的成功经历迷花了眼，翘尾巴。
你不是小公司行大运捧出来的，你的公司是ag，你的经纪人即将是我王玫，我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手里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
所以，没有必要去赌这个项目。
想要接文艺片，可比接大制作商业片要容易，公司甚至能为了你专门开片子，不得志或者没钱拍电影的文艺片导演多了去了，能合作到你，他们说不准多乐意呢。”
说完，王玫把她准备的那个文件夹又翻了一页，这回上面的名字更多了，全是文艺片导演的名字。
王玫说的口干，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已经有些冷的咖啡，然后她又被咖啡糖含量给甜到了，眉头皱得比之前抿那一口的时候，还要更厉害。
放下咖啡杯，拿起黑色签字笔，粗暴地在几个人名上画着横线，边画边道：“这几位被我划掉的，都是神仙，神仙什么时候下凡点拨凡人成仙，是看心情的事，说不准，我不跟你乱吹牛，这几位，除非他们自己本身有意，不然我搞不定。
但是呢，抛开这几位神仙不算，剩下的人都可以谈，他们手里没项目也不要紧，我们完全可以制造新项目，不但能拉导演，还能给你找好编剧。
ag电影制作不是白吹的，年年都会拿商业电影的利润来养着这些拍片不赚钱的人和项目。”
说完话，王玫严肃地看向迟念，试图传达她自己的态度。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她说了这么多，迟念根本不为所动，脸上看不出任何犹豫或者后悔的神情，反而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坚定。
“王姐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是……”
王玫真怕迟念说这个可是，她听见这两字就头疼。
迟念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可是，王姐，我能把《螳》翻出来，不但知道这电影坏在什么地方，也同时知道这电影究竟好在什么地方。
王姐你说可以为我专门开项目我信，就凭这几年我拍剧给公司赚到的东西，也不会有高层觉得给我开部投资不过分的电影是不可接受的。
可这种临时组出来的班底，就算导演编剧都不错，又能有多好呢？
不用王姐讲，我也知道文艺片的世界是很残酷的，比商业片残酷很多。
假设每年市场拍一百部文艺片，能在文艺片意义上成功的，有几部？
商业片在表达上，拍到六十分就可以赚钱了，八十分就是好片子。
文艺片呢？
导演编剧演员都要做到九十分，不到这个分数，无法说服它的受众，也不可能有把握去竞争对文艺片来说至关重要的奖项。
只靠技巧，是可以拍出很好的商业片的。
可是文艺片不行，在技巧和创作者投入的情感上，是缺一不可。
所以，不能为了演员做项目，应该是为了项目找合适的演员。
王姐，你划掉的那几个人，是这个圈子所有在表演上和奖项上有野心的演员追逐的对象。
从表演上来说，我跟电影圈子最顶尖的那部分演员比，没有优势。
而《螳》呢？
它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文艺片资源。
如果不是它流产了，这个项目上我是没什么太大竞争力的，好的文艺片资源跟好的商业片资源一样竞争非常激烈。
而且我为什么对它有把握？
卓然和徐向东是很好的创作者，名气很大，所以七年前这个项目受到追捧。
可除了名誉和本事之外呢，他们同时具备的，是跟小说作者相似的成长经历，这意味着什么？
王姐，我想你不会不懂。”
王玫痛苦地揉着额头，“意味着他们对《螳》会有充足的情感投入。”
“足够的电影拍摄天分加上丰沛的情感投入，只要它拍得出来，只要演员能够展现，这注定会是部好片子。”
“你是铁了心要拍它？”
王玫问道。
迟念也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其实并不足以说服王玫。
遂换个今天来之前已经想好的思路，跟王玫说道：“不如这样，我拿这部片子跟王姐打个赌。
王姐你还没讲你给我指的路是什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猜这条路肯定和正在筹备中某部大制作有关系。
我们以两部电影取得的最终结果来判断胜负，玩一场属于我们两个人赌博游戏
。
如果我输了，那我从此对王姐心服口服，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听凭吩咐。
如果我们打个平手，那咱们公平商量。
可如果是我赢了嘛，王姐……”
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玫想了想，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她的赢面比较大。
而且《螳》已经停摆这么久了，没准迟念只是去找卓然重新拍片，这第一步上，就会碰钉子，然后进行不下去。
所以，她没道理不下注。
把得失利弊在脑子里过了过，王玫向迟念伸出了她的手。
迟念也伸出手，跟王玫在她的办公桌上十指相握。
“一言为定！”
“即刻生效！”
松开手，迟念把《螳》的项目书放回自己包里，然后跟王玫说道：“那现在，王姐应该能跟我讲讲你的对策了吧。”
王玫再次翻动文件夹，新的一页上，写着几个汉语词汇。
分别是“大导片”、“特效片”、“喜剧片”、“剧情片”。
“把这几类片并列，其实是不严谨的，因为它们有时候会互相交叉，也不具备同一个分类标准，但是今天只是我们俩随便聊聊天，不是影视那里开立项会，我就粗糙地列一下。
这四种片子，是近十年来，能分享到最丰厚的那口票房红利的片子类型。”
说完这个，王玫用签字笔在“大导片”和“喜剧片”上画了叉。
“目前没有筹备中的大导项目，我们不考虑了。
至于喜剧，小鸡电影那种轻喜剧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最近几年票房卖的最好的那些喜剧，和你的形象差距过大，美女在那些片子里，是真·打酱油，而且花旦不能走喜剧路线，走了是自毁前程。”
“所以呢，就剩下了，剧情片和特效片。
剧情片范围太广，去年国内拍了一千部电影，大概快百分之九十的作品都能划入到剧情片分类里面去，这个类型是我用来兜底的，也不用去管。
而我给你挑的，是这个类型的电影。”
王玫在特效片上画了个对勾，然后问迟念道：“有没有什么疑问？”
迟念开口回答道：“有，可我觉得王姐不会无的放矢。”
“你这个脾气真是……拿不准的事，不去轻易反驳，很容易让人没有成就感啊。”
王玫摇摇头，继续说道：“很多人都认为，国内电影在特效水平上，跟好莱坞差距是很大的，提起特效片，大家第一反应也是好莱坞的片子。
要我说，事实也就是这样，虽然近几年我们在努力追赶，但是差距还是不小的。
可是国内特效片类型里，有个例外，这个例外，是国内特效片里，做的最好的，也是最能挣到钱的。
我要考考你，有没有做好功课，能不能猜出来这个例外是什么。”
迟念吐出三个字，“奇幻片”
听了迟念的答案，王玫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更准确点说，是东方奇幻片或者说中国风奇幻片。
这个类型，差不多每两年就会产生一部票房收割机，甚至是一年一部的节奏。
因为这个类型，导演们拍起来顺手，观众也乐于去观看。
因为中华文化圈共享的文化传统，观众不需要对电影世界观作过多了解，他们可以无障碍接受，然后进入故事世界。
我给你推荐的项目，是这个。”
王玫说着，从桌边拿起了一个蓝色文件夹。
迟念接过来，打开文件夹。
上面写着――
《临渊》
“导演是秦嵬，今年四十七，不算大导，但是是绝对的实力派商业导演，手里两部票房过十五亿的电影，都是奇幻类，我看中他，不为别的，两条原因。
一、我可以保证他是国内最好莱坞化的导演之一，甚至没有之一。
二、他能把女演员拍得非常好看。”
迟念翻着项目书，问道：“我有多大几率拿到这部电影，角色是什么？”
王玫把自己的背靠到黑皮面办公椅上，轻巧地用力，让转椅小幅度地转了转，谈到这个话题，明显让她的心情变得愉快了许多。
“跟我签经济合同，然后，它就是你的了，不用试镜，女一号。”
迟念听了却没有很多喜悦，只对王玫问道：“我在等一个但是，希望没有。”
王玫把腾空的脚放回地面，神色也正了。
“好吧，确实有但是，主角团是四个人的配置，你和男主要带小孩，女二和男二，都是等着正式出道的星二代，也不能说这是个坏消息。”
“好吧，我清楚了，剧本什么时候能给我？”
“签了电影约，会直接给你，三月末开机。你可以选现在签，或者等你那部电影上映之后再签。”
迟念看了看表，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对着王玫道，“那就等电影上映后再签吧，玩这些卡时间的花招没意思。
而且我觉得片方应该也想观望一下，那不如大方点，凭本事说话，看市场反应拿片酬。
好了，我还有约，咱们今天就到这里怎么样？”
“冒昧问一下，你约了谁？”
“我第一部电影的导演，我给电影投资了，要和他谈发行的事。”
“ok”
拎起包，迟念告辞走人。
系统的声音出现在迟念耳边【根据我的评估，王玫是个很适合你现在阶段的经纪人，《临渊》也达到了a+水平。】
【可即使是《临渊》成功，我也没办法挑战大花旦，大花旦谁没有几部高票房电影在手呢？
王玫也就是随便提一嘴，她给我设定的竞争目标，其实是准一线的电影女演员，不然也不会划掉那么多导演名字，毕竟以大花旦的地位，在大导那里，是多少会受优待的。】
【所以，我比王玫更靠谱，《螳》才是更重要的资源，女演员靠奖，要先拿奖，才会有资格挑战她们啊。】
【这不都是你一步一步计划好的么？从《富江》开始，到《执金吾》，再到《螳》。
而你真正的目标，其实就是《螳》，之前的所有的强开任务线，都是为了《螳》。】
【我只是在为你规划最快成功路线而已】
【那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主线任务进度条消失了？】
【额，这个问题嘛，还挺复杂的。
我觉得你现在最要紧问题的是先搞定卓然，我又没法给他洗脑，这事要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