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层层黑雾中的铅云仿佛一柄金锏,直插在首都城的大地上。
一道闪电亮起,沿着巨大的落地窗直直劈过。
铅云顶层,足以触及云端的高度,一间富丽堂皇的卧房中,黑眸元老缓缓睁开眼睛。
在他身边,深蓝纺布黄金边框的高背椅上,金眸元老与红眸元老穿戴整齐,长袍垂地,面无表情地端坐。
有人在门外轻敲三下,又按响铜门右方的黑色门铃,不多时,只见左侧木质墙壁缓慢升了起来,露出一个窄长的缝隙。
以来人站的位置,透过这条缝隙,只能看见黑眸元老一个人。
“司泓掣动身去找闫琦礼了。”
黑眸元老掀起眼皮,表情并未有太多变化。
“我已经知道了。”
来人垂下头,不敢直视黑眸元老的眼睛:“我们的人提前赶到,但闫琦礼消失了。”
听到这句话,黑眸元老才倏地动了动眼珠,眸中射出两道森冷的幽光。
“是吗。”
他的嗓音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空灵机械,来人听到他依旧平静的两个字,却顿觉不寒而栗,更低地埋下头。
“黑灯会已经混入禁区内部,他们动摇了司泓掣的心,要不要”
黑眸元老移动眼珠,扫向身旁另两位元老,可另两位元老依旧耷拉着眉眼,一声不响,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黑眸元老转回目光:“司泓掣还有价值。”
“那我们?”
“闫琦礼并不知道是谁,司泓掣需要复仇,那就给他制造一个仇人。”
“是。”来人躬身称是,然后抬起双手,举过头顶,几根手指于第二指节处交叉展开,拇指用力外翻,朝黑眸元老行了一个礼。
乍看他的手势,恍惚像极了后山墓地白色铁门上,那个雕刻着的,犹如蚕蛾的诡异神明。
吱——
越野车急停在星洲大学校属住宅区,司机慌忙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为长官拉开车门。
然而司泓掣已经推门下车,面色沉冷的大跨步向里走去。
副官慌忙扣上胞磷胆碱钠片的盖子,将药盒揣好,追着司泓掣跳下越野车。
高强度的工作和随时查看监控的偏执,让司泓掣依赖上这种中枢兴奋药,随着年龄的增加,司泓掣对药物的需求也逐渐增大。
副官始终觉得这么嗑药对身体损伤太大,但对司泓掣来说,这已经是他一团乱麻的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闫琦礼就住在住宅区右后方一栋三层的河景别墅里,此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小区内漆黑一片,路灯尽灭。
稽查队员们立刻打亮手电筒,小跑赶至司泓掣身后,替他照亮前路。
司泓掣在彻亮的手电灯光中,快步向河景别墅逼近。
药物麻痹了他长久劳累的神经,给了大脑皮层源源不断的刺激,他此刻倦意全消,精神百倍,只是红血丝依旧狰狞地爬满了眼球。
“区长!”副官抬手一指面前的三层别墅。
作为星洲大学的校长,闫琦礼的家绝对算是豪华的,整片校属住宅区也唯有他独占三层,房屋面积足有六百平。
他甚至还在屋顶建了一片小花园,摆了几张藤椅,平日无事约着其他几位院长品茶饮酒,享受生活。
有稽查队员想上前敲门,就见司泓掣走过去,不由分说,抬起一脚,直接将金属大门整个踹了进去。
砰!
大门重重砸在大理石地砖上,将地砖拍得粉碎,门框碎石参差,粉尘飞扬,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卷起一层乌烟瘴气的灰帘。
司泓掣穿过灰尘走了进去。
“区长您小心!”副官忙道。
可s级的等级优势让司泓掣几乎无所忌惮,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保护,他站在一楼大厅沉声道:“闫琦礼!”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无应无答。
稽查小队训练有素的朝楼梯冲了过去:“全体听令,三三四队形,立刻搜索闫琦礼!”
“是!”
十余名稽查队员分工合作,很快将整栋别墅搜了个底朝天,可连衣柜里都找过,却仍未发现闫琦礼的踪迹。
副官跑下楼梯汇报:“区长,闫琦礼的房间窗户开着,被褥凌乱,床垫上还有睡过的凹痕,应该是刚离开不久。”
司泓掣的瞳孔慢慢缩了起来,受伤的手指攥得愈加用力,他的骨节呈现青白色,仿佛要把皮肤撑裂。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闫琦礼消失了,他来晚了。
只是不知道,闫琦礼是被人灭口了,还是被黑灯会抓住,当作揭露真相的关键武器。
司泓掣迈步上楼,在副官慌张的指引下,找到闫琦礼的卧室,猛地推开门。
卧室里窗纱飘荡,窗户大开,被褥卷成一团,床上空空荡荡。
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就连拖鞋都整齐地摆放在床边,仿佛闫琦礼只是一时兴起,深夜起床出门散步,还不忘将窗户打开散味。
可窗外,分明已经要下雨了。
副官心存侥幸:“区长,会不会是黑灯会绑架了闫校长,他们故意在地下三层留下破绽,就是为了引你过来,然后再提前劫走闫校长,使你怀疑当年的真相,对联邦内部产生猜忌!”
司泓掣走到窗边,手指擦过窗沿,蹭上一层白色的灰。
他问:“黑灯会为什么要我对联邦内部产生猜忌。”
副官支吾:“因为因为您太厉害了,让他们心存忌惮,他们想让您失去二区区长的位置,以便他们完成下一个杀人计划!”
司泓掣听闻,不由凉笑:“他们连蓝枢地下三层都闯进去了,杀一个在房里睡觉的议员不是轻而易举,何必大费周章。”
他真的很想相信,这一切都是黑灯会挑拨离间的阴谋,可他压制不住,在看见档案室那一张张摊开的资料时突然产生的心悸。
他不知道黑灯会为什么盯上他,为什么盯上十八年前的案子,因为乌里尔,因为联邦政府,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只想知道一个真相。
叮铃铃!
卧室床边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在布满手电筒光线的漆黑房间里,突兀的电话铃声有种别样的恐怖,让在场所有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区长——”副官话还没说完,司泓掣已经径直走了过去,一把拿起了电话。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来自苍老疲惫的闫琦礼。
“司区长,当年我也是迫于无奈,如果你想知道我隐瞒了什么,那么我告诉你,凶手主要是用右手掐死你妹妹,并且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自己试试左右手留痕的差别。至于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做,我一无所知。”
嘟嘟嘟
通话结束了。
“你——”司泓掣心绪翻涌,眼前眩晕,电话在他掌心咯吱发响,最后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握力,咔嚓碎裂。
弹出的金属线扎进了司泓掣的手指,副官倒吸一口冷气,刚要上前,却见司泓掣喉咙一紧,一口鲜血喷到了墙上。
“区长!”
“司区长!”
司泓掣仰身摔倒,双目失焦。
右手右手掐死
但乌里尔是左撇子,他知道乌里尔是左撇子
稽查队员们手忙脚乱地扑上来,扶住他,将他向楼下抬去。
副官掏出手机,拨打号码,气急败坏的对对面嘶吼着。
可司泓掣什么都听不见了。
在他决定对oliver狠心时,他已经反复检查过所有证据。
乌里尔电脑里有那些不堪入目的视频,视频中全是和穗穗一般大小的女孩子,司泓掣光是看视频封面就几欲作呕。
黎明日后,整个社会陷入混乱期,不乏有觉醒者利用异能做些丧心病狂的龌龊之事。
后来联邦政府整编了蓝枢稽查队与红娑研究院,赋予它们更多的职能和更大的权利,在混乱中重新建立了秩序。
由于地域广大,觉醒者众多,为了方便管理,有一段时间,联邦律法实行得近乎严苛。
每天都有无数人入狱,无数人被处死,在极端高压的威慑下,那些心存歹念的人重新藏匿进黑暗中,不敢轻举妄动。
但在这种政策下,稳定并没有维系太久,就连司泓掣也承认,联邦政府由一开始的打压罪恶,变成了铲除异己,最后又变成高层特权。
那些躲藏在黑暗中,存在于上层的罪恶,重新流动起来。
当时司泓掣只是蓝枢二区一名普通的稽查队员,而乌里尔已经是红娑研究院极负盛名的社会学家了。
事情发生后,他们甚至阻拦他,不允许他见穗穗,不让他靠近雨林生态区。
他们言之凿凿说,他身为血亲,理应避嫌,案件交由二区高层彻查,到时自然会给他一个结果,但如果他不自量力干预调查,就只能把他赶出禁区。
他还记得自己卑微地祈求他们,请他们允许自己参与调查,他保证不感情用事影响判断,可他们冷血无情,无动于衷。
他后来无意中听到,原二区区长与属下私下低语,讨论如何将事情压下去,降低不良影响。
毕竟一个是连腺体都没有,注定无法觉醒的半残小女孩,而另一个,却是红娑脊梁,联邦铁骨,带给他们兼听则明好名声的大学者。
高层特权,高层特权,高层特权
司泓掣当时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他愤怒得几乎失控,恨不得屠戮整个禁区,以死相拼。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早已不问联邦琐事的元老院召唤了他,虽然元老三人已入臻境,却还是未泯人性,赐予他同情。
于是,一切逆转,所有权限为他打开,所有资料摊在眼前。
他看见了穗穗的尸体,看见了所有监控录像和审讯记录。
他当时不是没给过乌里尔机会,看在oliver的面子上,他允许乌里尔最后一次申辩。
可乌里尔绝口不提当晚去了哪里,只是一遍遍发誓没有伤害穗穗,且这件事是个阴谋,只要核查dna就能够还他清白。
司泓掣失望了。
穗穗身上没有留下体|液,只有那些不忍直视的掐痕,捏痕,在身体上下各个部位。
乌里尔是笃定dna查不到他,才敢这么说。
再然后,是oliver放走乌里尔,并向他保证,用过【问心】,乌里尔没有说谎。
可他怎么能信,oliver对穗穗再好,和穗穗也没有血缘关系,而乌里尔却是oliver的亲哥哥。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生死时刻,他怎么能笃定oliver没有包庇呢?
他之所以从未怀疑闫琦礼,是因为解剖之前,他也检查过穗穗的尸体,闫琦礼写在尸检报告上的话是毫无破绽的,况且四年之后,闫琦礼才被调去星洲大学,那时他已经很难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了。
他不知道闫琦礼被胁迫,不知道闫琦礼隐瞒了部分真相。
他甚至不知道,当初偷听到的原二区区长的话,以及他们过于无情的对自己的阻拦,是否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他曾经是这片禁区里的底层,他憎恶肆无忌惮的特权阶级,如今他也成了特权阶级,他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他终究没逃开屠龙少年的诅咒。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司泓掣恍惚间看见了oliver泪水涟涟的眼睛。
oliver用力抓着他的裤腿,狰狞的伤口渗着血,染红了破碎的囚服。
oliver弓着背,蜷缩着身子,一边剧烈颤抖,一边崩溃的嘶喊:“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就当我给我哥哥赔命!杀了我!快杀了我!”
逐渐丧失的神智无法继续控制异能,【笼罩】悄然碎裂,最后一丝oliver的气息,在司泓掣怀里彻底消散了。
他注定永坠地狱,无岸可归。
港谭市此时已经暴雨如瀑,近海掀起十米巨浪,重重拍打在堤坝上。
高塔公会的壁炉里,亮起一簇旺盛的火光,火苗跳动炙烤着木柴,给房间笼出一片暖意。
事情的真相已经大致清楚,这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局。
雨林生态区需要高级权限才能进入,可那晚,司泓穗却毫无阻碍的进去了。
克洛娃或者别的人先引导司泓穗去雨林生态区,然后克洛娃变成乌里尔的模样,对司泓穗痛下杀手,在其身上留下类似猥|亵的痕迹。
司泓掣当时只是刚入职不久的小队员,连在禁区内落户的资格都没有,他绝对想不到,有人会设下这么大的陷阱等着他跳,于是他理所当然的上当了。
乌里尔一开始还自信冷静地等在狱中,可突然有一天,他神色慌张地求oliver放走他,甚至不惜让自己最爱的弟弟卷入事件。
可他出去了,就被杀死了,这件事变成畏罪潜逃,盖棺定论。
如果说司泓掣之前还能有一丝顾虑,现在也会彻底相信了整件事。
幕后之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势力庞大。
只是兰斯还有一些未解的疑问,比如乌里尔那晚到底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肯说,还有,乌里尔到底看到了什么,让他决心不计代价也要逃出去,他逃出去,是为了什么?
乌里尔看到的也未见得是真相,或许对方的目的就是把他骗出去,制造畏罪潜逃的假象。
——一切错得离谱,他必须去救那上百人的性命。
oliver说,乌里尔只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上百人的性命。
以乌里尔的结局看,这上百人他恐怕是没有救成的,最后反倒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十八年前,上百人,首都城。
平叛之战吗?
兰斯脑中突然有了这个猜想。
oliver眼神迷茫,喃喃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哥哥得罪人可穗穗无辜。”
他知道乌里尔撰写了很多针砭时事的文章,有些对联邦政府的专权极度不利。
一直有很多力量阻碍乌里尔揭露社会黑暗,但乌里尔宁折不弯,始终不肯屈服。
这样早晚是要得罪人的,于是他们陷害哥哥,让哥哥身败名裂。
可为什么要拿穗穗开刀,穗穗只是寄住在员工宿舍里的小孩子,她什么危害都没有,她那么乖,从不惹事。
兰斯看向oliver的目光有些无奈,这整件事里,oliver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他太无辜,却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兰斯轻声道:“恐怕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乌里尔。”
而是司泓掣,是司泓掣独特的【死誓咒】。
如何把一个原本正直善良的人同化成己类呢?
那必然要让他经历难以承受的痛苦,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看清世间的丑恶和罪孽,他要被仇恨吞噬,被现实击碎,被黑暗重塑,他要彻底摒弃曾经坚定不移的信念,从此加入以暴制暴,以血还血的阵营。
兰闻道清了清嗓子,及时提醒:“好了,小姑娘的亡灵呆不住了。”
果然,司泓穗的身影仿佛掉帧般,在幽绿色的球体中晃动。
球体中的寒意似乎更强了,黑暗逐渐向外蔓延,侵吞着司泓穗的身体。
“oliver!”司泓穗不舍地扑到oliver身上,想要紧紧抱住,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消失在oliver的身体里。
“穗穗”oliver慌张不已,就像要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遍遍的,挥打黑暗,想要留住司泓穗的亡灵。
可森冷的风将他的皮肤冻得通红,他也无法抓住司泓穗一丝灵魂。
司泓穗似乎也明白自己要走了,她假装坚强,努力挤出一个稚嫩的笑容。
“oliver,帮我告诉哥哥,穗穗爱他,还有,你们不用担心我,那里有好多大哥哥,很深的下面,还有一个漂亮姐姐,不过她”
司泓穗没有说完,身影彻底消失了。
阿巴顿喘着粗气,收回异能,那枚米白色发夹也随之不见。
oliver看着空空荡荡的双手,终于克制不住,悲声痛哭:“啊啊啊——啊——”
然而法塔的药膏也开始失效,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情绪剧荡,很快就承受不住。
兰闻道眼尖,看到oliver淤血的眼底,他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不行,立刻给他打镇定剂,他再这么哭要急性脑出血了!”
法塔下手更快,他拧开一个白色瓶盖,在oliver鼻翼一挥,oliver果然栽倒在地,慢慢昏睡过去。
梦境女巫走上前,轻而易举的将oliver抱了起来,放到一旁的垫子上。
她怜惜道:“小金毛怎么轻成这样,就算是omega也太夸张了。”
度玛一点点蹭过去,蹲在oliver身边,好奇地看着。
他从来没有哭过这么伤心,他不知道人为什么可以这么伤心。
兰斯皱眉,绷起脸对法塔道:“想办法把他治好,我是招他来干活的,不是来给他收尸的。”
梦境女巫伸手掐了掐兰斯严肃的脸蛋:“还是这么嘴硬心软。”
兰斯被姐姐一掐,无奈破了功,但他还是要维持住白法老的威严,小声嘟囔:“没有。”
万米高空,乌云之上,是一片难得的柔和浅白。
私人飞机里,闫琦礼光着脚,裹着睡衣,佝偻起后背,无奈道:“湛会长,我都告诉司泓掣了,你满意了吗?”
湛擎和正低头给楚浮发信息——
【老婆,你困吗,吃了吗,等急了吗?我已安全登上飞机,大约六小时抵达沙漠城。这次真的相当惊险,我们刚把闫琦礼抓走,对方派的人就赶到了,我本来打算一口气抓回来审,突觉飞机上空间有限,塞不下那七个a级觉醒者。老婆,我们真的不能换架大点的私人飞机吗?】
【唉,你看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跟着小年轻出任务,还要用异能吓唬别人,实在是身心俱疲累觉不爱,特别需要来自家庭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奖励。】
【老婆,明天晚上,我想用白虎形态那个】
“湛会长!你——满意——了——吗?”闫琦礼突然拔高音量。
湛擎和情话被打断,不由皱眉抬眸,脸色稍沉:“你也就是个小棋子,对幕后之人造不成威胁,我们把你带走,还得费心保护你,我满意什么?”
闫琦礼被飞机上空调吹得打哆嗦,一想到自己以后就是个逃犯,不由郁闷:“那你还不如把我留下。”至少我还能当个傀儡校长。
湛擎和手指一动,将手机屏幕翻向掌心,收了起来。
他靠着椅背,坐正身子,神情刹那冷峻:“把你留下,你继续隐瞒司泓掣,继续看着他做下一桩桩罪孽,看着他折磨爱人,效忠仇人,你还认为自己只是旁观者,自己只是无能为力吗?”
闫琦礼低垂着脑袋,稀疏的头发耷拉到额前。
“湛会长,当初如果你是我,你能怎么办呢?我只是区区b级,我只想要活着罢了。”
湛擎和毫不委婉,语气相当无情:“你在禁区等待奖赏的四年,与司泓掣距离不过几百米,你成为星大校长的十四年,司泓掣多次造访校区,由你接待。你有无数次机会提醒司泓掣手下留情,回头是岸,可你没有,今天,那个叫oliver的星大毕业生死了。”
闫琦礼的心重重一沉。
oliver死了?
他缓缓的,抬手捂住了脸,用力揉搓。
揉着揉着,指间终于感受到了潮湿的水痕。
oliver死了,何竞恩大概彻底心灰意冷了。
来星大做校长之后,他唯独和这个老家伙相谈甚欢,何竞恩陪着他摸鱼,陪着他偷懒,陪着他消极怠工,陪着他装傻充愣。
但他们都清楚,对方心里藏着无法言说的苦闷。
他同情何竞恩痛失爱徒,何竞恩同情他只是傀儡。
如果何竞恩知道,他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拉oliver一把,却没有行动,以后大概不会再与他做朋友了。
“唉,也罢也罢。”闫琦礼长叹一声,苦笑着摇头。
他确实后悔了。
只是他后悔的太晚了,他在半截入土的年纪才忍不住将机密档案室的密码告诉何竞恩,他在今天才敢将当年的真相告诉司泓掣。
如果他能再勇敢一点,再早一点,或许
可他已经无法弥补了。
湛擎和并不苛刻,他知道闫琦礼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真正罪孽深重的,是设计这一切的人。
他招手,吩咐人给闫琦礼递上一张纸巾。
机舱内再次陷入安静。
远在沙漠城的楚浮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手机,查看一整个屏幕都挡不住的消息。
他神色如常地读完湛擎和的短信,冷静地敲下几个字——
【回来再说。】
湛擎和被手机一震,立刻低头查看,看着一如既往冷淡简短的回复,他的唇边不由浮起笑来。
【老婆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累了。】
结婚多年,他已经习惯了楚浮的脸皮薄,精神枷锁多,所以他现在有一套针对楚浮的特殊翻译系统。
没有明确反对,那就是同意。
问他今晚困不困,那就是发|情热快到了,想要了。
问再来一次行不行,答不知道,那就是还可以再来多几次。
答不行了,那就是只能一次,然后想被抱着睡。
湛擎和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和老婆的聊天界面就被一个突兀的消息插了进来。
【儿砸:hello?爸?找到闫琦礼了?你还活着吗?咱们用不用造反了?耳机里怎么没人回我?】
与此同时,楚浮也收到了湛平川的消息——
【宝贝:妈!我爸还好吗?他不回我信息,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湛擎和这才惊觉,把儿子给忘了!
他忙摆正脸色,装出争分夺忙不过来的样子,给湛平川回——
【爹安,勿念。】
楚浮放下毛巾,坐在床边,改用双手打字。
【放心,一切顺利,你做的很好,我很骄傲。】
湛平川看完两条信息,迅速从床上弹起,压在他心口的石头终于消失了。
回到宿舍后,他无数次想直接冲进兰斯的房间,想抱着小红狐狸,想闻好闻的星玉兰信息素,他想在喜欢的人怀里等待命运的宣判。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不能把一丝一毫危险带给兰斯,他不能让兰斯卷入平叛之战的阴谋。
好在任务完成,危机解除,暂时不用造反了,他也不用当逃犯了。
湛平川快速抓了一把头发,捏了捏耳骨挂着的绿松石坠子,然后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新套上的衣服,觉得自己的形象还算不错。
今晚的极速拉练使得他全身肌肉充血,隔着衣服绷起非常漂亮的轮廓,被汗水反复冲刷的皮肤有着运动过后健康自然的红润,除了眼圈有点青以外,简直阳光清爽。
湛平川心跳急促,猛一把拉开房门,跨步来到兰斯门前。
“小兰同学,睡醒了吗,那个秘密,我想现在就告诉你。”湛平川敲响门。
半晌没人应答。
或许睡得太熟,湛平川猜。
那就干脆跳窗吧,反正轻车熟路。
湛平川一刻都等不了,他返回自己房间,拉开窗户跳出去,直奔兰斯的窗口而去。