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没人能睡得安稳,得知消息的那一刻,oliver的水杯从手中滑了下去。
陶瓷杯子落在地上,将柔软的地毯染湿。
他怔怔地望着地面,看凉水把米黄的地毯染成深色。
久违的痛苦与恐惧席卷而来,它们仿佛蛰伏在身体里的巨兽,随时可以将他吞没。
agw特危死刑监狱。
哪怕已经离开十多年了,但那些日子却清晰地刻在他脑海里,仿佛连细枝末节的抽痛都记得起。
因为没有一天的痛苦是重复的,进了那个地方就会知道,连绝望都有无数种到来的方式。
“oliver。”法塔作为医生,担忧地望着他。
经过这些日子的疗养,oliver的身体明显已经好了许多,一旦他回忆起那些痛苦,可能会再次陷入抑郁的漩涡。
oliver被法塔喊的回神,目光颤动,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轻声道:“没人比我更了解那个地方,这次救援行动我要参加。”
法塔听得出来,oliver在说这句话时牙齿轻轻打颤,他很畏惧那个地方。
让一个拥有四阶能力的强悍s级恐惧,可想而知,那是个怎样泯灭人性的地狱。
作为医生,他不该让oliver再靠近痛苦源,再回想起那里的点滴,可oliver说的没错,只有他了解agw特危死刑监狱的内部结构,而卢卡斯被多关一天,就多受一天的折磨。
法塔叹息:“这很可能是个圈套。”
联邦媒体如此铺天盖地的宣传,就是为了逼黑灯会现身,等他们前往agw特危死刑监狱,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oliver很可能也是他们设计中的一环,他们或许已经知道oliver还活着,如果这次任务失败,oliver不会死,他会被司泓掣抓回去,再次落入那个牢笼。
他此刻得到的自由,温暖,友情,快乐,都将成为梦幻泡影般的虚妄,成为命运跟他开的一场玩笑。
可是他们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oliver缓缓摇头,他的鹅蛋黄睡衣还带着在床上压出的折痕,那是梦境女巫送给他的,他房间里摆着一棵拼好的橄榄树乐高,那是度玛留给他的,他书桌上有一只用了一个月还近乎满油的中性笔,是莉莉忘在这里的
他的生活已经布满了朋友们存在的痕迹,他的记忆逐渐被温暖的东西填充,他无法接受他们消失,除非,他可以跟他们一起消失。
“最棘手的是,我们已经全部暴露了。”oliver的心沉到谷底。
司泓掣的【令行服从】,连他都没有办法抗拒,卢卡斯自然也不能。
卢卡斯离开港谭很多天了,如今既然被关进了agw特危死刑监狱,说明审讯已经结束了。
司泓掣必然从他口中挖出了有关黑灯会的一切,那么联邦招兰闻道去禁区汇报,就是一招请君入瓮,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若不去,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与黑灯会有关,高塔公会很快就会面临联邦政府的清缴。
但他不解,既然联邦已经知道了黑灯会所有成员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不隐瞒抓住卢卡斯的事实,将兰闻道诱骗到禁区,再立刻派蓝枢稽查队围剿他们,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孰先孰后,连他都能想得清楚,司泓掣不可能想不到。
莫非还有更大的阴谋?
可当下联邦的所作所为,分明只是吸引他们去agw特危死刑监狱劫狱罢了。
果然法塔也问:“既然我们已经全部暴露了,为什么不直接来抓我们?”
“谁来抓我们?”度玛抱着抱枕,头发凌乱的出现在门口。
他光着脚,眼睛黑亮,静静望着法塔和oliver。
大概是那两人的眼中充满了大人才有的焦虑和悲伤,度玛不禁蹙起了眉。
“度玛。”法塔低叫了他一声,不知该不该跟他解释,现在形势的严峻。
谁料度玛却主动走过来,将被体温捂得温热的抱枕递给oliver:“别怕,有兰斯在。”
有兰斯在呢,兰斯什么都可以解决。
他以为,是坏人又要来抓oliver。
oliver伸手抚摸度玛的头发,眼中却蒙上一层薄雾:“度玛,这次该我来保护大家了。”
兰斯此刻已经找理由将湛平川支开,独自一人站在桃花源村的码头上。
海浪冲刷着石阶,涌起层层咸腥,天光破开沉夜,尖锐地刺向眼底。
“什么,跟鬼眼公会合作救援?”兰斯深深拧起眉。
“agw特危死刑监狱存在近百年,经手了数位监狱长,迄今为止从未出现过一位逃犯,这次任务极其艰巨,可以说是生死存亡,我们需要更多的帮手。”兰闻道声音很沉很压抑,“情况紧急,一时之间解释不清,我只能说湛擎和值得信任。”
“我知道。”兰斯望着无垠的大海和破开的天光冷静道。
“不,你不知道。”兰闻道烦躁道,“虽然我们与鬼眼公会是竞争对手,但——”
“但你们都是古人,高塔与鬼眼成立初衷,原本就是要相互扶持的。”兰斯短暂精准地接道。
兰闻道一怔,显然古人这两个字过于有冲击力,他不懂心肝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抽象的词。
“是桑德罗告诉你的,但也不能说是古人”兰闻道挣扎道。
心肝果然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桑德罗也是,把他的老底掀出来也不说一声,不过眼下倒是省了解释的时间。
兰斯也不纠结,由于这次在海底合作还不错,他迅速接受了新的局面。
“司泓掣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信息,这次禁区汇报大概率是陷阱,他们之所以有恃无恐,恐怕是想你不敢赴约,主动暴露。”
兰闻道:“我猜到了。”
从创办黑灯会那刻起,他就做好了被联邦政府清算的准备。
如果驻守港谭,加上周围与他同气连枝的十多个公会,联邦政府一时半会未必能拿下高塔公会,但如果他被抓,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桑德罗需要立刻解冻他的下一位接任者,但接任者却没有时间与高塔的骨干磨合熟悉了。
这么看,似乎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禁区。
“所以,我们必须在五日内救出小丑,弄清楚司泓掣到底问了什么,才能判断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兰斯冷静道。
五日,真是个非常紧迫的期限,就连邮轮全速从弗比斯湾开到塔斯曼,都用了三天的时间。
“法塔和oliver已经决定即刻赶往弗比斯湾,度玛负责远程协助。这次我,湛擎和,以及阿德里安身份都异常敏感,我们不能出面。”
“鬼眼那边会派湛擎和的儿子跟你们会面,而且你们要以合作谈判为由头,至少明面上不能让联邦找出错漏。”
“到时会有些媒体在场,但放心,都是我们自己人,该做的戏得做足,新闻稿也会发,只不过不会贴现场照片。”
兰闻道的想法是,如今太多事情不明朗,联邦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他们并不清楚,还是不能在一开始就将事情做绝,该遮掩的必须遮掩。
顶级公会间就利益分配进行谈判是很正常的事,虽然这些年两家没少互坑,但至少这次在曼星海号上,有诸多公会见证,他们达成了红鹦石的合作协议。
“湛擎和的儿子?被绑架了十六七次,还没死吗?”兰斯有些意外。
首先在鬼眼公会的层层保护下,会长儿子能丢就已经十分奇怪,丢了这么多次,居然能顺利长大,就更加奇怪。
“我刚听也吓了一跳,湛擎和说因为小时候总丢,但又都能被平安送回来,可能是谁搞得恶作剧,他们后来就低调培养了。”兰闻道解释。
兰斯听完觉得这人从小就十分离谱,难免不安:“他儿子靠谱吗?”
“湛擎和承认了,闫琦礼在他们手里,而且这条线索就是他儿子潜进蓝枢大厦地下发现的。”兰闻道道。
兰斯挑了挑眉。
能够悄无声息地潜进蓝枢大厦地下,将十八年前的冤案翻到司泓掣面前,看来是有特殊的异能了。
兰闻道:“他儿子是s级,而且小小年纪就有了三阶能力,这样的人心气高,主见多,所以心肝,到时指挥权在谁就看你的了。”
“知道了。”兰斯稍微眯起眼。
在桃花源村的另一边,一间私密咖啡房内。
阿德里安依旧面色沉静,正襟危坐,仿佛任何事都不能撼动他的情绪,然而绷至发白的指骨暴露了他的忧虑。
“会长,我自己去救,不要连累鬼眼。”
湛擎和:“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像葫芦娃救爷爷那么简单?”
阿德里安想说卢卡斯最多算他弟弟,拿爷爷作比喻不太合适,而且——
“什么是葫芦娃?”
湛擎和:“”
湛平川摊手猜测道:“可能是一些古籍。”
毕竟老湛其实是一百年前的古人了。
阿德里安:“我知道不简单,但这是我欠他的。”
湛擎和:“这次营救高塔公会也会参加,兰闻道已经向我承认,卢卡斯的确就是疯小丑,而且黑灯会的所有成员都在高塔公会中。”
“鬼眼决定出手不光是因为你,其实依照前人意志,我们俩家公会本就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一旦一方陷入危难,另一方必须全力以赴。”
“谢谢,会长。”阿德里安不再推辞,他和湛擎和多年的交情了,也知道湛擎和为人仗义,不可能袖手旁观。
“都在高塔公会中?”湛平川由于早就知道了鬼眼和高塔的渊源,所以关注点在另一边,他吃惊不小,“都是谁啊,我怎么没见到?”
湛擎和:“你很快就能见到了,我与兰闻道约定好,双方在弗比斯湾以谈判的名义见面,到时会有咱们自己的媒体在场,我和阿德里安不方便出面,你来代表鬼眼公会。”
湛平川指了指自己:“我?”
可他眼下跟兰斯在一起,剩下的寒假时光本打算带兰斯回家的,现在要怎么找理由和小狐狸分开?
阿德里安问:“对方是兰绮出面吗?”
湛擎和:“不,出面的是兰闻道的小儿子,黑灯会的真正负责人,白法老。“
“什么?”湛平川惊愕,“他儿子不是有今天没明天了?”
而且这个病秧子居然还是黑灯会的负责人,年纪不大,成就这么高,这些年的生病时光怎么错付了?
湛擎和:“可能秘密治疗多年,治好了。”
“白法老,似乎厄迪夫就是他杀的。”阿德里安沉声道。
湛擎和:“不错,而且兰闻道跟我说,oliver并没有死,是被白法老从从棘牢笼中救出来了。”
“我靠。”湛平川发自内心感叹,蓝枢大厦他进去过,oliver被关的地方他也看过,想要将人弄出去,难度堪比登天。
湛擎和语气严肃地叮嘱儿子:“所以到时你正经点,拿出我们鬼眼应有的气质,别让人觉得你不靠谱。”
“爸,我你还信不着吗?”湛平川惊讶,总觉得这句话不该出自他眼光犀利的老父亲。
湛擎和头疼:“你我才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