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换酒?
大壮一愣,下意识地摇头。
“不用不用,我请大家喝。”
说完他又回去吊篮车上搬了两坛子酒。
“我单骑独行,能带的东西有限,一共也只有这三坛子酒,再多的二驴子拉不动,我也不想让它太劳累。”
廓落布人是爱马的,都很能理解薛大壮的心情。
要怎么说酒是敲门砖呢,在喝了大壮一碗烧刀子之后,廓落布族人对于“齐四郎”的好感度直线攀升。再加上他又大方地搬出了两坛子酒,还诚恳地说不要钱交个朋友,这种爽快的个性简直太对廓落布人的胃口了。
“来来来,喝酒,吃肉,欢迎我们远道而来的朋友!”
“欢迎齐四郎!”
“愿草原神保佑你,祝你健康!”
“谢谢,谢谢。”
薛大壮一边感谢众人的热情,一边努力的劝人少饮,反复强调这酒十分烈性,喝多了要醉倒人。
“我这辈子还没喝醉过呢!”
一个廓落布的壮汉大笑道,一口把碗底的烧刀子饮尽,然后大呼过瘾。
“好酒,好酒!”
“你若是真能让我醉倒,我送你一匹小马!”
“那倒不用那倒不用!”
薛大壮连连摆手,心说别到时候你们醉倒了说我意图不轨就成。
毕竟之前在长安城,皇帝和他的兄弟都被小麦酒和豉味大曲放倒,那也就是送酒人是汝阳郡王李琎,要是换成是别人,说不得便要怀疑有谋害皇族的嫌疑了!
“你们少喝一点,你们的酒以前没有那么浓郁,突然喝这么多身体受不了……”
“哈哈哈你说的对,我们的酒都是马尿!呸!我今天才知道酒是个什么味儿,之前那些年都白活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你不喜欢小马吗?那我还有一匹大黑马,你要是能给我拉一车这种……烧……烧刀子来,我就……”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混乱。
烧刀子可是烈性酒,饶是草原牧族能饮擅饮,那也没遭遇过如此高的酒精冲击,三坛子酒下去能站直的人都不多了。
布尔贴喝的七扭八歪,但还没忘了请齐四郎来的初衷。
他把薛大壮从一群醉鬼的纠缠中解救了出来,拉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然后硬着舌头提起部族里的马。
“之前还都是好好的,这个秋天忽然就病了,一开始我们也没太在意,但有几匹一直都不好,最近还越发严重了……”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薛大壮的表情。
他都想好了,即便齐四郎不答应他的请求,只要齐四郎不强迫廓落布人背叛草原神,他们就还是好朋友!
一听说要治马,薛大壮便很识趣地召唤他统爹。
别看他给商队那些马都治好了,但那都是在统爹的英明指导下,他只负责上手操作。
布尔贴说的这一连串的症状,大壮不能说完全听不懂,但基本上还是全无头绪。最要命的是他现在就坐在廓落布人的营地里,廓落布人又是出了名的爱马。这要是他给胡乱治出个好歹来,他和二驴子马上就可以准备亡命天涯了。
“统哥,统哥,来病号了!”
748十分嫌弃,磨磨蹭蹭地接通了链路。
今天薛大壮喝酒了,虽然喝的不多,但酒精对神经系统的影响仍然是存在的。上次它一个没觉察,直接着了酒精的道,被迫宕机48小时。如此惨烈的教训748想不记住都难,如今酒精已经被它列为违禁品,严禁宿主饮用,大壮今天是妥妥的破戒。
“那我也没办法,我总得活下去啊!”
大壮也很委屈。
就今天这个场合,他就算不拿酒出来也得喝两口廓落布的酒,喝酒迎客这就是本地的传统风俗,就算皇帝来了也是这个规矩啊!
“统哥,你得尊重本大唐的风土民情。其实并不是我喜欢喝酒,而是酒是拉关系的必须。在大唐你要是想要混的开,喝酒总是少不了的。但我可以给哥你打包票,能少喝的时候我绝不多喝,毕竟宿醉之后我也难受。”
他这样说,748就不坑声了,似在沉思。
见此情景,薛大壮连忙打蛇随棍上,继续道。
“那你看今天不也是没办法了嘛,谁让统哥你说他们可能是感染了寄生虫,一个个都表情僵硬……我听了我都怕死了,吃了半生不熟的肉虫子进脑可咋整,我就想着用就杀一杀。”
“你看他们喝了酒,他们的表情是不顺眼多了,我觉得这就是起效了。”
是这样的吗?
748十分怀疑,但它也不得不承认,经过大壮这么一番歪打正着,现在营地内的气氛的确是比之前好了太多,之前那些皮笑肉不笑的廓落布人都争先恐后跟大壮勾肩搭背了。
而且今天它有所防备,提前给自己的连接系统包上了绝缘片。有了绝缘片做阻滞区,酒精就不会顺着大壮的神经元污染它的连接,导致它的数据链路丢失了。
“你是说马生病了吗?”
748问布尔贴。
“大概是什么样的症状,我能亲眼看一看吗?”
布尔贴一愣。
酒精的作用让他的脑子运转缓慢,他甚至都反应不过来748在问什么。
啊?
“我是说,方不方便我去看看马?”
748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说道。
“光说不行,还是要看看病马的。毕竟马和人的生理构造不一样,人的感知不能完全替代马的。”
“啊,哦,可以可以!”
回过神来的布尔贴拼命点头,但他忘了他现在是醉酒状态,脑子一晃整个人都坐不住,顺着墩凳就滑坐在了地上。
“晕……晕了……”
他捂着脑袋呻吟。
“天上怎么有三个月亮?”
见此情景,748连忙伸手拉他起身。
但布尔贴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他要是躺平在地上,那就跟一个石墩子也差不多,饶是天天健身的大壮也拉不动,还差点被拽倒在地上。
“马……马……”
布尔贴还惦记着族里的马,想挣扎着起来带748去看。
但酒精上头的冲击太大了,他挣扎了几次都没爬起来,最后干脆两眼一番翻,睡了过去。
748无奈,只好出去喊人帮忙。
刚回到篝火边,它就发现情况十分不乐观。
因为廓落布全部族都爱酒,除了木伦这样的小孩薛大壮没给喝,族里的其他人都是人手一碗,三坛子酒谁也没落下。
以至于现在还能好好站直的,也就剩木伦等一众小孩。
“你们的头领喝醉了,来几个人帮我把他抬回去。”
木伦见748是来喊他干活的,气得直翻白眼。
他嚷着喝酒想不起来带他,干活干嘛找他,还说他是小孩他不能干活。
748都气笑了。
“那你就看着他们躺在地上?”
748一指周围躺的七扭八歪的廓落布族人。
“你跟布尔贴的酒量比怎么样?反正他现在是醉倒了,要是给你喝酒,你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它这样说,木伦就不吭声了,老老实实带着一群小娃搬运醉酒的大人。
初冬的草原已经非常冷了,之前大家点篝火吃酒席是在营地中间的空场上,这地方要真是躺上一晚,那人十有八九要被冻死。
他也不是真跟这个中原人过不去,他只是觉得自己和周围的小屁孩不一样,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族里的阿墩地才比他大不到一岁,还没有他身板强壮呢,他凭啥喝酒?!
想到这里,不服气的木伦恨恨地踢了一脚阿墩地,对方毫无知觉,死猪一样地翻滚了一下,又睡了。
这一夜,以木伦为首的“小孩”们忙里忙外,撑起了廓落布营地的一片天。
廓落布娃娃从小就随着族人放牧,站岗放哨打猎警戒都是一把好手,除了营地里的醉汉有点多,伺候喝水撒尿有点忙碌,总的来说还是平稳地度过了这一场“全军覆没”的大危机。
第二天一早,看着一脸憔悴的娃娃们,宿醉的大人难得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就……齐四郎的酒真是太厉害了,以前觉得自己酒量好,结果喝了三碗烧刀子就醉的人事不知,全靠一群娃娃张罗。
怪不得齐四郎不让多喝,要是醉成这样又遭遇敌袭,大家都得去见草原神。
昨天说要送748小马的壮汉正是木伦的亲爹,他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营帐里,一瞬间便有点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奇怪。他刚才不是在篝火边喝酒呢吗?那个中原人带来的美酒实在够劲儿,让他几乎欲罢不能。
“木伦……”
他抬眼看到自家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儿子。
“你怎么在帐里站着?大家都在外面喝酒吃肉,你不跟阿墩地他们出去玩耍吗?”
木伦:……
木伦一脸无语。
看来他爹真是醉的狠了,连月亮降下去太阳升起来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在昨天晚上的篝火欢迎宴上呢。
“阿爹,篝火大会早就结束了,现在是第二天的晌午。”
“你都醉了一晚上和一白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