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空中的雨越来越大了,可是那些雨却像长了眼睛一般,没有落在赵无言身上分毫,反而浇得九王爷一身狼狈,见到他缓走走来,下意识倒退了半步:“赵无言!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
慕白雪也生怕他护已心切,真杀了九王爷脏了他的手,嘴唇刚一张开,就见赵无言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只是一边伸手替九王爷掸了撞肩头的雨水,一边附嘴到了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九王爷先是身子一晃,不可置信地摇头,一副打死都不肯相信的模样,赵无言却掏出锦帕,一边擦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又对他说了什么,九王爷再次惊得连连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无言却已然擦完了手,将锦帕随后丢在了地上,随后便向慕白雪走来,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雨伞,冲着她轻轻的笑了:“走吧,该回家了。”
听到他这云淡风轻的话,慕白雪下意识看向九王爷,九王爷也正茫然地望着她,只是那一双眼睛一片灰败,甚至还透着丝丝的绝望。
“公子,你刚才对他说了什么?他怎么……好像丢了魂一样?”
慕白雪就想不明白了,刚才自己那样讽刺贬低九王爷,他都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誓死都要守住最后的一丝尊严,还要和自己不死不休,这会听了赵无言两句话,就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听到她的疑问,赵无言只是将打着伞的手顺势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勾唇:“没说什么,只是不想再让他烦你罢了。”
慕白雪很想说,像他那种只许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的性格,只要剩下一口气就会和自己没完,可是话都没出口,身后就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惊呼的声音:“来人!快来人!王爷自戕了!”
慕白雪蓦然回首,却见本来还想趁机,将像傻了一样的九王爷缉拿归案的常高卓,此时正脸色煞白地浑身发抖。
而在他的向前,缓缓倒下的正是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九王爷,而他手中握着的,却是刚从常高卓身上抽出的配刀,看到他脖颈上汩汩的鲜血,竟然是抹了脖子了。
就在她不可置信睁大双眼的时候,九王爷似乎回光返照般,将手缓缓抬向她,好像是想召唤她过去,也好像是有什么未了的话要说。
慕白雪一时百感交集,怎么都没想到前世折磨了自己一世的他就这样自戕了,走了一条完全和自己前世一样的老路,此时他的心中一定是万分不甘和愤恨的吧。
可是让人奇怪的是,他越来越暗淡的眸子里,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一个心如死灰的人,不只人倒下去了,就连心也空了,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许是看她被这场面惊到了,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赵无言突然抬手蒙上了她的眼睛,云淡风轻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阿雪,不该你看的就不要看,不该在意的也不要去想。之前我所说过的,前尘往事随风去,所指的不仅是你和夜听风的事情,也包括和九王爷和慕锦绣的种种纠葛。如今报了该报的仇,没了心中的执念,就要释怀心中所有的怨恨。唯有学会放下,才会自在,所以我希望过了今天之后,你能忘记以前所有的一切,找回本心,与我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好好度过这一生,可好?”
大仇得报,慕白雪本以为自己心里该是痛快的,该是像他所说的那样释怀的,可是仇恨没了,慕白雪却在这一瞬间有些茫然。
“是啊,害我生不如死的九王府家破人亡了,对我弃如弊履、见死不救的武慕侯府也落了难,所有曾经害过我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我是该放下了。可是公子,为什么我心里一点都不快活?”
“因为世界再美,也会下雨,天空再晴,也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譬如说像现在这个阴暗的角落,还有躺在地上这些恶贯满盈的人。他们是该死,可是却不该污了你的眼,脏了你的手。你现在茫然不快活,是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做不出那种将他们千刀万剐的事情,也做不到视生命如草芥。所以你只要让人好好安葬了他们,就像葬掉曾经的一切,或许就能心安理得,重新开始了。”
听到慕白雪的疑问,赵无言极心疼地将她整个人都揽入了怀中,俊美绝伦的脸上眸光深邃至极,静静看着你的时候,仿佛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让你所有的情绪都能随之淡然下来。
“是这样的吗?”慕白雪偏头想了想,竟然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随后就招了已经吓傻了的顺天府尹常高卓过来。
“你!将这里所有的尸体都带回顺天府,查明一切后上报朝廷,若是有可能,就好好安葬了他们吧,只希望来世他们都能悔过自新,做个好人,也希望他们……来生万万不要再遇到我。”
“诺!多谢二位贵人的信任,下官一定将如实上报,此地污秽不堪,还请二位贵人先一步回避,就当从来没来过这里,免得脏了二位的贵足,染得一身晦气。”
慕白雪这一句话算是救了常高卓的命了。毕竟九王爷自戕的刀是他的,如果这个时候慕白雪让人把他扣住了,然后亲自上报朝廷,那他多少也要为九王爷的死负责。
可是现在慕白雪将此事全权交给他处理,只要他把奏折写得隐晦一些,简单一些,将九王爷自戕的事情一笔带过,这项上人头还是能保住的。
对,就像线报上说的,他疯了,从宗人府回来,得了失心疯,见人就杀,甚至连朝廷命官都不放过,就连身怀六甲的贱妾都给殴打致死,一尸两命,最后连自己都没放过,自杀了。
常高卓一边感激涕零地应承着,直冲慕白雪磕响头,一边已经想好该如何给今天这件事定案了,至于这两位贵人……能不写就不写,这个顺水人情还是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